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足量的感觉确实不错,但离死亡期限更近一步的实感,就不是那么美妙了。
“是不是觉得自己疯了,没错,你就是疯了!”
豆豆从书包里探出头,力证清白,“昨天晚上你抱着东西就往嘴里倒,我劝都劝不住,我可真劝了!”
因为屋里有其他人在,豆豆不好大声叫喊,只能拿嘴去叼俞晶晶衣袖,结果都被她直接拂到一边,彻底无视。
为了表示自己确实尽了力,豆豆把自己滚落的两根翎羽叼过来,“看,我拦你,你还打我!全是你弄的!”
俞晶晶没心情跟它说话,抬手绕了绕,把盒子关紧,又落了锁头。
“照你这样用,顶一年都成问题。锁了又怎么样?钥匙不还在手里?”豆豆点评。
“昨天是特例。”
俞晶晶皱着眉头,把盒子塞进箱子深处,又往外面堆了许多东西,借此平复心情。
“原因呢?是什么原因引起的?”豆豆到底担心,追问道。
“不知道。突然就很饿,以前不会这样的,晚上拖久一点也只是一点点难受。”俞晶晶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没有什么诱因吗?”
俞晶晶坐直身子,沉思道:“记不记得昨天我问过你,会场那边有一种很香味道?你当时说没闻见的。好像跟它有关系。”
豆豆偏过头,仔细打量俞晶晶,“人的味道?”
“是。”
虽不知道豆豆为什么一下就抓到了重点,俞晶晶还是肯定点头,“是人身上的味道,特别香!”
豆豆扇了扇翅膀,落到俞晶晶手臂上,盯着她认真地说:“你应该是进化了。”
“准备药浴,二号药包,足量。”
电梯门打开,马助理一个箭步冲出,赶在白锦溪之前,向静立旁侧的王妈下达指令。
王妈轻抚右耳,透过紧贴唇边的话筒,将马助理的话复述一遍。
“已经开始准备了。”
看到白锦溪沉着脸走进房间,王妈示意身后几个工作人员开始提前做用餐安排。
花色长毯直通宽敞客厅,室内装饰古香古色,随着宁神香的引燃,空气也渐渐充斥一股微苦的熟悉气息。
坐进填着绵软椅靠的红木沙发,白锦溪闭眼轻嗅,这才觉得躁郁心情稍有好转。
上午交流会用时虽短,可比起前次花费的心力更大,一路回来,白锦溪紧皱眉头,一个笑脸都没露。
说多错多,马助理不敢多问,只进电梯时问了句今天的药浴安排,知道白锦溪挑了二号药包,就更不敢多言了。
药浴已经准备好了,但白锦溪却还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马助理只能上前提醒。
“是先用饭,还是先泡澡?”马助理尽量放低声音。
“你觉得,我很脏吗?”
白锦溪实在想不通这个问题,终是忍不住摊开手掌,举到马助理面前,“照实说!”
第053章
“怎么会?!不脏, 一点都不脏!”马助理吓了一跳。
“是吗?”
看白锦溪依旧一脸狐疑, 马助理赶紧点头,“世上没有比你更干的净的人了, 千真万确!说假话遭雷劈!”
“没必要发这么重的誓。”
白锦溪心情稍好了些, 收回手继续仔细观察。
指节匀称修长,甲缝洁净无垢,因为保养得宜,指背连皱纹都很少,找不到任何可以藏匿污浊的地方。
光是用眼睛看, 还不足以证明这双手的洁净。
白锦溪摸出随身消毒盒, 抽出张消毒纱布又仔细擦拭了一遍。
消毒水的味道覆盖了双手, 再度举起, 终于安了心。
“真的不脏, 很干净。”他自言自语。
马助理瞟了白锦溪一眼, 发现他情绪好转不少,趁机提醒, “午饭已经准备好了。”
白锦溪对食物要求高, 出餐必须每盘菜都是刚出锅, 稍烫嘴的温度, 凉一点都不行。
平时菜上了桌, 白锦溪一秒都不会耽搁, 今天却破了例。
“药浴好了是吧?先泡澡。”
他站起身,摆摆手挥退马助理,向着浴室走去。
白氏老宅位于市中心繁华地带, 这一片以前都在皇城根底下,许多老房子都被完好地保留了下来。
这座占地面积极大的院落在一众老屋中很是扎眼,数百年下来,风貌一直维持得不错。
白锦溪的住所,是后来另修的,因为年纪轻喜欢西式些的建筑,便做了这个三层小楼,给他单独居住。
因为划的地儿大,房间都打得宽裕,特别是每层的药浴室,按面积算比客厅卧室都要大一圈。
进了药浴室,白锦溪回手带上木门,脱了外衣扔到一边,向着已经配好药水的药浴盆走去。
因为持续加热的原因,水气氤氲升腾,蒸出淡淡药香。
白锦溪走得极快,衬衣钮扣还没解完,就已经抬腿踏进了浴盆中。
懒得再费工夫,白锦溪直接躺了进去,等药水浸染全身,才从盆底浮出,贴在盆沿放了垫巾的位置,露了个头出来。
白衬衣被药水浸得透明,隐约贴在略显壮硕的胸膛上,随着他的动作微微荡漾。
水气蒸到脸上,又化为水滴滑落,白锦溪双眼紧闭,任深长眼睫被水滴柔顺梳理。
直到头皮上密密沁出带着些药香气的汗珠,他才深吸了口气,缓缓坐起。
抬起手,看了看圆润指腹,白锦溪露出丝笑意。
比起消毒药水,还是药浴更能有效清洁身体,不光皮肉被滋养,连骨血都似乎换过一遍,舒适且轻盈。
看了眼挂钟,午饭时间已经过了,白锦溪索性多泡一会儿,擦手取了边上一本药书看。
翻到最近读过的那一页,白锦溪看了几行,眉头忽地又皱了起来。
“肤白,生斑,或做狼疹判……”
一段很平常的句子,瞬间将他回忆勾起。
想到最后问诊的那个女生伸出的一截白嫩手臂,还有上面隐约浮出的淡色斑痕,白锦溪捏紧手中药书,狠狠摔了出去。
一心要抛到脑后的东西,却像烙在心上了一样,随随便便就能被牵引而出。
原以为过两天就能忘却,可是一个星期过去了,半个月又走了,白锦溪却还是没能忘掉那个警惕而嫌恶的眼神。
那个女生长什么模样,他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她有一双令人生厌的眼。
眼眶大大的,眼珠黑亮,时而眯起时而瞪圆,每个变化他都能想得起来,特别是最后印象最深的那个神情,反反复复出现。
“白医生,我的情况怎么样?要不要再多开几副药吃吃?钱不是问题,重要是药要好,能补养身体。”
坐在桌子对面的贵妇双腿交叠,手支在椅靠上,拇指掐进食指甲盖深处,一边说话一边嚓嚓地往外剔东西。
她的指甲做得漂亮,闪着亮泽的红色美甲,缀满装饰物,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白锦溪低头开方,听到这声音,偏头看了一眼。
指甲长且深,不知底下藏着什么污垢,她弹动的方向,又是冲着桌面。
虽然无法看清,只凭她这纯熟动作,就能感觉到有实物从中被剔出,落到台面的上发出细碎声响。
想到祖父叮嘱,白锦溪闭了闭眼,忍住心中不适,没向这位高官太太做出任何提醒。
直到她出了房间,白锦溪才重重摔了笔,拿消毒纱布掩住口鼻,开窗透气。
等马助理把桌面重新清洁过,他才从窗边转回。
经过竖立在墙角的穿衣镜前,白锦溪不经意地扫了一眼自己。
镜中的他,有无法掩饰嫌恶的眼神和紧锁的眉尖,这副画面有如雷击一般,再度钩起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
今天这个程度,已经是他能容忍的极限!
病人不在,他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宣泄不满。
而那天那个女生,当着他的面厌烦就毫不掩饰,那表情他到如今都记得,比从镜中看到的自己,还恨烦了一百倍一千倍!
连碰触都不愿,抽回手臂警惕护住自己的样子,跟走马灯一样在白锦溪脑子里打转。
他猛地坐回椅中,刷刷抽了十几张消毒纱巾,拼命擦拭双手。
手上原有的一点血色,被他擦得一丝不剩,直到每个缝隙都灌满了消毒水残液,白锦溪才收了手。
马助理站在一边,欲言又止。
“看什么?你也觉得我脏?”白锦溪怒瞪。
马助理不明白白锦溪这段时间为什么就跟脏这个字眼杠上了。
一天泡两回药浴,消毒纱巾消耗成倍上涨,每看过一个病人,至少要用掉两盒,坐车回家一路上就拿着擦来擦去,恨不得把手刮掉一层皮下去。
“都擦成这样了,还能有什么脏的留下?”
马助理也没再单纯地说不脏很干净这种在白锦溪看来敷衍的词,只指着白锦溪干燥起裂的手指缝,用事实来论证道理。
消毒纱布是医堂为白锦溪特质的,消毒水的配比经过多次调整,按他每日用量做出了最完美的比例。
本来量就下得温和,就算多用一点,也不至于把手擦成这样。
可量再少,也架不住他成天这么下死力地用,不光纱布用得多,力也给得足。
原本一双玉竹般的手,被消毒水腐成了枯树皮。
马助理不信白锦溪自己看不出来,就算看不出来,动作时裂痕带来的痛楚总有感觉。
但他那个消毒的劲一上来,就什么都顾不到了,伤处擦沁了血,他也不吝惜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