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宋时矜为救容铖前往敌军阵营,后来又被宋清吟用毒簪子刺伤, 腹部重伤重度昏迷。容铖连夜给宋陵郅写了封书信后, 让随行太医给宋时矜逼出毒血。
那太医笃定无事, 容铖开始与敌军作战,直到宋陵启率兵前往顶替了容铖的位置后,宋时矜却还未醒来。
大抵是水土不服,引得伤口化脓溃烂,情况越发严重。
这样的情况让容铖有些心焦,宋陵郅派了甄家人前来接宋时矜回京,然谁知, 回京后她就一直处于昏迷。
容铖在西凉作战,宋时矜昏迷。
西凉节节战败,宋时矜仍旧昏迷。
直到现在,西凉新王在大宋的扶持下登基上位,宋时矜还是昏迷。
前几日刚将白先生寻来,姚皇后又突然人间蒸发。
这些事情一桩接一桩,着实让人无法应对。
毒素侵入血液,白先生道暂时只能先慢慢调养等待。
得来这样的回答,容铖只能耐心。
宋时矜在公主府治疗休养,他便在用过饭后就来陪宋时矜聊天说话。
天气好的时候晒晒太阳,天气不好的时候在屋子里说说话。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过了多久,白先生最后一次来给宋时矜施针治疗结束,云霄顺势给宋时矜擦拭身上,容铖带着白先生出了屋子。
“这样的情况还得持续多久?”容铖眼皮泛着淡淡的青色,低声询问。
白先生收好药箱,用帕子擦净手指:“快了。”
容铖低垂下眼睑。
每回白先生来都是这样的说词,其实容铖已经没有抱有太大的希望,日子一天天过,宋时矜这样被人照料,总归有一天会醒来。
可他到底是心里焦灼着,想看见宋时矜生龙活虎的样子。
宋时矜现在这样。
容铖就会觉得自己无能为力,心爱的女人为了自己昏迷不醒,他却没有半点法子。
屋内,云霄给宋时矜穿好中衣。
正俯身拧帕子时,她看见宋时矜一旁的手动了动,在紧接着,云霄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盯着她看了半晌,像是奇迹一样,宋时矜的睫毛如同蝴蝶轻颤,慢慢睁开了眼睛。
云霄瞬间红了眼眶:“殿下?”
“听得到奴婢说话吗?”
“醒了就好……”
话还没说完,云霄忽然转身朝外奔去,唤住欲要离开的白先生。
“先生,殿下醒了!”
说完又看向容铖,嗓音中难忍哽意:“将军,殿下醒了。”
容铖的脚不受控制的往前走几步,又下意识缩回去,不等云霄再次开口,只感身旁一阵风吹过。
她扶着柱子轻轻颤抖。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容铖快步朝里面奔去,临近里屋时,还险些被门框绊住。
看着床榻上半睁着眼看他的女子,容铖喉头稍哽,咬咬牙齿道:“时矜?”
“嗯。”宋时矜哑着嗓音回应。
这一刻,容铖的那可就就漂浮在空中的心才坠落到地面上来,他平和下来,几步走到宋时矜跟前,弯腰抱住她,温热的唇轻轻落在宋时矜的脸上各个角落。
直到触碰上宋时矜的嘴角,容铖的肩膀忍不住抖动:“嫁给我,宋时矜。”
宋时矜闭着眼睛弯唇,声音轻轻柔柔,带着许久未说话的生涩。
“好。”
-
定下婚期的那天,是宋陵郅带着姚皇后归京的日子。
宋时矜侧身坐在皇后宫中,笑着问道:“跑了大半年,外头的风光嫂嫂欣赏的可好?”
姚皇后自然晓得她在打趣,腼腆道:“本是不想的,但我怀孕了。”
“怀孕?”宋时矜连忙放下杯盏,又惊又诧,“太医可是号过脉了?”
“你哥哥他不放心,找了好些人号脉的。”
宋时矜抚手笑开:“真是再好不过。”
但她似乎瞧见姚皇后的面色并不是那么高兴,宋时矜想了想,犹豫道:“嫂嫂怎么不开心?”
姚皇后抬眼飞快扫过她,又低下头。
许是孕中多思,姚皇后话还没说出口,就率先掉下了眼泪。
这场景还是宋时矜从未见过的,姚皇后生性冷淡,从未见她对谁红过眼。
今日这遭……
宋时矜愣住。
“这孩子我实在是怕得不得了,你不知道,我与你哥哥的关系本就是堂兄妹,现如今又有了身子,实在是有违伦常。”姚皇后眼底红红,哽咽道:“我实在是害怕这孩子生下来哪里不健全,或是脑子有问题。”
宋时矜忘了这件事情,此时记起来也是一阵恍惚。
对啊,姚皇后离开的这大半年里本就是因为她的身世与宋陵郅的关系,现下又怀了孕。
那这孩子岂不是……
宋时矜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陪着她安抚几句,等姚皇后快要午憩时才离开。
圣旨刚下,容铖入宫谢恩,两人在养心殿门口相遇。
宋时矜提着裙摆朝她奔去,容铖张开手臂搂住她。
“看着脚下。”
“你进宫做什么呀?”宋时矜仰着头看她。
容铖眼底宠溺的笑,伸手抚过她的鼻子:“来谢恩。”
想起这岔事,宋时矜脸有些红,“哦。”
“你呢?”容铖问,“从养心殿出来做什么?”
提及这个,宋时矜才记起来,赶紧道:“我忽然想到被看押在牢狱中的霜姑,因为嫂嫂的缘故,一直没有定罪发落,我打算去看看她,问点事情。”
容铖明了,看了眼她背后的养心殿。
思索再三低声道:“我去谢恩,待会儿陪你去大牢。”
容铖抬手捏捏她的脸:“在这里等我。”
宋时矜点头。
等了少许工夫,容铖便大步流星的从里面出来。
两人并肩往牢狱而去。
侍卫瞧见两人,赶紧放行,一边着人领着往里走。
等走到最里面,宋时矜看着不成模样的霜姑,她挥挥手让侍卫退下。
霜姑察觉到动静抬眼看过来。
两人对视上,霜姑缓慢起身往门口走来。
宋时矜盯着她,缓慢开口道:“你与姚皇后是什么关系?”
“殿下问奴婢这个做什么?”霜姑勾唇,“人都已经死了,总归是不会再有什么阻碍了吧。”
宋时矜不相信霜姑跟在端亲王身边那么多年,能不知道姚皇后真正的身世。
霜姑笑了笑,低低道:“皇后是端亲王的女儿。”
宋时矜盯着她麻木不仁的神情,忽而笑起:“你不知道吧,皇后有孕了。”
说到这里,霜姑的神色忽然停顿下来,眼里露出一丝温柔。
宋时矜确定下心中所想,继续道:“刚检查出来的,这也是大宋皇帝的第一个孩子。”
霜姑沉默不语。
后面不管宋时矜再说什么,霜姑都不肯开口。
见几度都没有结果,容铖正想出声让宋时矜不要费力气时,她突然挑明了。
“你是皇后的生母吧?”宋时矜清明的眼定定望着她,“皇后其实并非端亲王的亲生骨肉吧?”
“所以你才会端亲王提议送皇后入宫时,极力赞同,并且主动要求跟在她身边伺候。”
“因为姚皇后并非端亲王之女,她与皇上不是堂兄妹,所以你很放心。”
霜姑忽然抬头,“不是。”
宋时矜立即反问:“那你为什么一力护着她?”
霜姑哑口无言。
宋时矜心里面确定了某个答案,不打算再浪费时间,于是临走前落下一句:“本宫知道你其实心里护着她,但现如今端亲王一党战败,皇后身世昭然若揭,你有想过她的后半生,该如何面对她的孩子,她的丈夫吗?”
“若是你的孩子,你何必为难她。”
这话说完,宋时矜转身离开。
不等她走几步,霜姑忽然扬声道:“她不是。”
宋时矜脚步微顿,偏头与容铖对视一眼。
两人抬步继续往出走。
这事情告一段落,宋时矜放下心里面的大石头,跟容铖走在夕阳的余晖下。
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肩并肩,宋时矜的脑袋与容铖的头隔了些许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