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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忽然想到,原燃被独自一人囚禁在那幢别墅的七年,正在成长期的七年,被从学校带走,独自关着,隔离开来,常年忍受剧烈的头疼和幻觉,常年的“治疗”,对那么一个小小的孩子,用到的那些针和药,原戎甚至都不忍心看。
  即使偶尔回了原家,依旧需要和流言蜚语和周围知情人怪异的眼神。
  除去物质上没有亏待他,从小,原燃没有得到过半点父母的爱。
  长大后,因为他的病和乖张孤僻的性格,周围人都怕他,装出来的亲近和讨好也不过是为了原家的权势。
  没有人给过他正常的爱。
  原和礼对白念芳有亏欠,这是原戎知道的,但是,他也没法强行约束已经成年自立了的儿子,因此,白念芳提出,她就想亲自带着儿子时,原戎觉得自己也没有什么阻拦的立场。
  事情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从原燃很小时候的时候开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他就从来没有再见到过他笑了,一个小小的男孩,活得宛如行将就木,眼神都是空荡荡的,什么都不在意,
  “当年,我不该同意和礼和她结婚。”老人闭着眼睛,眼角有些湿。
  如果能有选择的话,对原燃而言,他可能更加愿意从来没有出生在这个世界上过吧。
  “和义不如你爸爸聪明能干。”原戎嘶哑道。
  野心却很大,尤其贪婪,逐星于他而言,好比饿了多年的狼见到了一块刚煮好的肉,他活着时,可以庇护原燃,对原和义有一二威慑,但是,他一旦走了,原和义会做什么,他能想到。
  原和静姐妹俩人过得很好,家庭美满,婚姻幸福,平时也多在国外,即使他死了,也不会过多的蹚原家这趟浑水,他最放心不下的,只有这个孙子。
  原戎,“逐星是你爸的心血,死前最后的一段时间,他都一直在忙公司的事情,我希望,你能能好好接手……”
  老人声音减弱,眼神,也一点点黯淡了下去。
  沟壑纵横的手,握着少年修长有力的手。
  慢慢的,垂了下去。
  二十二号凌晨三点十四分时,老人停止了最后的呼吸。
  少年看向窗外,外头天阴沉沉的,没有一丝光亮,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
  他推开门,原和义三兄妹都在门外等着,身后围着赶来的一大推原家人,见他出来,原和义问,“爸爸怎么了?”
  “死了。”少年面无表情,木然道。
  原和义脸色铁青,“他到底是你爷爷,一直那么疼你,都这个时候了,你一点不觉得伤心?就这么说他‘死了’,你心是石头做的?”
  少年垂着睫毛,似乎对他的指责完全无动于衷,他冷冷看着原和义,漆黑的眼,点漆一般,似乎在省视着他,原和义被看得有些发毛,手忽然被被重重剪到了背后,少年漠然的看着他,薄唇吐出冷薄的几字,“你,滚开。”
  真的悲痛,还是装出来的伤心,他是看得出来的。
  被当众落了脸,原和义脸色青青白白。
  “哥。”原和淑拉着他,眼睛都是红的,“不要再在爸面前吵闹了,让他安静走吧。”
  原和静已经双手捂脸哭了起来,她的丈夫搂着她,低声安慰,两个孩子都围着妈妈,奶声奶气的用英语安慰她,蓝秋依偎着原和义,小声和他说着什么。
  众人都纷纷进了房间,顿时把这地方围得水泄不通。
  少年孤零零一人站在窗前。
  觉得彻骨的冷,胃里似乎在翻腾。
  白念芳穿着一身白色衣服,和一个幽灵一般,从外头飘然而至,“小燃,你回来了。”她盯着眼前少年,瘦得有些脱相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让人有些毛骨悚然的微笑。
  ……
  原家小少爷在原老爷子死的那天晚上,发了病,不认识人,把自己叔叔给打了,后来,去了,强行打了镇定剂才制住他。
  圈子里传起了流言蜚语。
  有人说,是因为他和爷爷感情太深。
  也有人说,其实原家小少爷,一开始就是个不正常的,有点疯病,只是之前北原家人强行遮掩住了。
  原燃被人关在了房子里,被强行打了镇定剂后,他终于平静了下来,原和义不让人进去,直到岳闲庭带着人过来,强行破门而入,才发现,他在发高烧,
  “送他去医院。”岳闲庭铁青着脸。
  白念芳从门外进来,端着一个托盘,里面装着一杯水,岳闲庭气还没消,儿子变成这个模样了,母亲一点不管,他也是真的想不明白。
  高热差点引发了急性肺炎,但是,少年人年纪轻,到底还是熬了过去,慢慢恢复了过来。
  当年你是怎么对我的,现在,让你儿子,一点点,都还回来。
  女人脸上露出了扭曲的笑。
  可是,看到病床上少年英俊苍白的脸。
  她敲了敲脑袋,又开始有点恍然,开始短暂的分不清,到底现在眼前的,是那个借着着她肚子生出来的小怪物,还是年轻时的原和礼。
  她回了自己卧室,在暗格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保险箱,打开了指纹锁,从箱子里拿出了一个小盒子,关得严实,从里面散发着一种淡淡的奇异的香。
  等他出院之后,还得来一次。
  她还不想让原燃那么早清醒,被强行打了镇定剂后,他睡着时,看起来和原和礼更像一点,没有那么多那个恶心的女人的模样。
  这样多好。
  *
  原燃去了两天,从二十二号晚上开始,就一直没有接电话,安漾心里忐忑,纠结了半晌,独自买了去京城的机票,瞒着所有人,靠着一腔孤勇。
  她打电话给卫西皆,问到了原燃家的地址,卫西皆告诉了她。
  按着卫西皆地址,安漾顺利的到了门口,位置很好,而且大而漂亮的独栋别墅,带着很大的花园,门口有人看着,她之前模糊知道原家有钱,第一次感受到这种直观印象。
  门口有人看着,看门人也穿得很好。
  她走近,小声说,“你好,我是原燃的同,同学,想进去找他,可以么?”
  她脸色有些发白,害羞,到底没有说出女朋友这三个字。
  门口看门的男人态度很恶劣,“同学?你叫小少爷打个电话给我,我就信,不然,你这说句话我就放你进去,一天来的人多了去了,各种求着办事来送礼的,你说话我就能让你进去。”
  另一个人态度温和一点,“小姐,这里不让随便进的,你先回去吧。”
  小姑娘长得漂亮,白白净净,五官精致得和瓷娃娃一样,只是现在,看着像是遭过巨大打击一样,他看着有点不忍心。
  安漾紧紧咬着唇,终于,还是离开。
  一直到第三天,她开始绝望,一人走在陌生的大街上,暮色四合,后来,她茫然的想,她其实对原燃和她认识以前的事情一无所知,甚至,当他开始不接她电话时,她根本没法找到她。
  直到二十三号晚上,她打过去,电话居然被接通。
  她有些惊讶,不过,更多的是,激动和惊喜,“原燃?”
  那边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我是原燃的妈妈。”
  “小燃现在睡了。”白念芳平静道,语气里,“几天没睡了,这几天,我们家里出了点事,小燃受了打击,需要多休息。”
  安漾记得,原燃以前和她说过,他和母亲关系并不好,但是,现在,听起来,她倒是很关心原燃。
  白念芳问,“你是安家那个女孩儿?”
  安漾,“阿姨好,我……”
  白念芳没让她说完,语气转硬,“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办法,能把小燃绊在你们那里三年,但是,你搞清楚,他肯定是要回家的,家里人都等着他回来。”
  “小燃性格是单纯,但是你不要觉得,耍了点手段,以后就能和他结婚嫁进来了,先回去看看自己什么几斤几两。”
  安漾小脸一下由红转为了苍白。
  她从小生活在象牙塔里,性格温和,与人为善,从来没有听到过这种伤人的话。
  安漾妈妈去得很早,但是,她一直非常怀念记忆里温柔漂亮的妈妈,所以,也一直对母爱非常向往,她第一次听到这种刻薄,毫不留情的伤人的话,而且,还是从她最喜欢的人的妈妈嘴里。
  对面半天没有回音,白念芳直接挂断了电话。
  随后,她从手机里取出电话卡,直接把那张小小的芯片扔进了别墅花园里的水池,激起了一个小小的水花,而后,她想了又想,觉得不妥当,于是,直接把手机一起扔了进去。
  “你们不小心弄丢的。”白念芳说。
  旁边的佣人一句话都不敢说,低着头,装作没看见。
  安漾回了湳安。
  一天,又一天,过了月底,原燃依旧杳无音讯。
  她坐在客厅发呆时,门开了,安漾抬头看去,见是安文远,眸子一下黯淡了下来。
  安文远似乎有些犹豫,顿了半晌,“软软,我在教务处看到了,原燃的学籍档案已经迁走了,转学到了a大,他不会回湳安了。”
  女孩眼睛微肿,猛地抬头看着他,“他,原燃,回湳安了?”
  去湳大了,办了转学手续,然后,依旧没有来见她么?
  安文远犹豫了片刻,似是不忍再看,偏过头,轻轻点了点头。
  安漾怔在了原地,无声无息的哭了,安文远上前一步,搂着女儿,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头发,“我给你报了一个交换项目,在瑞士,你小时候,不是一直说想去欧洲玩一次吗?爸爸现在带你去,出去玩玩,换一个环境,转换一下心情。”
  他也会去瑞士,参加学术会议,为期大概一个月,等结束后,他再留一段时间,父女俩,可以再在瑞士好好玩一玩。
  女孩鹿眼通红,埋在爸爸怀里,无声的哭着,哭得不能自已。
  *
  不知道有多久。
  好像从原戎去了,他就开始神志不清,头疼欲裂,被整整折磨了三天,随后,就发起了高热,真个人,似都分不清楚什么时候是真的,什么是虚幻。
  “现在什么时候?”少年刚转醒,转眸,问一旁岳闲庭,声音带着浓重的沙哑。
  岳闲庭忙答,“七月二号。”
  那么,他昏沉了快半个月了,和安漾约定好的时间,会在月底之前回去,不知道,失约了这么久,她能不能原谅他。
  少年从床上站起来时,太阳穴一阵刺痛,脚下一晃,差点摔倒在地。
  岳闲庭扶住他,“小燃,你高烧刚退,你身体还没恢复,赶紧回去休息吧。”
  少年摇头,固执道,“我要去湳安的机票。”
  岳闲庭拗不过他,还是,由着他,不过他跟着一起,回了湳安。
  安家房子空无一人。
  他又去了宿舍,舍友见他时,态度很冷淡。
  但是,原燃不在意,“安漾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