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节
他感激的看了祝玉清一眼,小心为何啸天捏好被子,然后站起来,大声道:“你们这样子做什么?何总督的身体还有希望。”
听得吴明如此说,所有人精神一振,野利合看了吴明一眼,有些泄气的道:“公爷,你就别骗我们了,老总督是伤了心肺,这等伤势神仙难救。”
吴明拉起祝玉清的手,大声道:“这病若是放在平时,自然是没有希望,但各位别忘了,我去年和夫人去过波斯。为其国师续命,作为交换,枯木不但治好了夫人的顽疾,甚至连枯木神功都有传授,有此神功,还有什么病不能治的?”
枯木是传过祝玉清一些功法,但根本不是精髓,只是驻颜术,阴阳交泰之类的旁支末节。这些东西大多谈的养生之道,自不可能治好何啸天的病。除非再次找到他,央求其出手,方有一线生机。但枯木只有十年好活,出手一次,就会加速寿命消耗,如何能答应?再说了,如今老和尚远在格汗,远水救不了近渴,就算赶过来,时间上也来不及。
吴明说这么多,只是让这些骆驼营将领保持信心而已。
枯木只给了祝玉清皮毛之术,其他人可不清楚,再加上他的得意弟子,前波斯圣女艾丝特也是吴明夫人之一。这些骆驼营将士当下就信了八成,何磊更是瓮声道:“公爷说的是,他娘的,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做什么,大家散了,回去睡觉,养好精神,准备干波斯人他娘的,好为何总督报仇。”
眼见这些大汉骂骂咧咧的散了,祝玉清才松了口气,她扫了下四周:“阿明,这么晚了,你还没吃饭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见到何啸天如此境况,吴明那还有什么胃口,但又拗不过妻子好意,就点了点头道:“行,好长时间没吃过你做的饭菜了,怪想念的。”
祝玉清叹了口气,轻声道:“你别嫌弃饭菜粗鄙就好。”
她如此说,吴明开始还以为是客气之语,等到了饭菜端上来的时候,才知道这饭菜果然“粗鄙”。三个窝窝头,一碟干咸菜,外加一小盆菜汤。菜汤里依稀漂浮着几块黑漆漆的肉末,看其样子,也不知是存放了多长时间的肉干。几片菜叶和着肉末上下翻滚,是这道晚点里唯一的绿色。
吴明不由皱眉:“小清,你平时就吃这东西?”
祝玉清叹了口气:“虽然现在粮食紧张,但何国主在粮后勤上倒没克扣过我。但全城百姓,每天都有饿死的人,我做为圣母,那还有闲心大鱼大肉。”
她还真把自己当成圣母了,吴明其实很想说,你既然是临时顶替的,就别这么当真,何必亏待自己。但话到嘴边,他又忍住了。不管是小清还是何艺,两人不但相貌如一,性格也是大差不离。见到百姓如此,她心头难受也在情理之中。
用罢了饭,夫妻二人就在何啸天的营帐里守了一夜,可何啸天一直昏迷不醒,吴明也没能和他说上话。快天亮的时候,祝玉清终于熬不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吴明大为心疼,小心的把她抱到旁边的一座帐篷里,令一侍女好生服侍,这才悄悄的退了出去。
回到何啸天营帐,吴明找了张椅子坐下了。这几天忙于战事,一直没能好好休息,即使是他,也觉得有些困,不免打起了瞌睡,正在半睡半醒的当口,突听得外面一阵喧哗,他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站起来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一个守卫从外面钻进来,行了一礼道:“启禀公爷,何国主到了,正在外面侯着呢。”
何都波来了?
吴明虽是南汉国公,但何都波好歹是一国之主,闻言不敢怠慢,连忙整了整衣衫,从帐内走了出去。刚到外面,就见门口停着一顶朱顶大轿,一大群官员围在四周,当中一人虎背熊腰,头戴王冠,衣饰华贵。几乎不用猜,定是何都波无疑了。一见吴明出来了,何都波拱手笑道:“早就听闻定国公年少英雄,今日一见,果是英武不凡。”
现在全城缺粮,这何都波却如此排场,吴明心下有些不喜,但想到有求于对方,却不好得罪于他,当下耐住性子,也是微笑道:“国主大人谬赞,小子不请自来,实乃恶客,还望莫要怪罪才是。”
何都波哈哈一笑,状甚爽朗:“公爷说那里话,依着何总督的关系,咱们还是一家人,你能到于尘来做客,我高兴都来不及,岂会怪罪?”
两人又寒暄了一会,何都波开门见山的道:“小王在府上准备了些许小菜,特请公爷过府一叙,还望赏脸。”
就算何都波自己不来,吴明也要找上门去,商量退兵之计,如今正是瞌睡遇见枕头,当下欣然道:“国主有请,却之不恭,小子先谢过了。”
何都波又是一笑:“如此,本王恭候公爷大驾。”说完抱了抱拳,返身上了朱顶大轿,十二个轿夫抬着大轿,在一大群官员的簇拥下,前呼后拥的走了。
送走了何都波,吴明又进了主帐内看了何啸天一眼,就见对方双目禁闭,仍无清醒的迹象,不由叹了口气。本来他还想向祝玉清打声招呼的,可等他走到旁边的小营帐时,就见妻子正睡得香甜,就没有打扰。此次出行,吴明没带什么随从,也没什么好准备的,只稍微整理了下衣冠,叮嘱黑五注意夫人和何总督安全,这才向骆驼营战士要了匹马,纵马向王府而去。
和南宁的帝宫比起来,于尘国的王宫要小得多,但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相比周围的其他建筑而言,却要雄伟得多,也极易辨认。在何都波留下的两个随从的引领下,三人一路疾行,没过多久就进了王宫,径直朝主殿行去。到了主殿门口,老远就见许多宫人下人之类的往来穿梭,甚是热闹。门前一个太监高声道:“汉中西将军,定国公吴明到。”
这人虽是太监,但声音清亮,并无丝毫声竭力嘶之感。
走里内堂,却见里面济济一堂,已经坐了不少人,吴明一走进去,坐在主位上的何都波率先站了起来,象接到命令一样,其余人全都齐刷刷地站起,何都波指着左首一个位置道:“公爷,请这边坐。”
座次以左为尊,不过以吴明现今身份,有此待遇倒并不意外,但他仍是客气道:“王爷,实不敢当。”
何都波笑道:“公爷是何总督半子,又率军来援,我于尘国感恩不尽。这个位置非你莫属,公爷请了。”
吴明稍微谦让一番,然后在左侧坐下了。这才发觉何都波的右侧还留有座位,不由心下存疑。以何都波的身份,还有谁值得他如此重视,以至在右首留了个座位,难道今天这宴会,并不单单是宴请自己的?
何都波看了吴明一眼,却似知道他心中所想一般,继续笑道:“公爷来得真是巧了,我这里刚好有个朋友,更是你昔日故友。”
昔日故友?吴明皱了皱眉,可任凭他想破脑袋,也没想到这人是谁。正想再问,这时就听刚才那太监高声道:“波斯国使者,狼侯楚天行到。”
是楚天行!?吴明大吃一惊,几乎失声。楚天行和他之间的恩怨纠缠可以追溯到好几年前,那时他率军西征,楚天行作为狼牙军军头,曾刺杀于他,差点让艾丝特命丧黄泉。而后又受西夷国之请,向百灵圣母何艺出手,被吴明凑巧赶上,两人又是一场生死大战。
波斯狼侯不是旱亚力么?这家伙怎么成波斯狼侯了?
他正想着,楚天行已龙行虎步,走到何都波右首站定,先向其行了一礼:“楚天行见过王上。”
何都波呵呵一笑:“狼侯不必多礼。请坐!”
楚天行坐下了,这才看着对面的吴明微笑道:“公爷,一别经年,风采更胜往昔,天行今日一见,可是自惭形秽。”
他说得甚是客气,可以他和吴明间的关系,越是客气,就越显得虚伪。
吴明见状,心头一沉。都说观气如观人,以前的楚天行,虽然甚是难缠,但全身锐气外放,如一把出鞘利刃。俗话说一鼓作气,再而竭,三而衰,这种人只要挡住了他前面的三板斧,余尽就不足,反而容易对付。可现在的他深沉内敛,全身几无弱点,恐怕更难对付。
他不由上下打量了对方几眼,这一打量,心下更是大惊,他竟然看不出其深浅。这么说来,楚天行的段位不会低于自己,也是九段了。
九段高手,世上已属凤毛麟角。现在波斯大军正围着于尘国,而楚天行则以狼候之尊,成为何都波座上宾,难道,何都波已经降了?
眼见吴明沉默不语,楚天行又是一笑:“公爷面色有异,难道是身体欠佳么?”
吴明定了定神,也是微笑道:“倒不是身体欠佳,只是有些奇怪罢了。”
楚天行眉毛一挑:“哦,公爷何事奇怪,能否教我?”
吴明看着他,一字一顿的道:“楚兄,我虽与你份属敌对,但对你一身所学,却甚是佩服,如今却侍奉波斯。岂不闻古语有曰,夷狄之有君,不若华夏之无。”
楚天行怔了怔,突的哈哈大笑起来,过了好一会,才一正脸色道:“公爷此言大谬,贵属伏波将军更日明,以前不正是波斯蛟侯?如今反过来嘲笑于某,这不也应了古语一言‘只许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