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上一世一样,把所有痛苦自己扛下来,然后一直骗着他,让他活在一场美梦里。
所有错都是他傅长陵的,所有对都是秦衍的,他傅长陵,恨不能恨,爱不能爱,明明痛苦如泰山压身,却连指责,都是错的。
秦衍是圣。
可他最恨,就是这份体贴入微的圣人胸怀。
哪怕是此刻,他无礼失态至此,秦衍也只是站在原地,静静看着他。
傅长陵突然觉得失去了所有力气,可他却必须站在这里,他撑着所有勇气,最后开口询问出声。
虽然江夜白已经给了他的答案,可他还是想从秦衍这里,亲口听到他的回应。
他想有那么一刻,至少没有活在虚幻里。
“我最后问你一句,你答应同我在一起,你说会试着喜欢我,是不是真的?“
秦衍沉默,傅长陵盯着他,许久之后,秦衍干涩出声:“是。”
“是?”傅长陵笑了,“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师兄已斩第四魂情根,此生再无情爱,你拿什么喜欢我?”
秦衍沉默不言,傅长陵抬起头来,他似是觉得荒唐,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克制着自己眼里打转的眼泪,替秦衍开口:“我来师兄说吧。”
“你知道你不能喜欢人,可你可怜我。”
“你可怜我,爱而不得,情无善终,指鹿为马,黑白颠倒。努力了一辈子,却只是害了所有爱的人。这样一个人,你觉得他太可悲了。最重要的是,这个人,他是未来的华阳真君,他不能走邪魔外道,所以,他因绝望入魔时,你可怜他,你需要他永远站在正道上,于是你告诉他,你带他回家,你心里有他。”
“反正情爱于你无所谓,爱一个人,喜欢一个人,这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人愿意听你的话,愿意为像你的傀儡,你的玩偶,听你指挥,为了云泽,为了苍生,连命都豁出去。”
“好伟大。”傅长陵忍不住笑了,他鼓起掌来,低低轻笑,“为了你的苍生,为了让那个人过得好一点,岁晏君可以委屈求全与一个自己根本没有任何加上感情的人谈情说爱,圣人啊。”
“长陵……”秦衍声音哽咽,傅长陵笑着摇头,抬手打住他,“不要这么叫我。”
“您心里,我不是傅长陵。”傅长陵抬起头来,笑着看着秦衍,“或许您有那么几分师兄弟的情谊在这里,但是您心里更多的,我这个人所代表的,是华阳真君,对吗?”
秦衍无法做声,傅长陵说得并没有错,可是他也知道,或许也并非如此。
“如果岁晏君觉得自己不是如此,那我问岁晏君,”傅长陵有几分疲惫,“当初留我在鸿蒙天宫,是为什么?”
秦衍不应,傅长陵低笑催促:“时至如今,还望岁晏君勿再骗我。”
“璇玑密境开启后,有人要杀你。我怕你出了闪失,危急日后。”
秦衍回答得很冷静,傅长陵听着,低头轻笑:“我是未来仙道盟主,岁晏君所虑甚是。那后来,岁晏君送我玉佩,到底所为何意?”
“上一世的秦衍,爱过你。”秦衍捏紧了雨伞,他看着傅长陵,克制着所有语调和情绪,力图让自己不要乱了心绪,“于上一世的秦衍而言,这个玉佩,代表着他对你的感情。八岁鸿蒙天宫初见,他记得你。十七岁璇玑密境再逢,他爱上你。滴心头精血炼化玉佩,是他对你所有感情的寄托。”
所以上一世他杀傅家满门,将玉佩还给他。
这一生鸿蒙天宫拜师——
“我替上一世的秦衍,把这份感情给你。”
因为他要不了,而这样珍重美好的情谊,他也会觉得惋惜。
所以他替上一世的秦衍,将这份感情,悄无声息赠予那人,玉佩送出去那一刻,于今生秦衍而言,也就是前世今生决断的一刻。
傅长陵静静听着,心如刀剜。
可他得站着,得继续听下去:“那万骨崖,岁晏君早知道我在那里。”
“是,”秦衍神色平静,“你开传送阵时,我看到里面的画面,便知道你在万骨崖。”
“你知道那里一年等于外界一天,你匆匆赶过来,为我取往生花,又是为了什么?”
“你救了师父,”秦衍回得毫无情绪,“这本是我欠你。而且你是我师弟,我也本该救你。加上你是华阳真君,若你无金丹,进阶无望,我怕未来要是业狱未能封印,仙界出事。”
“那当年,”傅长陵垂下眼眸,“你从金光寺下来,又为何急急去万骨崖为我取往生花。”
“因为当年,他希望你能去君子台。他知道你在傅家过得不好,听闻你因为没有金丹饱受欺凌,他希望你能在君子台一战扬名,所以赶着为你取了往生花。”
秦衍没有用“我”,傅长陵听着,便知秦衍是将上一世的他和如今的自己区分开。
傅长陵不敢去细想,他只是机械询问:“万骨崖里,我今生所见到,上一世的你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