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梅白了她一眼:“咱两什么关系,你上我家门还得选日子不成?”
但也不能太随便吧,毕竟是第一次登门。
齐悦犹豫,刘梅挽上她的胳膊凑在她耳边说道:“其实,今天是周小二与李雅萍定亲的日子,周婶子叫了我爸妈过去当见证人,咱们也去瞧瞧热闹。”
听到他们今天订婚,齐悦一脸惊讶,倒不是惊讶这桩婚事成了,而是惊讶这桩婚事居然拖到现在才订婚。
“周琼之前遇到不少事吧?”齐悦忍不住问道。
“你该‘吧’字去了。”刘梅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然后将这段时间两家的闹剧大略地说了一遍。
便是大略的说,也说了一刻钟都不带停的,其中最重要的事件是李雅萍回了李家想偷户口本,结果反倒被李家人关了起来,周琼只身去救她,最后解救不成,反倒被逼着答应两百块彩礼的事。
因这巨额彩礼,周家闹翻了天,闹得最厉害的是周家其他三个儿子,毕竟这两百块彩礼会掏空整个周家,也就意味着周家其他儿子短时间内都无法娶亲。其中周家大儿子已经有了一个谈着的对象,就等着今年年底结婚的,让周琼插这一脚,今年别想结婚,谈好的对象都可能散了。
刘梅最后总结道:“两家虽然达成了一致,约定今天定亲,但肯定还有得闹。”
齐悦听完默了一下,开口问她:“咱跟周小二也算熟人,去看他的热闹,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李梅哼了一声:“我们这是给周小二撑场子去了,他就是心里不舒服也得憋着。”
齐悦被她说得笑了,却还是将胳膊从她手里抽出来:“我家跟李家有过节,我要是去瞧热闹,怕是会被牵扯进去被人瞧了热闹。”
刘梅闻言懊恼地拍了一下头:“我怎么忘了这事,你是不能露面,免得被李家那群无赖缠上。”顿了顿,她的眼睛笑得眯起来,“我们邮局家属院就在周家隔壁,你不用露面,隔着墙也能听热闹。”
面对如此执着看热闹的好友,齐悦能怎么办?
只能舍命陪好友,不,是隔墙陪好友。
到了地方,齐悦才发现邮局家属院跟周家所在杂院确实只隔了一道墙,而周家的那三间砖瓦房紧贴着围墙,站在邮局家属院中,就听到吵闹声传了过来。
“你们周家欺人太甚,我好好的女儿被你家小子占了便宜,我们顾忌脸面想要婚事将这事压下来,你们家也同意了,约我们今天过来定亲,我们也来了,但你们就端着两盘糖果当定亲礼是什么意思?”
李老三扯着声音嚷嚷着,不断引得杂院的人围观,隔壁邮局家属院的人也纷纷探头,想看李老三口中的两盘糖果具体是什么。
周家人被李老三这般不要脸的举动气得脸色涨红,周妈压着火冲他道:“亲家,你这话说有些过了,我家小二对你家雅萍可是规规矩矩的,若不然我先得打断他的腿。至于你说着糖果盘,这是我们镇上定亲的习俗,你家雅萍既然是嫁入我家嫁到镇上,自然得按镇上习俗走。”
隔着墙,刘梅听得不断点头:“周婶子厉害,一句话堵死了那李老三,反正李老三也不清楚镇上的习俗有什么。”两盘果盘是习俗,但也是最低标准的定亲礼。
齐悦却不看好:“周婶子是挺厉害的,但她遇到的不是一般人。”
果然,那边李老三跳脚叫嚷:“什么镇上习俗还不是你张口一说,欺负我们乡下人不懂。但我们李家是嫁女,是你们求着娶我家雅萍进门,就得按我们乡下的习俗来。”
周妈被气得差点厥过去,什么叫求着李家嫁女,根本就没有的事!
她张口就要骂李雅萍不知廉耻赖上她二字,但被周琼拉住,且又眼神央求她,她只得再次压下火,开口问李老三:“你们乡下什么习俗。”
“我们乡下人讲究实惠,这些糖果之类的虚礼都不用,只要钱到位就行。”李老三眼底闪过精光。
周家人一听这话,差点呕出血来。
被请过去当见证人的刘梅父母看着不像,就出言调节两句。
周家人顺势下了台阶,周妈回了一趟里屋,出来时拿了一个红封递给李老三。谁料李老三忒不讲究,直接拆了红封,抖露出两张大团结,就冲周家人呸了一口:“就二十块,你们打发叫花子呢!”
“就是,二十块也有脸拿出来,还有脸说自己是镇上的人,比我们乡下都不如。”李老三的三个儿子也起哄嘲讽。
周妈的脸白了又青了,她气得狠了,伸手去抢红封:“我们镇上谁家定亲包个二十块红封就已经顶了天了,你们乡下场面大,你们看不上,那就还给我,这亲也别定了,你家女儿我们周家要不起!”
李老三到手的钱自然不容人夺走,他避开周妈,哼了一声:“我家女儿的清白都被你家小子毁了,你们想赖账门的没有!今天我也不跟你扯别的,要么将两百块礼金拿出来,雅萍就是你周家人,要不我去派出所去告你儿子流氓罪,你选一下。”
李老三这话一出,满场哗然,原本想要去帮周家的邻居全都止住脚步,怀疑和探究的目光全都转向周琼,周琼面红耳赤,大声辩解:“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做!”见别人看来的目光依然透着怀疑,他急切地抓住边上低头啜泣的李雅萍,“雅萍,你跟你爹娘说明白,我们之间是清白的。”
李雅萍抬起头,满脸泪水,柔弱极了,那边李老三的婆娘彭菊花抢在前面冲她道:“雅萍你别怕,娘在这,没人能欺负你。”
彭菊花似在给她撑腰,但两眼瞪着她,眼神透着警告,李雅萍身体一抖,忽然两眼一翻,昏倒在周琼怀里。
“雅萍,雅萍你怎么了?”周琼被吓住了,大力摇晃,但李雅萍却没有被摇醒,他想要掐她的人中,但这时彭菊花已经哭天抹泪的冲过去抢走了李雅萍,场面一片混乱。
周家人想要将李雅萍抢过来弄醒,让她给周琼证明清白,但李家人拦着不让,闹得是沸反逆天,而李雅萍至始至终都没有醒。
第309章上学
“齐悦,你说你一针下去李雅萍会不会醒过来?”刘梅从墙头探下身,促狭得冲齐悦道。
齐悦呵呵两声:“不想醒的人,下针也没用。”
“那就哪里痛就往哪里扎,就不信她抗得住。”
刘梅极力怂恿她给李雅萍下针,还跟她讨论那些穴位最痛,一时间眉飞色舞,却不想乐极生悲,被墙那头的刘妈看到,拿了根竹竿将她从墙头敲了下来。
刘梅捂着脑袋跳下墙,却还眨眼冲齐悦笑,让齐悦一阵无语。
因为害怕刘妈赶回来再训她,她拉着齐悦跑出院子,去镇上唯一的国营店请她吃了米粉,而后各自去上班,也由此错过了周李两家闹剧的结局。
不过当天晚上刘梅磨着她妈问了后续,第二天一早又说给齐悦听:“两家最后定了亲,周家当场拿出一百块给李老三,剩下一百彩礼也立了借据,之后李雅萍就醒了,被李家人带了回去,说是周家何时拿出另一百块消了借据,两家何时办酒结婚。”
刘梅说到李雅萍醒了之时满脸嘲讽,她忍不住问齐悦:“你说周小二的脑子真是浆糊吗?他难道看不出李雅萍是装晕,就为了逼着周家拿钱吗?”
“不管看没看出来,那两百块的彩礼周家赖不掉。”齐悦暗自叹息,从周琼收留李雅萍那天起,就已经甩不掉李家那块狗皮膏药了,除非他能比李家人更不要脸,或者手段更强硬更高明。
但显然这两条周琼都做不到,齐悦心里对他有些同情,便对刘梅道:“你以后不要再欺负周小二了,他现在也挺可怜的。”
刘梅想到昨天周琼那孤立无援的可怜模样,噗嗤笑了一声:“他是挺可怜的,但却无法让人同情,有什么因种什么果,都是他自找的。不过我这人厚道,他之前将李雅萍强塞给我照顾的仇我不计较了,只要他不再犯在我手里,我也懒得搭理他。”
两人对周琼的讨论就此结束,随后开始晨练,绕着河边奔跑。
刘梅跑了十分钟就大喘气,停了脚步双手撑着膝盖冲着前头的齐悦喊道:“我不行了,你自己跑吧。”
齐悦倒退回来,拉起她:“你调整呼吸,跑慢点,我陪你。”
刘梅被她拉扯着又跑了一阵,呼吸再次乱了,她摆手道:“呼呼……我真不行了,你自己跑吧。”
“再坚持一下,我们到前面那颗树下就停下休息。”齐悦指着百米外一棵大河柳鼓励道,“每天多跑五分钟,耐力就会慢慢增加,以后跑步都不会吃力。”
刘梅却死活不肯跑了,她往地上一蹲,大口喘气冲她翻白眼:“你男人是当兵的,你平时跟他相处是不是都被他逼着培养耐力,所以你将自己受过的苦让我也尝一遍?”
齐悦哭笑不得:“你想哪里去了?我跟我对象相处满打满算不超过半个月,他哪有时间培养我的耐力?”
刘梅惊奇了:“没有吗?我以前跟周小二关系还好时,他还在部队当兵,每次休假回来都会说你家男人是魔鬼,问把人往死了训练,头一项就是训练耐力,当初周小二还想让我也练一练,但被我严词拒绝了。”
从别人口里得知未婚夫的事,也是一件新奇又让人愉悦的事,齐悦便问刘梅周琼还说过雷军什么坏话。
刘梅兴致勃勃地说了起来,但除了他训练严苛、为人严肃外,其余的都是好话,说他待手下的兵极好,说他洁身自好,从未跟部队里的女兵传出绯闻等等。
齐悦被逗笑,张口问刘梅:“你真不是我对象派来的媒婆,怎么尽是些好话?”
刘梅呸了她一口:“你男人都已经得了你的心了,还用得着我当媒婆给他说好话?”
齐悦被刘梅说得脸热,一把扯起她:“你也休息够了,咱们继续。”
刘梅顿时哀嚎:“我还没休息够,我可以替你对象再说些好话,当媒婆我也认了。”
可惜哀嚎没有用,她被拖拽着往前跑,直到她寻个机会抱着大树死活不愿跑了,齐悦才放开她。
齐悦又单独跑了一刻钟才停下,心里琢磨着等雷军下次休假,她可以跟他比比耐力,虽然指定比不过,但也不要输得太惨,所以明天的晨练得继续延长时间。
因着她这计划,刘梅每天都哀嚎不已,最后都靠抱大树摆脱齐悦。
距离学校开学只剩下两天,齐悦收拾了小独院,带着两个新缝制的书包回村子。
她的手完全养好不到一周,因为间隔了一个多月,手生得很,她不管轻易浪费布匹做衣服,就给缝制了两个单肩书包,特意挑的军绿色,还让黄三七帮忙绣了一颗红星,当然作为回报,也给黄三七缝了新书包。
带回来的书包一个送齐明明,一个送了袁巧儿,两人背着新书包兴奋得绕着院子走了好几圈,馋得牛根抱着齐悦的胳膊仰头喊着:“大姐,我也要新书包。”
“你还没上学呢,等你上学的时候,大姐也送你书包。”齐悦笑着俯身点着他的鼻子哄道。
这段时间余秀莲很舍得买肉做菜,又给牛根每天煮一碗鸡蛋羹,所以齐悦每隔一段时间回来都能看到他长高一截,身上肉也多一些,皮肤变白一些,现在已经很有几分白软包子的萌样。
这会白软包子眨巴着黑溜溜的眼睛,奶声奶气地对她道:“那我也要去上学,我就有新书包了。”
齐悦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为了新书包去上学的,乐得不行,但还是摇头拒绝他:“不行哦,你半个月前才满四岁,还不到上学的年纪。”
白软包子一脸懵懂,他对年纪没有概念,转动脑袋朝齐明明望了一眼,然后回过头对她道:“二姐说上学学数数和认字,我会数数到一百,大姐教过的字也认得,为什么我不能去上学。”
齐悦惊讶:“我之前教过你的你现在还认得?”她一直知道牛根在数字上有天分,他能数到一百她不惊奇。但他识字上与普通孩子没有什么差别,且她也就在两月前教他认过一些字,后来去镇上忙起来就没空教他了,隔了这么长时间他依然记得她教过的字,齐悦不得不表示怀疑。
“大姐,是我后来又教了牛根,”齐明明背着新书包,跑过来捏着牛根脸上的软肉笑嘻嘻道,“你不在家的时候,他拿着你给他的课本,指着你教过他的字每天都让我一遍遍教他,快烦死人了。”
“疼,二姐坏!”白软包子脸上被掐出了红印,他眼里蒙上水雾控诉齐明明,转过脑袋扑到齐悦怀里,躲开齐明明的魔爪。
“坏牛根,我求我教你认字的时候怎么不喊疼,你是看大姐有人给你撑腰了不是?但你忘了,大姐也是我大姐,她才不会只帮你。”
齐明明佯装生气,哈着气挠牛根咯吱窝,牛根啊地叫着躲开,可惜动作没有齐明明快,被挠得咯咯直笑,扭着身体绕着齐悦跑,齐明明追赶,笑闹声传出院子。
齐悦担心牛根笑岔气,忙止住姐弟俩的打闹,然后让牛根来他认字的课本来,检查他到底能认多少字。
这个时代的农村没有托儿所,也没有幼儿园,这里的孩子上学都从一年级开始,所以齐悦当初就是拿着一年级的语文课本教的牛根。
课本被翻得起了毛边了,有些文字的墨迹也褪了一半,但齐悦每点一个字,牛根真就读出来了,奶声奶气的,又带着些当地特有的口音,听得齐悦乐不可支,最后合上课本对他道:“你若真想上学,我后天送你二姐和你一并去学校,你可不许哭。”
第310章厚此薄彼
齐兴民、齐兴国和虎蛋走进院子,恰听到齐悦承诺送四岁的牛根去上学的话。
虎蛋正是爱玩爱闹的年纪,性子也懵懂又爱凑热闹,一听这话就蹬蹬冲过去抱住齐悦的胳膊:“大姐,我也去上学,后天你也带我去,我不哭的。”
齐明明一向领地意识强,加上最近两房大人不对付,她迁怒到虎蛋身上,登时扯开牛根,瞪眼道:“你要上学让你爹娘带,扒着大姐干什么?”
虎蛋被扯开有些不高兴,又想起来之前爹娘的交代,吸着鼻子说道:“就是我娘让我跟着大姐的,我娘说了,只有跟着大姐我和哥哥们才能上学。”
说完又觉得自己好似没记清,扭过脑袋问齐兴国:“二哥,娘是这么说的吧?”
齐兴国的脸腾地一下子红了,他不敢去看齐悦的眼睛,垂着脑袋道歉:“大姐对不起,我无意中将你答应借钱给我上学的事说漏了嘴……”
他有些说不下去,咬住唇才没让眼泪流出来。
今早上他爹娘告诉他,家里砸锅卖铁也只够虎蛋和大哥两个人的学费,所以他们决定让他辍学,让他去挣工分给虎蛋和大哥攒学费,说是等大哥读出来去城里招了工,一定会回报他。
但说得再好听也不过是要牺牲他,但凭什么要他牺牲,大哥已经十五岁了,村里这个年纪的小子多半在家上工,大哥又凭什么例外,就凭大哥科科不及格的成绩吗?
他又气又急,将心里话冲口而出,却得来爹娘一阵打骂,大哥还在一旁阴阳怪气地嘲讽他,冲动之下他张口喊道:“你们不供我读书,我也不求你们,我去找大姐!大姐答应借我学费,我要读书出来招了工也只报答大姐,你们别想占我一点好处!”
这话一说出来,他就意识到自己错了,他也确实错了,爹娘逼迫他带着大哥和虎蛋来找大姐要学费,不然他也别想上学。
他太想上学,太想摆脱这个让他厌烦的家,所以纠结之后,他还是带着大哥和虎蛋来找大姐。
但当着大姐的面,他却说不出恳求的话,他没脸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