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中,皇甫佑德双目瞪大,就这么倒在了石阶,一路翻滚下去。
他的死相与皇甫孟佳死的时候,十分的相似。
一个罩着头的黑衣人立在宫殿之上,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长弓,将帽子摘下。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暗卫三大首领之一,乘风。
“殿下有令,一定要将长安君护送回元辟。”
既是殿下的命令,众将士就得听命。
可长安君在哪里呢?
“长安君在这!”
一道苍老的声音从石墙下传了出来。
王老将军随即低头去看。
安公公抱着已经昏死过去的萧昱蟜,躲在暗处,见王老将军看了他,又道,“皇甫佑德方才趁他不备,刺了他好几道,我已经看过了伤口,流的都是黑血。”
流黑血,那就是中毒了。
“不可恋战,快护送他走。”
王老将军眉头一沉,道,“那安公公你呢?”
“我不能走,我还要留下来给殿下做内应。”
安公公说罢,将萧昱蟜妥善地放在了地上,身子贴着石壁离开了。
北戎大军在皇甫佑德死的那一刻,士气全无,忽然散开。
这里是北戎宫殿,他们能就此散去,定是还有别的作战计划。
此时最不可恋战。
王老将军翻身而下,背起了萧昱蟜,下令道,“回去。”
天光大亮时,乌云压得很低,大雨倾盆而下。
北戎宫殿的石阶上,鲜血流成了河。
安公公撑着伞,伺候在无良国主的身旁。
折腾了一整晚,无良国主也累了。
折了一个皇甫佑德不打紧,萧昱蟜也活不了几日的。
无良国主这么一想,心里就安慰了不少。
寝宫外,宫人们正冒雨收拾着尸体,便是这样,无良国主依旧嫌他们手脚太慢了些。
他瞪大了眼睛,踢了一脚皇甫佑德的尸体,怒道,“怎么还不来收拾?”
“国主,这是皇甫大人,许是宫人们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安公公在旁解释道。
无良国主冷哼了一声,“连这个都要寡人教吗?自然是跟这些尸体一起,丢在乱坟坡。”
匆匆跑来的宫人应了一声,随后就将皇甫佑德的尸体给抬走了。
这雨一下就是整整两日。
气温骤降,军帐内湿气颇重,不少受伤的将士们都坐在一个军帐里,方便随行的军医照顾他们。
萧昱蟜是在第二日的下午醒来的。
这毒药并不是什么厉害的毒,可毒性从他的伤口,渗入了他的五脏六腑。
军医在军帐外十分委婉地告诉乘风,“长安君命不久矣。”
“殿下要保下的人,无论你要用什么办法,都得留住他的命。”
他们之间的对话,一字不差地被萧昱蟜听了去。
这日的黄昏,大雨依旧未停。
他就这么坐在了军帐外头,大雨将他淋了个透彻,雨水顺着他的长发浸透了他的衣服,刚包扎好的伤口又有血渗了出来。
这血是浓稠的黑色。
他双目紧闭着,耳边充斥着将士们的谈话声音。
“长安君真的是逆臣吗?”
“不知道,不过殿下要保他,我想殿下一定是信任他的。”
“我看大家还是别怀疑长安君了,皇甫佑德那个老匹夫话里能有几句真话,说不定他就是故意在挑拨离间。”
“钟女将不是跟长安君很熟吗?她是怎么说的?”
“她?她一听这话,就说是假的,说长安君只是性格有些孤僻,但绝没有叛逆之心。”
忽然,萧昱蟜感觉到雨停了。
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却是狄青云。
狄青云淋着雨,却为他撑着伞。
“狄青云,你走吧。”
他一开口,说得却是这话。
这让狄青云有了几分的意外。
“我还以为王爷会让我想办法,没有想到居然是赶我走。”
萧昱蟜自嘲地笑了起来,“留你也没有用。”
“王爷觉得我没用了?”狄青云微眯起狭长的眼眸里带着深不见底的笑意。
他看起来心情不错,只是他用袖子捂住了鼻子,似乎有些不喜欢这血腥的味道。
“不是你没有用,是你不会帮我。”萧昱蟜说着话时,很是平静。
狄青云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这是第二次他对萧昱蟜感到意外了。
第一次是刚才,萧昱蟜开口的第一句话。
“王爷,何以见得?”
“难道不是吗?”萧昱蟜瞥了他一眼,从头到尾,这个妖孽的男子只是在看一出戏。
若是他出手,必然是觉得这出戏还不够精彩,需要他再添油加火。
他轻咳几声,才缓缓地又道,“你其实只是想看我和王兄反目吧,可惜了,没让你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