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完城里的事,叶芷蔚又问起庄上鱼塘的情况,可惜他们庄上并无精通此类的农户,叶芷蔚略有些担忧。
养殖不比经营布庄,一个不小心,就连气候变化都可能会引起整池鱼苗的覆灭,所以她不得不提前筹备此事。
商议完了事情,叶芷蔚与几位护院在正屋里闲聊,听他们说起当年随军的事情,这些年过五旬的汉子们立时来了精神,说起话来滔滔不绝。
叶芷蔚深深懂得倾听的魅力,再加前世她也曾随军,见识过几场战役,所以时不时搭上几句话,提出的看法竟让他们刮目相看。
众人聊得正起劲,忽听外面婆子道:“三小姐,镇国公府来人了……”
叶芷蔚一愣,天到了这般时候,谁会来庄上?只怕等回去的时候城门早就关了。
还没等她起身,只听门外响起小莲的声音:“见过大爷,三小姐现在不方便见客,容奴婢现在就去回禀。”
“滚开!”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不屑。
小莲突然叫了一声:“哎呦!”
屋里米嬷嬷立时变了脸色,低声道:“是大爷叶东舟。”
叶芷蔚唇角紧抿,果断对米嬷嬷道,“你先回避下。”
虽然不知小姐为何这般吩咐,但米嬷嬷还是立即从正屋的侧门退了出去。
门口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叶东舟怒气冲冲的从外面闯了进来,面颊上还带着酒后的酡红,他向屋子里扫了一眼,目光最后落在了叶芷蔚身上。
他不禁有一瞬间的失神。
与在镇国公府时不同的是,现在的叶芷蔚身上,再也不见当初低头胆怯的模样,她端坐在正屋当中的上首位置,太师椅下,铺着一张巨大的虎皮,金色的皮毛,大张的虎口,尖锐的牙齿,根根外露,栩栩如生。
在她两侧,坐着十来个膀大腰圆的男子,个个短衣襟,练家子的装扮。
叶东舟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他带进来的那十来个家丁……一个个瘦小枯干,大腿还没人家胳膊粗细。
他的喉咙里发出“咕噜”一声,吞下一口唾液。
叶芷蔚平静的看着叶东舟,坐着动也不动。
叶东舟越发的来生气,指着她喝道:“李府的事是你在背后指使的么?我就不信了,你个黄毛小儿能做出这种事来?你说!是不是你在这里藏了野男人,他帮你出谋划策,妄图害了我们好夺取家产?”
☆、第74章 揍死算我的!
大爷叶东舟进来便是一通指责,指着叶芷蔚什么难听的话都骂出来了。
跟他同来的几个家丁开始还在帮腔,可是到后来渐渐觉得屋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劲,包括三小姐在内。所有人都不说话,全都坐在那看着叶东舟骂街。
叶东舟今天是喝了酒后过来的,全凭借着那口酒劲,他想要在李氏面前逞逞威风,顺便教训一下他三弟的孤女,好叫她知晓他的厉害,不要没事给他们招惹麻烦。
他火冒三丈的,本以为带着人闯进来就能把她吓的魂不附体,跪地求饶。谁知道这屋里坐着这么多汉子,全都拿眼不屑的瞅着他,好像在看戏似的。
叶东舟面子下不来,信手操起屋门口木架上的盆栽兰花,向着叶芷蔚的面前便丢过去。
“你现在连规矩也不懂了么,见我来了为什么不行礼,我们白养你了这些年不成!”
花盆飞过去。却没有落到地上。
只见坐在叶芷蔚身边的一个汉子突然站起身,单脚勾住椅子脚,向前一送,那盆兰花便稳稳当当的落在了椅子上。
叶东舟见状不由得白了脸。
他带来的这些人里面,可没有人有这样的功夫,一会要是打起来,搞不好最后丢脸的人还是他自己。
想到这里,他又左右巡视着,想找件东西摔了解恨。
“陈护院。”叶芷蔚开口道,目光却是落在叶东舟的身上,淡淡的,尽是轻慢之色。
“东家。”陈护院立即起身,拱手施礼,态度恭敬。
叶东舟不禁直了眼,他完全不清楚眼前这些汉子的来头。也不知道他的侄女想要做什么,从他进门到现在,她这还是第一次开口。
其实就连陈护院心里都有些犹豫,不知怎么办才好。
身为护院,他们虽然是向着自己东家的。可是刚才在进门前,外面小莲称呼此人“大爷”,想必他就是东家的大伯父,镇国公府的大爷叶东舟了。
这种人出身显贵,完全不是他们这些平民能得罪得起的,双方要是冲突起来,还真有些棘手。
叶芷蔚脸上却毫无迟疑之色,她笑着对陈护院道:“白日里顺天府尹才来庄上查案,晚上便有宵小之徒闯入庄子,快把他们全都拿下,送到府尹大人那里,看他们还敢无视王法!”
陈护院听了心中顿时一片敞亮。
三小姐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反正从一开始她便没有承认过对方身份,不如将错就错,直接来个先下手为强。
于是他高声应道:“是!”其他护院们听了立时来了精神,反正他们全都是白身,没有签卖身契,就算闹大了他们还可以直接跑路,对他们这种人来说,只要手里有银子,在哪都能待,走到哪,哪里就是家。
更何况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他们全都看在眼里,这位三小姐也不是个善碴子,而且为人又宽厚大度,绝对不会亏待他们。
这些护院全都站起身来,脸上带着讥讽和嘲笑,嘎巴嘎巴的捏着各自的拳头,慢慢向叶东舟靠过来。
叶东舟吓的酒醒了一半。
“你……你们想做什么……”他不可置信的盯着眼前这些人,“我可是镇国公府的……”
陈护院没容他把话说完,抬脚一个侧踹,叶东舟的身子就像风筝似的飞了出去,撞到了对面的墙上,又弹回到地面上。
“他们都是趁夜闯进庄上的宵小之徒,兄弟们不用客气,狠狠的揍!”陈护院朗声道。
有了这话,其他人也全都扑上去,叶东舟带来的那些人吓的全都软了脚,就连跑都跑不动,一个个就像草靶子似的让那些护院一通胖揍。
叶芷蔚悠闲的端坐在太师椅上,看着陈护院他们单方面的殴打她大伯父带来的那帮人。
叶东舟从地上爬起来,发现自己的鼻子破了,牙齿掉了两颗。
他像杀猪般的叫起来,“叶芷蔚!我是你大伯父,你竟敢怂恿下人打了我的人,你信不信我现在杀了你!”
叶芷蔚双眸微微眯了眯,隐住眼底的冷意,对那些护院道,“各位叔叔们用不着跟这些歹人客气,俗话说放虎归山,养痈遗患,今天若是放了这些人走,只怕日后便要被他们惦记上了,不如痛快些,只把这个匪首留口气,其他人大家尽管往死里揍,出了人命自然有我给你们顶着。”
陈护院嘿嘿一笑,“既然这样,兄弟们便加把力气好了。”说完他向着叶东舟的下巴便是一拳。
叶东舟身子一晃,又吐出两颗牙齿。
正屋里噼里啪啦的一通响,躲在外面院子里的米嬷嬷跟小莲不禁暗暗担忧,生怕自家小姐会吃亏。
过了足足半个时辰,正屋里才渐渐安静下来,米嬷嬷她们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看看时,只见几位护院每人手里拖着一个人,从里面走出来,随手将人扔在院子里。
紧接着,不断有人被拖出来,横七竖八的堆在院子里,只吓得院子里的丫鬟跟婆子们头皮发麻,一个个连看都不敢看。
米嬷嬷壮着胆子瞄了一眼,只见那些人个个脸上肿的像包子似的,就连本来的模样全都看不出来了,躺在地上,明显是出气多,进气少,眼看就要不行了。冬肝低巴。
“要闹出人命来了。”米嬷嬷急的团团转,“这可怎么得了!”
她在外面担心的不得了,却不知屋里的叶芷蔚镇定自若,让人将叶东舟给绑在了椅子上,虽说护院们对他还算手下留情,可是他却是个不禁揍的主儿,瘫倒在椅子上,浑身哆嗦个没完。
叶芷蔚让护院们守在这里,自己顺着侧门出去了,回了自己的屋子。
在她的寝室里,挂着一只紫竹栖架,上面落着一只通身乌黑的鸟儿,模样好似乌鸦,但那身形却比普通乌鸦要大上一倍还不止,乍一看上去,有些吓人。
叶芷蔚并不惧怕,随手从桌上的食盒里抓了把饵食,伸手递到鸟儿面前。
大鸟歪着头,似在端详着她,半天才低下头,就着她的手吃起食物来。
叶芷蔚心里不由暗笑,它这性格还真跟它的主人有点像,傲娇的很。
她耐心的等它将手里的东西全都吃完,这才伸手将它腿上的链子解开,并取出一只手指粗细的小木桶,绑在它的腿上。
她将写好的纸条放进木桶里,然后带着大鸟来到窗前。
无需任何命令,那鸟儿身子一缩,双翅猛地展开,眨眼间便消失在夜色里。
叶芷蔚站在窗前望了一会夜空,然后便回了正屋。
还没等她进屋,便听见里面传来叶东舟歇斯底里的叫骂声,“我爹是镇国公,你们都是些什么东西,敢听那小贱人的命令,待我回去了,定会让你们死的好看!”
☆、第75章 破布堵嘴,世子夜入闺房
陈护院见叶芷蔚进来,为难道:“我们倒不怕他威胁,不过他呱噪的很,实在让人心烦。”
叶东舟看到叶芷蔚冷着脸子过来。更是满肚子的火。
他长这么大,从没吃过这种亏,虽然他是庶出,可他却是镇国公府的长子,小时候也是在全家人的疼爱下长大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什么时候也没人敢这么对待过他。
“叶芷蔚!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让他们打我……”
叶芷蔚不屑的撇了他一眼,吩咐道:“来人。寻块擦锅台的抹布来。”
叶东舟立时止住了骂声,不知为什么,一股冷意顺着他的脊梁骨窜上来。
不一会,有婆子送来了一大块油腻腻的抹布,也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叶芷蔚用下巴指了指叶东舟,对陈护院道:“麻烦陈叔把他嘴堵了,省得吵的耳朵疼。”
陈护院强忍着笑,抓起那块油腻腻的抹布便塞进了叶东舟的嘴里。
叶东舟只闻得一股腥臭直冲鼻孔。他险些吐出来。
正屋里总算是清静下来。
叶芷蔚打发了外面的丫鬟跟婆子,让她们全都去歇息,她原本只想留下几名护院,让其他人都回去,可是叶东舟还在这里,他们都有些不放心,所以全都坐着,谁也没动地方。
叶芷蔚也不强求,陪着大伙坐着,慢悠悠的饮着茶。
大约过了不到半个时辰。突然院里刮起一阵风,吹得院外树影乱晃。冬介央划。
陈护院等人都是习武之人,立时觉查外面似有异状。
“不妨事。”叶芷蔚淡淡道,“是来拿他们见官的人来了。”
随着她的话音刚落,一道人影出现在门口,不过却没有马上进来,而是单膝跪于门口,沉声道:“三小姐,属下奉命前来拿人。”
众人齐齐望过去,只见那人身穿青色短衣襟,头上绑着扎巾,腰后横着长剑。低着头,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有劳你了。”叶芷蔚道。
叶东舟脸朝里被绑在椅子上,根本转不过头去。所以他也看不到身后的人。
那人起身后,几步来到叶东舟身后,抬手便点中他脖颈间的穴道中,叶东舟身子一软,立时瘫倒在椅子上。
那人拔出剑来,麻利的割了绳索,将叶东舟夹在胳膊底下,转眼便离了正屋。
众护院面面相觑,那人来去匆匆,身形轻盈,待陈护院等人赶到门口时才发现,连同院里扔着的那些重伤员,全都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