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天的身体栽倒在凳子下面,脑袋却掉在酒坛里面,其他人的情况亦是相差无几。
孙月蝉猛地扑倒在屋门口。捂着胸口剧烈的呕吐起来。
一道黑影突然掠到她身边,孙月蝉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便觉后颈处被人重重一击,然后一头栽倒在地,人事不醒。
“属下见过世子妃。”黑衣人单膝跪倒,拱手道,“世子妃受惊了,请恕属下来迟。”
在他身后。紧接着又出现了数名黑衣人,同样的装束,面罩黑纱,腰后别着长刀。
“辛苦你们了。”杜薇淡淡一笑,站起身来,她认得这些人,他们全都是风暮寒身边的暗卫。
“玲珑跟羽儿没事吧?”她问一名暗卫。
“回世子妃,她们将这里的位置告之属下后,世子爷已安排她们去了旧南王府,现在属下奉命接世子妃回去。”
听到这里,杜薇便没再追问下去,跟着这些人出了院子。
院子里停着一辆普通的马车,车身没有任何标记。但进到车厢内杜薇才发现,车里极为宽敞,软榻几案书柜一应俱全,正是当初风暮寒在凉州城落脚时,时常乘坐的那辆。
在杜薇上车后,一名暗卫突然道:“那名女子还活着,是否……”
杜薇立时明白了他的意思,顿了顿,她开口道:“留着吧。”
“遵命。”
再无其他语言,马车转动起来。
杜薇倚靠在舒适的软榻上,轻轻叹息。
对于孙月蝉来说,真正的地狱。才刚刚开始。
没有了炎天的庇护,她以后会流落到何处,不用猜她也能想像得到。
这个时代的女子没有任何独自生存的能力,除了她的身体,她一无所有。
恒丰行。
杜正弘回到恒丰行时,已经是一个半时辰之后的事了。
青衣带着手下的侍卫,面无表情的跟在他的身后,一路上见到他们的人莫不以为杜正弘是被他们押解的犯人。
杜正弘又累又乏,当惯了少爷,他何时曾走过这么多的路?
刚进恒丰行他就觉出了异样。
后院静悄悄的,他记得刚才南王世子坐在院子里,看他们打板子,这会功夫应该早就打完了吧。
世子与他约定一个时辰内要他将杜薇寻回来,如若不然就挖了这些人的眼珠子,如今他晚回来了半个时辰,不过他仍心存侥幸,挑起蓝布帘进了后院。
一脚门里,一脚门外,他立时僵在了当场。
院子里,整整齐齐摆放着十具棺材。
他呆呆的转过头,去看身后的青衣等人。
从青衣脸上,他看不出半分的惊讶或是不安的神色,好像这原本就该如此似的。
“这……这些是……”杜正弘结结巴巴道。
“三公子可以自己上前一观。”青衣道。
“不不不……算了。”杜正弘身子一缩,准备退出后院。
莫非世子真的将那些人的眼珠子全都挖了?他哪敢去看棺材里面装着什么,只想快些离开这阴气森森的地方。
突然间,他的后腰被人重重一击,整个身子站立不稳,一头栽进了后院,正好撞在了一具棺材上面。
杜正弘一抬头,正好看见棺材里躺着的尸体:果然就是他的那些亲信。
他吓的纵身跃起,快速避开了那具棺材。
“怎么,你现在才知道怕了?”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杜正弘猛地回过头去,但见杜逸帆站在那里,神情冷峻,如蒙薄冰,青衣等人则不知所踪。
“大哥……”杜正弘见来人是杜逸帆神情似有松懈,他大哥素来脾气儒雅温和,所以他并不惧怕。
“没想到世子爷下手还真不留情。”他快速瞥了一眼那些棺材,立即转开视线,仿佛生怕沾染上晦气似的。
杜逸帆嘴角紧绷,“三弟,事到如今你还不回改,我问你,薇儿现在何处?”
杜正弘一愣,续而冷哼一声,“大哥为何问我?世子为难我倒罢了,你可是我大哥,就连你也胳膊肘往外拐……对了,我听说世子答应帮你向陶巡抚提亲,你可真是得了媳妇就忘了亲情,只怕还没等到成亲,就连父母都忘记了吧?”共丸见划。
杜逸帆眼中冷意更深,他向前一步。
杜正弘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但嘴上仍不闲着,“大哥你不要忘了,杜薇只不过是你当初从外面死人堆里捡回来的丫头,我才是你的弟弟,现在就算真的能将她找回来,你敢保证南王世子会仍宠她如故?天知道她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也许这会功夫早就……”
话音未落,杜逸帆突然上前一步,猛地揪住他的衣领,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
☆、第480章 败露,赶出府去
杜逸帆一拳打在杜正弘的脸上。
门边,几个恒丰行的管事探出头来,还有几个店里的小伙计,也是偷偷向这边张望着。不过他们谁都没有过来劝架的打算。
“大哥!”杜正弘尖叫起来,“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杜逸帆揪着他衣领的手顺势向上,直接捏住了他的脖子,“你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就那么想接恒丰行的生意么?不过是几个银子,杜府何曾缺你用短你穿,你竟能干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大……大哥……误会啊……”杜正弘哪见过大哥这么凶的模样,脖子被他捏的喘不上气来,他拼命用手去扳对方的手,似想从中挣脱出来。
他从不知道大哥竟也如此的有力,那只手就像铁钳似的,根本丝毫不动。
“你说,你把薇儿如何了?她在哪里?”
“我不知道啊……大哥你先放手,我们有话……好好说……”
就在杜正弘觉得自己快要断气时,突然自外面进来一名侍卫,他凑到杜逸帆耳边低语了几句。
杜逸帆猛地松开手。
杜正弘的身体颓然滑落到地上。他捏着自己的喉咙一个劲的咳。
等到他将气喘匀,一抬头却发现大哥与那侍卫已经离开了。
“……朝我凶?”杜正弘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你有种!”他骂骂咧咧的出了后院。
这时外面天色已晚,恒丰行从下午时就闭了店门,这时店里只有一个掌柜与几个守夜的小伙计在。
见杜正弘出来,掌柜急忙跟上来道:“三少爷慢些走,后院那些人,您总不能留在店里吧,明天我们还要开门做生意呢。”
那些人可是杜正弘手底下的亲信,理应由他将棺材拉走安置。
可是杜正弘现在哪有心思安排这些。他含糊的“嗯”了一声,拔脚便出了店门。
柜台后的小伙计伸出头来,不屑的瘪了瘪嘴。
那掌柜也没客气,照着杜正弘离开的背影啐了口,嘴里嘀咕了一句:“吃里扒外的东西!”
小伙计苦着脸问掌柜:“后面的那些……可怎么处理啊?”
掌柜一瞪眼,“还能怎么办,派人给三少爷送上门去!”
小伙计一听立时来了精神,马上出门寻人装车去了。
杜正弘一路好不容易才回了杜府。累了一下午,他这会只想着躺在床上好好的睡一觉。
不过他刚进了府门就发现事情好像有些不对劲。
守门的小厮见了他没有像往常那般点头哈腰的奉承,而是冷冷的瞅着他,目光中竟好像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杜正弘并未深想,他直奔自己的院子而去。
刚进院门,他就愣住了。
院子里灯火通明,下人们忙碌着,正往外搬东西。
他定睛仔细观瞧,但见他们抬着的全都是他屋里的东西:黄花梨的石榴纹炕桌,硬木嵌螺钿的高脚桌,红木条案……
一样样,一件件全都抬到了院里。
杜正弘一个箭步冲过去,劈手便将他最心爱的九孔玉石灯跟羊脂玉的精雕貔貅夺了下来。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他吼道。
那些下人们面无惧色,神情中似带着不屑,道:“这是老爷吩咐的。要三少爷您现在就搬出府去……”
杜正弘双目圆睁,简直不敢相信刚才自己听到的话。
那下人后面又说了些什么,他全都没有听清,他快步进了正屋。
屋里空荡荡的,几乎所有的东西全都被搬到了院子里,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冲进了香南的屋子。
香南正坐在坑头掉眼泪,见杜正弘进来,她猛地扑上来,“你都干了些什么……为何父亲会突然要将我们分出去单过……”共丸讽号。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杜正弘瞪着眼睛,他已经被完全闹蒙了。
香南没说话,一旁抱着孩子的奶娘道:“就是刚才不久的事,大老爷差了府里的管事来。还带着不少下人,说要我们现在就搬出府去,主子正伤心呢……小公子还这么小,就得出去单过……”
杜正弘愣在那里,思忖半晌,突然道:“我去寻父亲去。”说完便径直出了院子。
当天晚上,正堂内发生了什么,说了些什么,杜府的下人们不得而知,人们只知道当时杜老爷、杜夫人,以及杜老太太和大少爷俱在。
杜正弘进了正堂后不久便跌跌撞撞的离开了。
夜幕才刚刚降临,杜正弘带着香南跟孩子,以及三大车家具行李离了杜府。
街头有瞧见这阵势的闲人,不免好奇的多看了几眼。
“杜府的三少爷这是要去哪?”有相熟的人认出车内的杜正弘来。
杜正弘神情恍惚,听到问话半天才回过神来,只低低的“哦”了一声,便过去了。
“杜府这是要闹分家?”街边闲话很快传扬开来,等到第二天早上,这件事已然成了凉州城最大的热门话题。
酒肆茶楼上,人们闲聊总不离此话题,一开始人们还只是胡乱猜测,可到了后来,不知从哪里传出消息称,杜府的三少爷雇凶杀人,劫持了杜府自家的大小姐——南王世子妃。
结果惹得南王世子大怒,杖毙了数十名杜府的家丁不说,将世子妃救回后径直带回了旧南王府,再也不露面了。
杜老爷一怒之下将三少爷逐出家门,从此让他分开单过。
一时间,凉州城内,不管走到哪间酒肆茶楼,都能听到这样的闲聊:“杜府的三少爷被分出去单过了,可惜了杜府那么多的家产,到时只怕连半份都没有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