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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书文 > 穿越历史 > (快穿)强制沦陷 > 第48节
  她太静了,少年老成,让人无趣。
  “孤能即位,靠的是明宴这条咬人的狗。”他幽幽地说,“可惜恶犬就是恶犬,早晚有一天要咬到主人身上。你知道外头的人怎么说?大司空,实为摄政王。”
  他冷笑一声,审视着棋盘,某种呈现出迷蒙的恨意,“丞相呢,那老东西连狗都不如,从孤登基那一日到现在,没有一天让孤舒服过。”
  苏倾熟络地让他半子,她发觉燕成堇在盛怒的时候,棋仍能走得很有条理,可见这种冷静的计算已经融入他的骨子里。
  他一连胜了三局,方才痛快,抬眼端详她的面孔:“苏尚仪怎么不说话?”
  “陛下是南国的王,无需如此担忧。”
  燕成堇看着她,蓦地笑了一声,他慢慢地伸出左手手掌,掌中端正地摊着一枚白子,看着她的眼神,像在看一个笑话。
  苏倾默了片刻,从他掌中接过棋子,他幽幽的目光,划过她小巧的鼻尖和嘴唇,眼神近乎迷恋,在她耳边吐出来的话语却是冷静的:“不要太聪明了。”
  苏倾起身告退,燕成堇在背后叫住她:“折子也带走,孤不想批。”
  苏倾抱着一沓折子出了殿门,热气扑面而来,蝉鸣、鸟鸣和水声也一并涌入耳中,她像一个恢复了五感的人,世界又再度变成了熟悉的世界。
  已经过了中午最热的时候,尚仪局的门口却空荡荡的,往常踢毽子的、树下打牌玩闹的一个也看不见,苏倾向窗里面望,没看见春纤,连粗使丫头都没看到一个。
  她尚在疑惑,扭过拐角,冷不丁撞见一个猩红的背影,她第一次这么近地看见大司空的官袍,满眼的亮,像骤然直视了太阳,革带上一个个金属纽扣,雕刻着张牙舞爪的猛兽。
  还没等看清,跪在地上的春纤仰起脸,远远地朝她使眼色,原来尚仪局上下都聚集在这里,早上被吓病了的陆宜人,正脸色蜡黄地跪在最前头。
  清凌凌的少年声音压在她耳后,身上冷刃出鞘,“哧”的一声,语气里带着一丝冷铁般的戾,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见明大人,岂敢不跪?”
  苏倾立刻撩摆跪下,入目是明宴官袍的一片红,平展展,袍角银蓝双线,绣瀚海波涛。
  院子里针落可闻,半晌,一道微微喑哑的声音,慢悠悠地响在她头顶:“早上,谁喊的‘陆尚仪’?”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晚了一些~
  因为小天使反映看不懂,改了一下第一章 ,理解大家看文都比较快,就写得稍微明白一点吧。
  第45章 点绛唇(二)修文
  此话一出, 蔫茄子一样的陆宜人脸色都变了, 肩膀歪了一下,险些跪倒。
  官宦世家女, 勤勤恳恳做了四年尚仪,最看不起的就是空降而来的苏倾。二人明明平阶, 吃的穿的、支使的奴婢都是苏倾的更好, 阖宫上下, 明里暗里都对苏倾巴结。谁都知道她背后是王上, 将来要做南国的王后。
  她不傻, 只是不甘心被人处处压着。吃了她那么多脸色, 想必苏倾心里也不会喜欢她。她到现在也没想明白,苏倾到底为什么要冒这个头。
  苏倾跪得离明宴最近, 就在他脚下。称臣只对王上,她只好说:“是我。”
  也许明宴在打量她,但她看不到。面前是他的锦衣袍角,银线波涛如万顷雪浪, 扑面而来,阳光下闪烁着华贵的冷光。
  “你是谁?”明宴好像很不满意她的说辞,皮笑肉不笑地、慢慢地拖长了调子, 刻意咬重了那个“你”, 句尾又轻轻落下,惹人战栗。
  “内闱从五品尚仪苏倾,见过明大人。”苏倾双手交叠行一拜礼,睫毛轻轻动了一下, 细细的声音传出,“屠苏的苏,天倾西北的倾。”
  明宴长久地默着,站如青松,耐心地整理袖口,听得很不专心。
  华冠下漆黑的发,苍白的脸,刀刻般的五官,两排垂下的睫毛很密,眉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阴郁戾气。
  常年呼风唤雨的威慑和嗜血的杀戮,才能凝成这样气定神闲的煞气,低眉抬眼,看过来的目光像放了一束冷箭。
  他不说话,苏倾就不能起,额头贴着手背,伏在地上艰难地等了半刻钟,对方才松了口。
  “谁给你起的名字,不好听。”
  轻飘飘一句话丢下,一点冷清的讥诮,苏倾慌忙抬头,明宴已拂袖而去。
  俞西风翻上墙头,又是“呼啦啦”一声鸽子拍翅的声音,背着剑的靛蓝色身影,敏捷在飞檐上点几下就没了影。
  一片死寂的院子,好像被解了禁一样,刹那间活了过来,跪得整整齐齐的宫女揉动着双腿歪坐在地上,七嘴八舌,低语呜咽。
  “你们知道吗,方才我闻见明大人身上的血气,浓得让人透不过气。”年龄大一些的宫女绘声绘色地讲,“那袍子一定是拿死人血泡出来的……”
  年龄小的,已抱成一团。
  “别胡说。”苏倾轻轻打断,嘈杂声马上止住了。
  她很少拿尚仪的款儿,一双双眼睛且敬且畏地落在她身上。
  苏倾低着眼,“刚才我离他最近,什么味道也没闻到。就算真杀了人,还能不换衣裳?”
  再说下去没意思,悻悻的,人都散了。
  “哐当——”一直没作声的陆宜人脱水倒地,惊得诸人退后,尖叫阵阵:“陆尚仪!”
  苏倾的耳膜刺痛,在一片混乱中抱着一沓折子踏进尚仪局,春纤不知何时赶上来,就像一道悄无声息的风,轻轻扶住她的手臂:“尚仪,好胆量。”
  苏倾侧眼看她,春纤低眉顺眼,一点冷酷的伶俐,掩盖在胆小如鼠的面容后面:“只是您身份特殊,以后别再以身犯险了。”
  苏倾看了看她:“陆尚仪待你如何?”
  春纤低着眼,半天才羞惭地启齿:“不偏不倚。”
  苏倾点了一下头,坐下来,柔柔的笔尖在稍有凝固的丹砂上反复浸润:“她只针对我,不曾针对你。”
  “陆尚仪是个好人,这一年来,每天鸡啼一声就起床当值,没收过宫人一分好处。”
  是个和她父亲同类的人。如果是男儿,为官做宰,两袖清风。
  春纤立在桌前低着头,乖觉地替她研墨,半晌才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苏倾从不勉强别人,翻开折子,细细的手指按在中缝上,从上压到下:“我不干涉你,你也不要管我。”
  春纤不再多嘴,恭敬地退下:“是。”
  雪片似的折子,一多半是弹劾大司空目中无人、气焰嚣张,苏倾撑着额头,叹了一口气。
  五年前南国宫变,是时任十二卫都统的明宴一力拱卫十二岁的幼太子,一手持剑开路,另一手拎猫似的提着燕成堇的后颈领,生生把他安上王座。
  说忠,这是忠君报国,说佞,这是狼子野心。
  司空这一虚爵,为的是明升暗降,架空实权,可这五年来,明宴像一把利剑,以狠厉手段荡平各方势力,手上的权力滚雪球似的越来越大,行事越发肆无忌惮,放纵恣睢。
  最终,大司空变成一个遮天蔽日的阴影,笼罩在南国上空。原有的复杂党派,前所未有地团结一心,皆以攻讦明宴为乐。
  每天数这么多遍明宴的罪状,燕成堇见了折子头痛,实属正常。
  苏倾翻了一份,又一份,忽然发现一份不大一样的。六品荆姓小官,上书请王上赐婚,称家有待嫁姝女,请配大司空明宴。
  似乎觉得言语不够恳切,还配以女孩儿的生辰八字、寥寥数笔画就的小像。
  传神的一张脸,瓜子脸,圆眼睛,五官姣好。
  笼子里的黄鹂鸟儿会唱歌争宠,啁啾了一遍又一遍,却也没人理。
  苏倾拿着这一份折子,默然看了半天,笔尖悬在空中,不知如何作答,想了想,合起来,四指按着,慢慢推到了桌子的另一边。
  南国居于水上岛屿,绿洲密布,河网纵横。稻田里水车吱呀,小女娃五六岁就会凫水,白浪里鱼儿一样穿梭,七八岁就会撑篙,在荷叶丛里逡巡采莲。
  热浪里蒸发的植物味道,伴随着长得永远过不完的闷热夏天。
  明府大门缓缓打开,看门的是个穿黑色短打的瘦弱少年:“大人。”他伸长颈朝明宴后面看,“西风呢?”
  明宴不理。马厩里洒扫的小厮,一手撑着栏杆,燕子一样轻盈地跃出来:“大人回来啦!”
  俞西风的靛蓝色身影像走钢丝一样,一脚挨一脚地踩在高墙上,闻声蓦然跃出,束起的发辫飞甩,一个筋斗落了地,那把旧剑“嗡”地出鞘,照着那道猩红的背影直劈过去。
  眼看劈到了头顶,那道身影猛地一动,鬼魅一般闪到了侧边,长靴一抬,轻轻格住收了力道的剑刃:“皮痒了?”
  俞西风嬉笑:“我试试大人的功夫生疏没有。”
  明宴阴沉地睨他一眼,浅色的瞳孔琥珀一样透光:“拿不稳,就给我还回来。”
  脚尖微微一动,四两拨千斤,将剑挑起,反将俞西风冲得倒退几步,长剑“铛”地落在地上。
  明宴袍角扬起,自顾自向前走了。
  蓝衫少年卸去在外凶悍的面具,跟普通的少年人无异,撅着嘴“切”一声,把那把剥落了漆面的旧剑小心抱进怀里:“送我了,就是我的。”
  此前看门的少年,喂马的少年,闻声都跑到院中追着明宴。跑得最快的却是从厅堂里钻出来的书童,一溜烟儿挡在明宴面前,仰头操着鸭公嗓子说:“您也喂我两招,不然不让您过去。”
  剩下三人闹起来:“北风耍赖!”
  世人只知俞西风,却不知道走狗里还有俞东风,俞南风,俞北风。
  明宴回头看一眼,心里默数一遍,东南西北四个人齐了,这府里却好像还少点儿什么。
  眼底压着翻腾的烦躁,手抓住俞北风瘦弱的肩膀一拨,就把他甩到了一边。
  明宴默不作声地进后园了。四个少年面面相觑,都是街市上混大的,心眼密集。俞西风的肩膀马上给另外三个推来搡去:“怎么了呀?你守着,哪个不长眼的敢惹我们大人?”
  北风龇牙咧嘴地揉着让明宴甩痛的肩膀:“是不是王上?”
  “不是。”
  “那是谁嘛。”
  俞西风偏过头看着万里无云的天,想起站在他面前那道纤弱的、小小的影子,抱着剑冷哼一声:“见着了不想看见的人。”
  香炉里细细的烟雾慢慢攀升,苏倾看折子入神,不知不觉到了下午。被窗棂割碎的光投在木隔栅上,错落向下,慢慢变成了浓艳的橙黄。
  同屋的陆宜人不在,尚仪局忽而变得空旷而安静,苏倾觉得有些发倦,脑子里昏沉沉的。
  春纤来给苏倾添水,低声说:“尚仪仔细眼睛。”
  她的声音从未如此绵软过,苏倾禁不住奇怪地看她一眼,春纤的眼帘垂着,看不清眼睛是睁是闭。
  下一刻,膝上一热,苏倾低头一看,春纤的手垂着,手里的壶嘴儿早移了位,全浇在她腿上了。
  苏倾理应跳开,可是不知怎么,身上使不出力气,只得拼命夺下了春纤手里的壶。
  春纤的身子晃了晃,疲软地倒在了地上,脑袋靠着她的腿,竟打起鼾来。
  她看见架子上的鸟儿左摇右晃地走在杆上,浑似喝醉了,同时觉得眼皮渐沉,眨眼变得更又涩又难,就这么支着脸,坐在桌前阖上了眼睛。
  屋里异香盈满,桌下不知何时立了一双绣银线的长靴。
  一只苍白的手,慢慢地从猩红袖口中伸出,从她面前的案头堆满的册子里随便抽了一本,单手翻开了看。
  半晌,他发出一声轻嗤。
  黄鹂儿哀鸣一声,他蓦然回头去,眼神锐利。
  食指与拇指一把捏住鸟颈,翅膀无力地拍动起来,他松开手,于上利落地摘下一片羽毛,鸟喉咙里发出咕噜一声,眼半眯,就像哑了的病鸡。
  那片羽毛在他指尖随便地一吹,慢条斯理地旋过身,靠近了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