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我没带?我都放在行李包里,想要礼物跟我来。”
齐悦引着齐明明和牛根去了卧室,也由此顺利地脱离了家人探寻的视线,暗松一口气。
至于礼物,她买了跟上次回来不一样的点心和糖果,成功将妹妹和弟弟哄住。
却不知,她极力想掩盖的事,在她离开堂屋后,被大嘴巴余国庆给说破了。
不过他也是有心眼的,在齐老太太回房之后,才将叶英梅今天上午在卫生所说的,关于齐悦与雷军领证且宴请了京市亲朋的话转述了一遍。
突如其来的消息,震得堂屋所有人都失了声音,唯有炭盆火星子飞溅的噼啪声。
余国庆很满意大家都被镇住了,如同他上午突然听到这消息一般,只是他没想到等了片刻,也没等到他们任何一个人的回应,忍不住开口道:“你们怎么都不说话?说说呀,这事要怎么解决?”
余秀莲第一个反应过来,伸手打了他一下:“国庆别胡说,叶家姐姐今天中午来家里接雷晓雪,根本就没有提过这事。”
余国庆不知道还有这茬,很是委屈地揉着被打的手背:“我说的是真的,不信你去问齐乐,或者问黄医生。”
“我去问。”齐传宗第一个站起来,却又被余秀莲拉住。
“问什么?要是悦悦承认了怎么办?那咱们就只能把她送到雷家去,这是你希望看到的吗?”余秀莲说着眼眶都红了,齐传宗连忙坐下,连声道:“我不去问,我们就当不知道这事。”
余国庆愣住了,还有这发展啊。
转头看向重新拨弄收音机的齐老爷子,后者看了他一眼:“结婚是要两家亲朋在场才算是合情理,京市那场酒宴不管是真是假,我们齐家没参加,那就不作数。”
齐老爷子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必然是一锤定音,余秀莲大松一口气,余国庆也笑着拍大腿:“就是老爷子这话,我之前也是这样跟叶家大姐说的,可能她也觉得于情不合,所以今天中午来家里就干脆没提这事。”
余秀莲立刻点头附和:“应该是这样,她今天中午没提,以后应该也不会提,那咱们就当没这事,谁也不许在齐悦跟前提起。”顿了顿又补充一句,“也不要跟娘说。”
这个娘自然是指齐老太太。
齐传宗立刻点头,齐老爷子虽没说话,也是默认的。
余国庆却觉得有句话不说不痛快,于是没忍住吐了口:“你们难道就没想过,齐悦去京市一住两三个月,就没有什么别的事,不然叶英梅为何着急麻慌地说他们两个已经办了酒了?明摆着要遮掩什么。”
余秀莲蹭地站起来,不小心踢着炭盆,炭块翻动,火星子四溅,她都没理会,直接朝齐悦的房间冲去。
但冲至房门前那一刻又猛地顿住,自言自语道:“悦悦的肚子平平的,不像怀了孩子的样子。”
说完这话又摇头:“也可能还没显怀,得过一阵才能看出。”
迟疑,犹豫,余秀莲在房门前来回踱步。
正坐在床上,跟弟妹讲述着天安门前的升旗仪式的齐悦,忽然听到门外有动静,便猜测是余秀莲来催他们姐弟三人睡觉,她便起身说道:“时间晚了,要睡觉了,今天就讲到这了,剩下的明天再讲。”见姐弟俩要抗议,立刻威胁,“不许耍赖,不然明天就不跟你们讲了。”
姐弟俩很吃这威胁,虽满脸遗憾还是乖乖穿鞋下床,齐明明又跟齐悦要保证:“大姐明天一早跟我们讲,我肯定能起得早早的。要是牛根起不来,咱也不等他。”
牛根着急说道:“我能起来,我一会跟娘说,让她早早叫我起来,大姐一定要等着我起来!”
齐悦见他要急坏了,笑着摸着他的小脑瓜道:“行,大姐等你明天起来后再讲,不过你现在回房间后马上睡觉,明天才能起得早。”
牛根立刻点头如小鸡啄米:“我听大姐的,回了房就爬床睡觉,立刻就睡着。”
听到屋里的说笑声,余秀莲推开房门,对上齐悦的笑脸,原本冲口而出的问题一下子又咽了回去。
“娘,你来是催他们回去睡觉的吧。”齐悦不知她的纠结,笑着将齐明明和牛根推给余秀莲。
“是,是啊。”余秀莲就这么糊里糊涂地牵着姐弟俩出了齐悦的房间。
齐传宗在堂屋等得着急,看到余秀莲出来,立刻上前问道:“你问过了?悦悦怎么说?”
余秀莲皱着眉摇头:“没问,我问不出口。”
齐传宗:“……”
余秀莲将两孩子赶进房间后,又冲齐传宗道:“要不你去问。”
齐传宗瞪眼:“你问不出口,难道我就问得出口?”
余秀莲满脸发愁,转头去看跟齐悦关系最好的余国庆。
余国庆立刻摆手:“我是她舅舅,哪有舅舅问外甥女这个问题的?”
齐老爷子看不过他们“你推我,我推你”的样子,咳了一声道:“悦丫头长大了,她做事有成算,而且她还是个医生,你们想到的事她能没想到?都赶紧洗洗睡吧。”
老爷子的话如拨云见日,余秀莲的愁绪顿时散开,感激地冲齐老爷子道谢:“还是爹看得明白,我刚刚差点犯了错,若是真问到悦悦脸上,肯定会伤她的脸面。”
齐传宗也点头附和。
余国庆暗自摇头,这样的大事,哪有怕伤姑娘脸面就不去问的?
说到底,是齐悦这丫头在齐家的地位不知不觉地升到仅次于老爷子的高度,不然谁管姑娘家脸面不脸面,但凡有一点疑点,立刻三堂会审,外加吊打和关禁闭。
齐悦倒好,什么事都没有。余国庆砸吧了一下嘴,然后就被他姐埋怨——
“国庆,以后你别乱说话,弄得姐来回焦心。”
得了,到最后这错都还成了他的了。
真是没天理了!
第490章要生了!
齐悦一早起来,发现余秀莲时不时偷看她一眼,但在她转向她时,她又飞快地将视线移开。
次数多了,齐悦忍不住问她:“娘,你是有话跟我说吗?”
“没,没有。”叶英梅立刻否认,齐悦再追问也没得到答案。
自她问过后,叶英梅偷看的次数少了,也更隐秘了。
齐悦其实隐隐猜到了缘由,但那件事她怎么好说出口,于是将自己埋进土里当鸵鸟。
好在早饭之后,余秀莲上工去了,齐悦才松了口气,进屋收拾房间。
“赵菊花,你快过来,你儿媳要生了!”
就在这时,齐家老房子的邻家老太太忽然跑到齐家新房子,大喊着扯住齐老太太往外跑。
齐老太太被拽了一个踉跄,她反扯住对方问道:“你说谁要生了?”
“还能是谁,你三儿媳王桂琴啊!”
“王桂琴她不是还有半月才生吗?”齐老太太也惊了一下。
邻家老太太急道:“我一时跟你现在说不清楚,咱赶紧去吧,汪桂琴的羊水已经破了,再晚孩子大人都保不住!”
听得这话,齐老太太是真的急了,她虽然不待见三房两口,但是三房的孙子也是老齐家的根啊!
但跑到院门口,又折回来一边冲着齐悦的房间大喊:“齐悦快出来,你三婶要生了!”
齐悦早已听到院里的动静,心中一惊,第一时间拿起了自己的医箱,刚拉开房门,齐老太太就拉住她往外跑,齐悦好悬没被门槛绊倒。
齐老太太拽着齐悦,迈开小脚就跑得飞快,反倒将过来通知的老太太甩到后头。
还未进齐家老房子,就听到王桂琴痛苦嘶喊的声音、
齐悦心中一急,提着药箱先一步冲进院子,冲到三房所住的西厢房,入目便是王桂琴倒在床边,抱着肚子痛苦嘶喊,她两腿间有液体流出。
“齐悦,齐悦救救我……啊!”
王桂琴一看见她就冲她伸手求救,下一刻又痛苦叫了起来。
齐悦的脚定在门口,她动不了,头皮在发麻,身体在颤抖。
“齐悦你愣住干嘛!赶紧救你婶子!”齐老太太慢了一步赶来,直接推了她一把,将她推进房中。
这一推却是将齐悦从惊惧中推出来,她立刻上前扶住王桂琴的双肩,又冲齐老太太道:“奶奶,我们一起把婶子抬上床。”
齐老太太立刻瞪她:“上什么床?女人生孩子哪用上床?拿干稻草给铺地上就行了!”
齐悦立刻反驳:“干稻草存在牛栏边上,根本不卫生,怎么能给三婶用?会出人命的!”
“干稻草怎么就不卫生了?还有些女人直接在尿桶上生,也没见谁不好了!你现在给你三婶止住疼,我这就去拿干稻草!”齐老太太说完迈开小脚就往外跑,根本没给齐悦反对的机会。
齐悦这会对齐老太太已经不指望了,她费力搀着王桂琴说道:“三婶,我力气不够抱不动你,你若还有力气,就抬起腿,我把你扶上去。”
王桂琴痛苦摇头:“我,我没力气……动不了……我不要生了……啊!”
凄厉的叫声震得齐悦头皮发麻,却又耽搁不得,便伸手直接将被子从床上扯下来铺到地上,而后将王桂琴挪过去,但一直嘶喊的王桂琴这次却抓紧了她的手:“不要,不要被子铺地……以后没得用了……等你奶奶拿干稻草……”
齐悦被她们一个两个要被子不要命的做法气得不行,却也知道这会不是跟王桂琴争辩的时候,只承诺道:“等三婶生下孩子,我立马送你一床新被子。”
王桂琴不知是痛还是因为别的,眼泪涌出来,却没有放开了齐悦的手,她艰难地道:“这被子不丢……”
齐悦只当她舍不得这床被子,立刻点头应道:“行,不丢。”
王桂琴这才放开手,齐悦立刻将她挪到被子上,王桂琴伸手抓住被子左上角,似摸到什么,神色有一瞬的放松。
这时,邻家老太太也赶了过来,一见齐悦这么糟蹋被子,惊叫起来:“你这小姑娘什么都不懂,怎么能用被子给孕妇垫身下,不吉利的……”
孕妇不能吼,但别人齐悦就没按耐住性子:“羊水都破了,还管什么吉利不吉利?稳婆呢?稳婆什么时候来?”
邻家老太太被她吼得一愣,又听到她问稳婆,拍着大腿道:“哪有什么稳婆,你们齐家根本就没去请稳婆。”
齐悦彻底急了:“没稳婆怎么生?这会送卫生所都来不及!”
“你不是医生吗?你给她接生好了。”邻家老太太理所当然的说道。
齐悦听到这话要炸了:“我是学医,但我没见过生孩子,也没给人接生过!”
邻家老太太一听她这话也急了:“那怎么办?这会找稳婆也来不及啊!”
“齐悦救救我,齐悦……啊!”王桂琴求救的话没完又痛得叫起来,双腿间流出的羊水已经将被子打湿了,但她的胯部却没有打开。
若是羊水再流下去,就真的生不出来了,到时大人和孩子都保不住,比较她学的是中医,不是西医剖腹产。
时间紧迫,齐悦再不敢耽搁,冲邻家老太太说道:“吴奶奶,我没见人生过孩子,我只大致知道要用到开水、剪刀,布匹之类,若还需要别的,也请您老帮我一并准备了。”
邻家老太太姓吴,吴奶奶被她这番话说得愣了一下:“你打算给她接生?”
“不是我,是我们。”齐悦握住她满是褶子的双手,恳求道,“吴奶奶,帮托您帮我。”
吴奶奶其实是个热心的人,不然不会在听到王桂琴的叫声后就去齐悦家叫人,只她没料到,她叫来了王桂琴的婆婆,到头来这事还落在她身上。
不过救人如救火,吴奶奶只迟疑了一瞬,就郑重点头:“吴奶奶帮你,现在就去烧热水,还得给她煮鸡蛋,不然她一会没力气生。”然后又问王桂琴,“你家鸡蛋在哪?”
王桂琴痛苦摇头,齐悦立刻明白了,冲吴奶奶道:“麻烦三婶先去自家拿鸡蛋煮了,我回头还你。”
吴奶奶哎了一声:“不用还,两三个鸡蛋不值当什么。”她说着就小跑出去忙乎了。
被留在房中的齐悦额头汗水又开始往下流,她没生过孩子,但也没见人生过,但在医书上有见过病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