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想象中的华贵,也未曾有那理所当然的底蕴。
大梁朝中随便一家官员的书房拿出来,那里头的东西也比顾家多得多。
顾家几代人,说起来天资平平,却是唯独好似冥冥中有神明相助,使得顾相这位原本是顾家三子的男人能平步青去。
好似顾家所有的气运福泽都在他一人身上。
今日魏珩一剑下去的时候,还恍惚以为这剑下的必定是什么妖魔鬼怪,然后那如霸道一剑,却是如削萝卜般,那顾相便已然身首分离。
当时魏珩还不由唏嘘,原来这顾家老东西,也不过是个寻常老头罢了。
到了如今,当魏珩迈进顾相书房的时候,他心中那怪异的感觉便更为深刻。
在魏珩看来,顾相那人一幅那不出手的字迹,平平无奇的学识,以为他会观星卜卦,然而这书房里却是丝毫找不到这些东西的蛛丝马迹。
但是顾许山这人,他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能顺畅一辈子,更好似把大梁三代君王的生活规矩都未卜先知一般。
便在这时候,魏珩皱了皱鼻子。
他拧着眉往一处书架后头走去。
只见那书架一角处,放着一个并不打眼的火盆子。
火盆子外头躺着半本破旧不堪的小册子。
魏珩从那火盆子里的行迹可以看出。
这书房里的人,似乎是匆忙间把东西丢到里头去的,更是来不得确认那物件有没有全部烧着,便匆匆忙忙毁乱书房离去。
这书房的人,自然只有顾相。
魏珩眼眸一顿,看向那破旧不堪仿若是话本子的东西,突然的!
却是在这时候,魏珩心头一跳,颤抖着手抬手把那本子灰扑扑的东西从地板上捡了起来。
魏珩抬手翻去。
虽然已被毁坏大半,但是里头的手写字迹与内容。
魏珩却是越看越心惊。
这东西记的不是别的,而是大梁三代朝中局势变动与走向。
其中最让魏珩发木的是,其中隐隐约约一句‘四皇子身废,贵妃身死,魏家嫡子当把持摄政王,五年后,封林家三女为后,独宠后宫。’
林家三女是谁?
不就是他家娇娇林娇婉么!
魏珩看着那话本子上所写的疯狂内容,他先是震惊,而后慢慢的魏珩垂手把那东西又重新丢回到火盆子里头,火折子一丢,那火盆中上好的银霜炭便熊熊燃烧起来。
这一下子,魏珩紧绷的身子渐渐的放松下来,他那独自承担多年的肩膀一下子变得前所未有的松泛。
眼中神色,这一瞬间是了然又是深深的嘲讽。
更多的却是无奈。
曾经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的问题,这转瞬间倒是如福至心灵一般,通通都理清楚了。
原来,前世他怎么也不能释然的便是,为何他面面俱到,用尽心机手段,然而却是偏偏那冥冥之中有一双无形的手掌控这时间一切般。
原来他上辈子费尽心机了一辈子,并不是与顾相那个老东西斗,而是与老天爷斗。
若是上辈子的顾许上手中没有,此时已于火盆中燃烧殆尽的话本子,恐怕这结局便是如上头写的那般‘四皇子身废,贵妃身死,魏家嫡子当把持摄政王,五年后,封林家三女为后,独宠后宫。’
可是偏偏的。
这人算不如天算,斗不过老天爷的算计,独独顾许山手中的那东西未卜先知,带着老天爷给的恩惠,让他与娇娇白白遭了那一辈子的磨难。
最后也幸好的老天有眼,许是觉得太对不住他们了,便让他们从来一遭。
这到底是如今的一世。
他与林娇婉又都有着上辈子的记忆,于是那话本子在顾许山手中握着便如鸡肋一般的东西,清楚大致方向,然而这事实走向中的细枝末叶,却是开始遥遥的偏离了既定的方向。
也不知那东西究竟是哪个转世高人所书。
魏珩深深一叹,腹中积郁已久的那口浊气,终于是深深的叹了出来。
外头来来往往是刑部抄家的人。
便是这时候,刑部尚书徐卿却是如财迷一般,抱着一块上好的玉器不知从哪个旮旯角落里走了出来,更是满身的蛛网与灰层。
魏珩眉目一跳:“你这是抄家呢?还是掘了顾家老祖的坟?”
那刑部尚书徐卿却是狠狠的一脚,跺在了那已经然灭的火盆子里的灰烬上头。
那徐卿头也不回的与魏珩道:“你这小子,这还用说,抄家抄家,当然是祖宗十八代都得捋一遍,我自然是掘了那顾家老祖的坟!”
“哼!”
徐卿突然冷笑一声:“那顾家老东西!要不是当年抢了我家老祖宗的功名,他不也就是边陲里的个泥腿子,如今还轮得到他当大官!狗东西!我徐家祖宗才仇,我这作为小辈的,自然是君子报仇,一百年也不晚!”
顾家被抄。
京城震动。
就连下头那些个,与顾家之间有着千丝万缕怜惜的世家贵族,这一瞬间也不由战战兢兢,开始夹起尾巴做人。
终于!
等魏珩带兵回宫后,这时已然是第三日深夜。
此时,深夜的皇宫里头,少了往日里的威严,而是处处都透着一丝慌乱。
魏珩不由加快脚步往天子寝殿那处走去。
如今代表帝王薨天的丧钟还未响起,但是魏珩看着四处奔走的那些个慌乱的宫人,他更是心中略微发紧。
就在魏珩抬步一脚跨进都梁宫时。
却是一声极为虚落,但却格外平静的声音从上方响起:“你来了。”
魏珩喉间发紧,抬眸向上头望去。
却是这层层龙帐中,拉起一角,床榻上躺着一个模糊的身影。
而这寝殿里头,更是跪了无数的宫女太监,宾妃皇子以及连夜从宫外赶紧来的朝中重臣。
其中。
帝王榻前的金丝楠木椅子上坐着的是面沉如水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身前跪着的是,皇后娘娘余氏,那皇后右手边跪着的则是他的母亲,贵妃娘娘。
此时。
太后娘娘身旁的贴身宫女手头上端着两碗黑乎乎的汤药。
而地上跪着的皇后娘娘面色煞白,魏珩目光一顿往另一处望去,只见他母亲的神色的前所未有的平静,这时候还不忘朝着他露出一个让他安心的笑容,更是以口型道‘娇娇’二字。
魏珩心头一松。
接着又是一紧。
他目光直直望向床榻上那个已然是弥留之际的男人。
这时。
帝王朝着魏珩微微勾了勾嘴角:“珩哥儿,你来,到朕身边来。”
霎时间。
这寝殿里头所有人的目光便走直直的朝着魏珩身上看去,或是嫉妒,或是不解。
唯独只有太后眼中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阴沉。
魏珩看着自己玄色衣袍上的血迹,他丝毫不在意的一掀衣摆便抬步走了过去。
走到那弥留之际的帝王身旁,也不见得魏珩下跪,而是居高临下一般直视帝王那双已经失去往日光彩的双眸。
终于!
一旁的太后娘娘终于忍不住怒斥:“魏珩!你还不给我跪下!你身前的可是一国之君!”
听得太后娘娘的话。
那床榻上的帝王终于笑出声来,这时候他眼中才有淡淡的光彩道:“母后,您又不是不知道珩哥儿那性子,如今朕都是要死的人了,这东西要是能给朕下跪,恐怕朕这一时半会还是舍不得死的。”
听得帝王的话,太后娘娘又是心疼又是心急,更是气得嘴唇发颤。
终究对上自己嫡亲儿子的眼神,太后还是忍下说有的怒气,死死的抿着嘴唇便不开口说话了。
“珩哥儿你扶朕起来!”
魏珩神情平静几步上前,却是把这个病弱到已经起不得身的男人扶了起来。
大梁帝萧煜看着下头匍匐跪倒了一片的众人,终于咬牙开口看着魏珩道:“朕今日当着众人的面再问你一次!可愿意放弃魏家的姓氏,改姓萧,朕便立你魏太子!”
帝王这话一出口。
所有人大惊失色。
“皇上!万万不可!这可是萧家的祖宗基业!皇上请您三思!”
此时!
就连早就有心里准备的太后都惊得站起身来:“煜儿!你疯了不成!他……他是你?”
这太后突然更是不敢相信的往另一处想去,眼中神色不善往贵妃娘娘身上望去。
而此时跪于下首位置的镇国公府的魏国公爷更是暗中死死的握紧拳头,心口更是闷得发紧。
就在所有人心都不由自主的提起来的时候。
却是那清冷的目光,往下头随意一掠。
突然嘴角勾起一丝邪气的笑意道:“臣……”
“呵!臣当然是不愿意的!臣作为魏家嫡子,肩上担负的可是给魏家延续香火的责任,我父亲都那般年纪了好不容易有臣这么一个嫡子,臣可不能当不肖子孙!”
魏珩这话说完。
帝王无光的眼眸深深看了魏珩一眼骂道:“你这东西!果真的不知好歹!”
“既然如此,母后您便赐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