大夫看了眼面露焦急的木瑶,再看看自始至终面色平静,看不出情绪的兰陵:“恐怕会终生不孕。”
兰陵的心顿时咯噔了一下,藏在袖子里的两只手不由捏紧,一双薄唇惨白的不见血色。
良久,她才又缓缓开口:“难道就没有可以两全其美的法子?”
大夫叹息一声:“是药三分毒,任何救命的良药若是服用过多,也是有可能要人命呢。更何况这避子之药本就对身体有所损害。”
“夫人!”木瑶这次是真的急了,一个女人若是一生都没有孩子,那该多痛苦?
兰陵神色平淡,但放在腿上的两只手已在隐隐打颤。
“麻烦大夫帮我开药吧。”她双眸抬起,却是冷若冰霜。和师父的血海深仇比起来,她连命都可以不要,终生不孕又算得了什么?
“夫人!”木瑶不敢相信,她明知那药不能吃,为什么还要一意孤行?这种事,若是让将军知道了,怕是会很失望吧。
兰陵抬头看了她一眼:“木瑶姐姐不必再劝,我心意已决,孰轻孰重,我分得清楚。”只是,她这样做,就更对不起沈铭尧了。
可正是因为他对她太好,才让她越发的不安和害怕。她要杀的,可是他的亲生父亲啊!他们之间注定没有好结局……
今生,就当她兰陵负了他,来世,她再报答他的深情厚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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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药铺,兰陵和木瑶的神色都很凝重,直接上了马车便往府里赶,一路上都也没说什么话。
这时,却听得外面一阵混乱,吵吵嚷嚷中兰陵好似听到了沈铭玉的声音,急忙掀开窗帘去看。
却见果真是沈铭玉拿着一根鞭子奋力追赶着一个三十余岁的男人,一边追一边还不忘喊着:“孙泉,你个狗崽子,别跑!”
孙泉?兰陵立马对着旁边的木瑶使了使眼色,木瑶会意地跳下马车前去追赶那孙泉,三两下的功夫便将孙泉押至沈铭玉身旁:“姑娘!”
沈铭玉一脸崇拜地看着木瑶:“木瑶姐姐你好厉害啊!诶,你怎么在这儿,我二嫂呢?”
“明玉。”兰陵掀开马车的帘子,对着外面的沈铭玉唤了一声。
沈铭玉见了慌忙跑过去搀扶她下来:“二嫂,你们怎么在这儿啊?”
兰陵笑着解释:“我出来买点儿东西。对了,你刚刚说此人便是孙泉?”当初沈铭尧找回丢失的紫金凤尾镯之后顾念着与赵嬷嬷多年的情分,没有下什么重的处罚,只是将其赶出了将军府。而那孙泉,也因为赵嬷嬷的苦苦哀求,并没有定什么罪。
“二嫂,正是那个唆使赵嬷嬷盗我手镯的孙泉。二哥顾念赵嬷嬷养育之恩放了此人,没想到他竟还不知悔改,刚刚竟然当街偷盗他人的钱袋,幸好让我给遇到。”
孙泉跪在地上苦苦乞求:“夫人救命啊,小的并非有意偷取那人的钱袋,小的是有苦衷的。”
“哦?”兰陵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倒是说说有何苦衷。”
孙泉道:“我娘被将军驱赶出府之后一直心存亏欠,心情郁结,结果便生了病,娘身无分文,小人身上的银子也赌光了,因为没钱给我娘医治,小人这才出此下策。”
沈铭玉气呼呼地踢了他一脚:“没银子治病就是你偷钱的理由吗,根本就是你贼心不改,看我不收拾你!”说着挥起手里的鞭子便甩在他的身上。
此时周围已经围了不少的路人,无一不对着跪在地上的孙泉指指点点。
“这个人我认识,前两天还想偷我家的鸡,结果被我家的大黄狗给咬了。没想到今天敢在大街上偷钱,真是可恶!”
“是啊,他还偷过我家的一件小陶瓷花瓶呢,那花瓶是祖上传下来的,贵重着呢,若不是我家男人发现的及时,恐怕就被他给偷去了。”
众人一言一语地对着孙泉指指点点,孙泉只得一个劲儿地给兰陵磕头:“夫人,纵使小人有万般不是,可这次所言句句属实,我娘她病的很严重,烦请夫人救救我娘吧。”他说着,将头狠狠地磕在地上,不一会儿额上便是红肿一片。
兰陵心中暗思,赵嬷嬷为了让自己的儿子讨美人欢心不惜背叛自己的主子,盗取玉镯,可见其品行不端,绝非可重用之人,但赵嬷嬷侍奉汐贵妃多年,或许会知道一些师父和汐贵妃当年的事。留着她,等将来去了镐京,可能会发现不少的秘密。
这么一想,兰陵对着孙泉道:“你将你娘如今住的地方告诉木瑶,我自会派大夫前去给你娘看病。至于你,偷盗他人财物,且又屡教不改,这次决不轻饶,押回将军府交由将军处置。”
听说兰陵愿意救赵嬷嬷,孙泉忙对着兰陵磕头:“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兰陵面无表情帝看着匍匐在自己脚下的男子,心中思忖,这个人除了好赌,且有些小偷小摸之外,倒也没犯过什么大错,对自己的亲娘也还算是极有孝心。她日后若想要从赵嬷嬷口中知道些什么,恐怕还得从这个男人的身上想办法。
☆、可爱又可怜
沈铭尧长身玉立地站在书房的窗牖前,手里捏着高肃从药铺里得来的药方,那力道仿佛要将其捏碎一般。
大夫明明说此药对身体有害,她却依然一意孤行,难道说,她就那么不想给他生下孩子吗?
他没想到她心里的恨会那般强烈,使得她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顾,甚至愿意终身不孕。
沈铭尧有些不敢想象,若是有朝一日她记起楚家的那场血案,那对她来说又会是怎样的打击?到时候,她心里的仇恨会愈发的不可收拾吧。
只希望有些事,他的南歌永远都不要记起。
沈铭尧良久才平复了情绪,又继续追问:“除此之外,夫人出府可有做其他的事情?”
高肃道:“夫人从药铺里出来遇到了追赶孙泉的明玉姑娘,孙泉因为其母赵嬷嬷身染重病,故而在街上偷盗。夫人知道后将孙泉押回了将军府,并派人去给赵嬷嬷治病。”
“赵嬷嬷病了?”沈铭尧扭头看过来,“我不是让你派人看着的吗,怎么没人来禀报此事?”赵嬷嬷虽犯了大错被他驱逐,但毕竟是跟随了母妃多年的嬷嬷,这么多年又待他如亲子,虽说因为孙泉偷盗母妃的遗物,他也不忍心对她不管不顾。
高肃回道:“属下已询问过了,赵嬷嬷原本只是小小的风寒,他们想着没有大碍,便未曾禀报,谁曾想如今病情越发严重了。”
“你说夫人派了大夫去给赵嬷嬷治病?”沈铭尧心中狐疑,兰陵嫁入将军府已经半年,但这期间与赵嬷嬷的接触并不多,而她向来也不是那等喜欢管闲事的人,如今怎会愿意给她请大夫?
“回将军,的确是夫人请的大夫,且是木瑶姑娘亲自带了大夫前去的。”
沈铭尧双手抱环,敛眉沉思,兰陵出手救赵嬷嬷的原因,或许他也能猜出一二。
“下去吧。”他略一抬手,示意高肃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