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采了些野菜。婶子,我要急着回家,就不与你多聊了。”
齐悦说完,就越过妇女往家走。
“你这女娃子,瞒得忒深,你便是捡到了宝物,难道我还能抢了你的不成?”
妇女在背后抱怨,齐悦并没有接话,反倒加快了步伐,心里想着下次要不要叫上余国庆来,既可以对爹娘有了交代,也能避开这些老是探问的人。
这个地方淳朴,又有着她独特的风俗,以及一些让人诟病的方面。
此地重男轻女是很严重,人们对女人总是存着习惯的轻视,若刚刚是余国庆在,那妇女便不会如此肆无忌惮地探问她背篓里的东西。
也是妇女觉得齐悦背篓里不可能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所以轻易放走了她。但一旦她寻到铁皮石斛的事暴露出来,她或许根本走不出山脚下这个贫穷落后的村落。
心里紧张起来,齐悦加快的步伐,到最后慢跑起来,直到远离了山脚她才放缓了速度。
回到家中,太阳刚下山,不等黑脸的齐传宗开口,齐悦主动交代了,她去了山里采铁皮石斛,不过有余国庆陪同。
其实,她临走前在桌子上留了纸条,上面写的话便是她刚刚的说辞。
齐传宗却怀疑的盯着她:“你说你舅舅跟着你一块去的,那他人呢?”
“我们在岔路口上分开了,他回了自家。”齐悦脸不红心不跳地回道。
“你说的是真的?”齐传宗眼里依然带着怀疑。
“爹要是不信,明天却问舅舅好了。”齐悦一脸坦荡,其实昨天她就跟余国庆套好了词,也是余国庆近段时间不在家,并不知道帽儿山出现豹子的事,不然他头一个饶不了她。
“她爹,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你让她赶紧去洗澡,然后再问她不行吗?”余秀莲抱怨道。
齐悦冲她娘感激地笑了笑,将背篓交给她,又嘱咐她拿到屋里栓了门再翻看。
而后就去院子边上,提了晒了一整天的井水去屋里洗澡。沁凉的井水被阳光晒得温热,正适合洗澡。
余秀莲一早看到背篓上层的蘑菇,便以为齐悦这次并没有采到铁皮石斛,所以一开始并没有在意,但听得她这声的叮嘱,心底隐隐猜到什么,叫上齐传宗一道去了屋里。
拨开上层的蘑菇,下方是塞得满满当当的铁皮石斛,余秀莲就算早有预料,但也被她所看到的惊得叫出声来。
边上的齐传宗忙捂住她的嘴,轻声道:“别出声,这事不能让第四个人知道。”
“大嫂,我看到悦丫头背着背篓回来了,她是不是又入山采铁皮石斛去了,这次采到多少?”屋外,王淑芬原想直接推门进去,但一推没推动,这才扯着嗓子冲里喊道,又抱怨,“大嫂,这大白天的你们栓什么门啊,不知道还以为你在里面藏了什么宝贝呢?”
余秀莲的脸都白了,齐传宗冲她摇头,而后猛地咳了一声:“二弟妹,你对哥嫂的房间就这么好奇吗?”
王淑芬没料到齐传宗也在里面,脸上神色就有些僵了。
在农村,叔嫂间,大伯与弟媳间还是避讳的,王淑芬自然也不敢挑战这个禁忌,尴尬一笑:“他大伯,我跟大嫂开玩笑呢,你别在意哈。”
齐传宗没有接话,王淑芬又尬笑两声,悻悻走了。
余秀莲听到她走远的脚步声,提着的心一下子放下来,双腿就有些发软,齐传宗伸手搀扶她坐到凳子上,她又忙起身道:“不行,我得去找悦悦。”
“她这会正洗澡。”齐传宗提醒她道。
“那就等她洗完,我再去找她。”她重新坐下,但不过半分钟又站起来,侧耳听隔壁的水声。
齐传宗则是将那层蘑菇重新盖上铁皮石斛,做好伪装,又轻声对她道:“二弟妹再问起,你就说齐悦去她外婆家边上的山坡采了蘑菇回来,别的不要多说。”
“我记住了,什么都不多说。”余秀莲紧张的点头。
余秀莲觉得时间过得太慢,她好似等了一整天,才终于等到齐悦从屋里端了洗澡水出门。
她嗖地冲过去,夺过齐悦手中的洗澡盆:“你今天累着了,娘替你倒水,你赶紧回屋休息,娘倒完水就去找你。”
齐悦猜到她是看到背篓里的铁皮石斛了,不过她也是真的累了,便应声回了屋里,而后床上一倒,不知不觉中又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听到有说话声,她猛地睁开眼,就看到余秀莲正拦着牛根扑床上闹她,她便起身,伸手接过牛根:“我睡醒了,让他上来跟我学认字。”
前一阵她教的数数,牛根能数到一百了,她便改教他认字,比起数数,牛根认字明显要差一截。不过他还小,她对他没有什么要求,只是先启蒙,待到他上学就能较其他孩子早一步,有利于他建立自信心。
余秀莲这会却顾不得牛根认字的事,想要将他抱走,谁料牛根却犯了牛性,抱着齐悦的胳膊不撒手。
齐悦也笑着搂着他,笑着对余秀莲道:“我知道娘在担心什么,没事的,明天我便去镇里,将东西带去给我师父,这些东西也是师父交代我去弄的。”她用“东西”代称铁皮石斛,就是担心隔墙有耳,隔墙的二房三房与她们大房可是有不少嫌隙的,自是要谨慎。
余秀莲自然能听明白了她话里的代称,很是松了一口气,她本想要再问她山上的情形,但看她脸上的倦色,终是忍住了,强行抱走了哭喊的牛根,让她好好休息,等饭好了再叫她。
但这一觉,齐悦却从日落一直睡到第二天日出。
梦境中,她的胸口好似被什么压住,有些喘不过气,直到她在梦境中打翻了什么,才终于睡安稳。
一大早,齐明明跟她嘟哝:“大姐,我昨晚在梦里被一个坏人打了,我的脑袋现在还疼呢。”
齐悦:“……”
因为她昨晚没吃饭,今早余秀莲给她煮了两个鸡蛋,又用蘑菇做了汤,还有满满一碗白米饭,就是齐老爷子都没这待遇,齐悦有些坐不住了,便把鸡蛋给齐老爷子一个,另一个给牛根。
但中途却被齐老爷子制止:“今天你的早饭,是爷爷特意交代你娘准备的,你快吃吧,吃完咱爷俩还得去镇上。”
齐老太太看了眼重新回到齐悦桌前的鸡蛋,嘴张了张,最终还是闭上。
这一顿早饭,齐悦吃得有些撑,第二个鸡蛋,她还是给牛根,以及眼巴巴盯着鸡蛋的齐明明各分了一半。
吃过饭,前往镇上时,齐传军夫妻死活要跟着一道,齐永福望了他们一眼,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抬脚就走。
最后,袁家只剩下二房一家子没有去镇上。
王淑芬愤愤抱怨:“三弟妹是不是傻,老爷子又不是没去过镇上,用得着特意去送吗?倒显出她是好人了,我们二房倒是被衬得里外不是人。”
第198章赶出去
一路上,一行人气氛沉默,只齐传军与王桂琴在后方不时窃窃私语。
到了卫生所,齐悦先把背篓交到黄医生手里,齐传宗与余秀莲悬了一路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但这时,齐传军忽然开口:“悦丫头,你给黄医生拿的什么?”
说着大步走过去,伸手去抓那背篓,齐悦侧身一挡,抬眼看向他,眉头微皱:“三叔,你这是要干什么?”
“悦丫头,三叔不过是看看你的背篓里有什么?你又何必这么紧张?”齐传军的眼神依然紧紧的盯着那只背篓。
齐悦心道原来他们夫妻一路嘀咕的是她的背篓,面上却轻描淡写:“你不就看到了吗?不过是些蘑菇。”
“只是些蘑菇吗?”齐传军的眼神透着怀疑。
卫生所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齐永福忽然喊了一声:“老三,你今天来卫生所是专为挑事儿的吗?”
齐传军的脖子下意识的缩了一下,但想到之前的谋划,他又梗起了脖子:“爹,上次我跟您提到的,黄医生跟黄秋实的关系,您就没有问黄医生一声吗?”他的目光直射向黄医生。
对上齐传军挑衅的目光,黄医生眉头微皱,他将背篓重新交到齐悦手里,正要解释他和黄秋实的关系,这边齐传宗已经愤怒地开口:“黄医生跟那小子能有什么关系,三弟你上次闹的还不够吗?”
“我闹什么呢?不过是白问一句。”齐传军将话头又转向黄医生,“黄医生,你方便回答一下吗?”
齐悦知道齐传军真正针对是她,她赶在黄医生开口前道:“黄医生跟黄秋实确实是亲戚,还是叔侄,”她一口气将两者关系点明,望着齐传军笑了一声,“感谢三叔这么惦记侄女的事,不过我们两家毕竟已经分了家,有些事还请三叔别太操心了。”
见她承认黄医生和黄秋实的亲戚关系,齐传军脸闪过隐秘的喜色,而齐传宗夫妻连同齐老爷子都愣住了。
就算上次齐传军挑拨,但他们还是没有将黄医生和黄秋实两人联系在一起,或者说,他们下意识的,不希望两人有关系。
而今,听到齐悦点明这事,他们是难受的。更难受的是,齐悦早已知道,却没有跟他们说。
一时间,他们脸色都有几分难看。
齐传军看到他们的脸色,眼底闪过得意,面上气愤填膺地冲齐悦道:“悦丫头,这么大的事儿,你为何不跟家里说?还是说,这里有些别的事,你不敢拿出来说!”
齐传军一张口就含沙射影,在场之人都变了脸色,黄医生冷着脸喝道:“我这里没有你脑子里想的那些龌龊事儿!我跟黄秋实确实是叔侄关系,但我们两家早已不再来往。”
齐传军冷笑:“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啊?你怎么证明?”
“我需要向你证明吗?”黄医生声音更冷。
“黄医生您不用证明,我相信您。”余秀莲第一个站出来说道,又推了齐传宗一下。
其传中醒悟,立刻点头:“我也相信您!”
齐永福这时轻咳一声,声音嘶哑地说道:“黄医生的人品,老头子一直知道,你说了跟黄秋实家断了来往,老头子就信!”
他的话虽嘶哑,但斩钉截铁,让一开始想要说什么的齐老太太一下子闭上了嘴。
齐传军傻了,他茫然地看向齐永福,而后又看向齐传军和余秀莲,声音尖利地喊道:“爹,大哥,大嫂,你们就这么相信他了?你们忘了黄家之前给咱家带来的羞辱了?你们忘了当初黄秋实他娘到咱家退亲,当在村里人的面指着齐悦骂她是野鸡当不了凤凰……”
“住口!”齐永福大喝一声,一张脸黑沉如水,“老子没忘,但这不关黄医生的事,你要是再在这乱嚼舌头,老子现在就跟你断了父子关系!”
“爹,您为了个外人,要跟我断父子关系!”齐传军手指着黄医生,难以置信的瞪着齐永福。
黄医生被人手指着鼻子,眉头皱了一下,但他什么也没说,这会也不适合说什么,只及时掐住了齐永福的拇指穴位。
齐永福刚冲到嗓子眼里的咳意一下子消失了,就连刚刚升起的那股怒气也消散不少,他感激地冲黄医生点头致谢,转过头失望地望着齐传军:“我不是为了外人跟你断绝关系,而是我承认自己的失败,承认我没把你教好,但我也给你娶了妻,如今孩子也有了。我这个做爹就算没做到十分,也做到了六分,所以为了避免咱父子以后闹得更难看,你们搬出去,另建新房……”
“爹,儿子儿媳做错了什么,你打骂就是,千万别赶我们走!”王桂琴扑了过去,尖叫道,又掐住齐传军的胳膊,冲他道,“快给爹认错!”
齐传军在听到他爹让他搬走,那一刻大脑就一片空白,整个人是懵的,直到王桂琴掐了他一下,他疼地叫了一声,怒火也一下子冲到了头顶,红着眼睛冲齐老太太喊道:“娘,爹要赶儿子出门,您不说一句话吗?”
齐老太太被他吼得怔住,好半晌才吐出一句话:“你爹要赶你走,你冲我吼有什么用?”
“我说话有用吗?除了您谁能劝得爹改变主意?”齐传军一脸绝望,他比王桂琴更清楚,只要他爹定了主意,不管他说什么都没用。
但娘能劝动爹,但是娘不愿意,她不愿意为他说话!
“娘,难道您以前疼我宠我都是假的吗?!”齐传军满脸悲愤和气怒。
老太太也红了眼:“还有脸问我以前疼你宠你是假的,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你是怎么对待我们老两口的?你爹生病需要入山寻药,你和老二害怕豹子不敢入山,却有脸抢娘给你爹攒下补身体的鸡蛋!”
说到这,齐老太太身体都在发抖,指着他道:“你说你这样的儿子,娘还有什么指望?以后我们还怎么指望你赡养我们老两口?”
齐永福看到老伴如此伤心,伸手搀住她,劝慰她道:“你还有我,我不会让你老了没人依靠。”
“老头子……”齐老太太哽咽一声,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流。
都说养儿防老,他们生养三个儿子,不就是为了防老的吗?但最后儿子却是靠不住,她如何不伤心?
齐传宗心里也不是滋味,他上前说道:“儿子是老大,爹和娘的赡养,儿子会负责。”
“还有我。”七月上前说道,脸上带着笑,仿若刚才的事没有给她留下一点阴影。
齐永福眼底泛着水花,但很快压了下去,冲齐悦点了点头,而后对傻了眼齐传军夫妻道:“大队会给你们批房基地,你现在那两间房,老大和老二谁想要,谁就掏钱买下来。”
原本绝望的齐传军和王桂琴,眼底重新亮了起来,他们对视一眼,而后不约而同的看向齐传宗,张口问道:“大哥准备出多少钱,买下我们那两间房?”
二房那两口子是没有钱的,有实力买他们的房的,就只有大房,准确的说是齐悦。春天的时候,她卖茶叶蛋可是挣了不少钱,她说了这些钱都花在老爷子的药费上,但反正他们夫妻是不信的。
夫妻脸如同盯着肥羊一样盯着齐传宗,齐传宗眉头皱了起来,他身上并没有钱,齐悦或许身上有些钱,但是还要负责老爷子的药费,转瞬间他做出了决定,开口道:“我们现在够住了,不需要……”
“爹,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