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目送他离去,桂圆也端上了安宁的午饭——嗯,一碗粥。
或许是怀抱着一丝的希望,安宁倒是没马上吃下这碗粥。说不定等下她娘就过来给她送点心了呢。
事实证明,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周李氏直接表示,安宁至少得再吃十天,才能换上正常的饮食。
而且周李氏在看到安宁居然没吃午饭,很生气,还将十天给延长成十五天。
周李氏还说道:“你这孩子,别总是欺负邵卿老实。”
安宁觉得人生简直不能爱了。她觉得她在她娘心中都要失宠了,地位都快被蔚邵卿给取代了。
她的红烧肉、虾饺、土豆炖牛肉……也再次远离她了。
她直接迁怒到蔚邵卿身上,决定等蔚邵卿送信过来的时候,一定要挑出一堆毛病,然后打回去,重新写。
……
第二天,安宁倒是一大早便起来,去厨房做给蹑影吃的烤饼。
很快的,她便发现这实在不是一件明智的选择。做出来的烤饼味道太香了,勾引得她的手蠢蠢欲动,恨不得自己吃上一些。
偏偏这些东西没有她的份。
她叹了口气,将烤饼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好,省的这味道一直勾引她,然后装进食盒之中。
桂圆拎着食盒,直接走在她身后。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安宁总觉得她这回上蔚府,蔚府的下人对她似乎更加恭敬了,特别是门房,那恭敬程度,简直不亚于对蔚邵卿本人。她却不知道,这是因为在安宁昏迷期间,蔚邵卿为安宁所做的那些事情,大家都是看在眼中的。
在他们心中,周安宁可是妥妥的未来侯府夫人,当然得好好表现一番。
安宁进了府后,轻车熟路地去了马厩。或许是因为蔚邵卿昨晚回来交代过的缘故,蹑影今日被特地牵了出来。
安宁一眼就在十多匹骏马中,见到了她家蹑影。蹑影即使在马中,也算得上是长得好的,她的尾巴甩了甩,颇为熟悉她性情的安宁便猜到她现在肯定是性情不太好。
想到蔚邵卿说,蹑影因为她一直不来的缘故,胃口都变得不好,安宁顿时满是愧疚。
连忙小跑着过去,拿出十二分的感情深情呼唤,“蹑影。”
蹑影明明听到了她的声音,耳朵还动了动,偏偏没有要搭理的意思,还转过身子,拿着自己的马屁股对着安宁。
安宁现在正愧疚着呢,哪里会计较这些。她心里清楚,蹑影这是不高兴了,不高兴她这么长时间都没出现。
她上前几步,伸手摸了摸蹑影的耳朵,好现象是蹑影不至于甩开她,虽然还是很傲娇地不理她。
安宁叹道:“我前些天生病了,生了一场大病。所以才没来看你的,绝对不是不要你。”
虽然蹑影不一定能够像静静一样,听得懂人话,但安宁还是想要试上一试。
很显然,她这一招失败了,蹑影还是不理她。
另一个伺候马的仆役,连忙搬来一筐鲜嫩的胡萝卜,安宁拿起胡萝卜,要喂蹑影。
蹑影平时对胡萝卜也挺喜欢的,这回却只是嗅了嗅,却没有要吃的意思。
安宁大吃一惊,可见蹑影这回还真的是气坏了,连食物都没效果。
她视线落在她带来的食盒上,心中一动,打开食盒,将外面几层纸一层一层揭开,烤饼的香气立刻就散了出来。
安宁当时是刚烤好就包扎得严严实实的,所以到现在还热腾腾的。
刚刚还对胡萝卜爱理不理的蹑影果然有所变化了,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那烤饼,还叫了几声,意思很明显不过:你还不快点拿这个喂我!
以前她催促的时候,总是会发出这样的叫声。
安宁嘴角抽了抽,敢情刚刚是因为她最近不爱胡萝卜了,所以才不搭理的啊。
她拿起一块的饼干,刚往蹑影的嘴巴凑了凑,蹑影立刻叼住另一边,安宁手刚松开,她就咯吱咯吱地咬了起来,还十分惬意地甩尾巴。
吃完后,还拿鼻子拱着安宁,催促她。
这个有奶便是娘的!
安宁撇了撇嘴,继续喂蹑影。
等喂完全部的烤饼后,或许是看在烤饼的份上,蹑影终于搭理了她一回,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安宁的手心。可是她这表现,安宁怎么看都觉得她是在舔她手上残留下来的甜味。
等舔完以后,这位姑奶奶也勉勉强强愿意让她上了马背,载着她悠哉地走了好几圈。
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熏得人晕晕欲睡,安宁走了几圈以后,便从马背上下来,伸手又摸了摸蹑影的耳朵。她决定这几天每天都做烤饼,好好同蹑影联络一下感情。
蹑影的性格和静静不太一样。静静在她面前,特别粘人,还喜欢对她撒娇。蹑影就不一样了,她性子更高冷傲娇一点。
等同蹑影玩了好一会儿后,安宁感觉到有人在看她,抬起头,却看到远处玉秀遥遥站在那里。
安宁走了过去,玉秀给她行了下礼。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安宁总觉得现在的玉秀似乎有点奇怪,以前的玉秀可谓是对万事都不在意的冰美人,现在的她,身上却萦绕着一股让她不太舒服的气息。
若是玉容的话,安宁肯定会直接问。但是她同玉秀虽然有几分交情,但是也没到可以随便问这种私事的程度,她笑着说道:“好久不见。”
玉秀神色复杂,抿了抿唇,问道:“表姑娘,我有些话想同你说。”
安宁怔了怔,也有点好奇玉秀想说什么,她点点头,随着玉秀一起去了她屋内,桂圆则是在门口守着。
等进了屋,玉秀将门关上。
安宁刚在坐下,玉秀便直接跪在了她面前,力道还不小,安宁听着那声响都觉得疼。她吓了一跳,想要让玉秀起来。
玉秀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表姑娘,您这样才貌双全的女子,将来定能够找到百里挑一的如意郎君,你就放过我家侯爷吧。侯爷三代单传,我们侯府不能断在他这一代上,他不能没有子嗣。”
安宁听得云里雾里的,心中却有不安的情绪来回激荡,“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玉秀咬牙道:“虽然少爷不让我告诉你,可是,我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侯府的子嗣就这样断绝。路神医说了,你体内的毒,至少得花五年之间才能清除干净。即使五年以后,也得花十年时间调整身体,而且怀孕的几率也不高。”
安宁像是被一道雷给直接劈下来一样,一时之间,外界的声音似乎距离她很远。
她身上的毒,就那么难以清除吗?即使是路神医出手也是如此吗?
五年加十年……那时候的她也差不多要三十了吧。连路神医都说怀孕的几率不高,可见情况十分严重。
安宁紧紧咬着下唇,心中从未如此痛恨过一个人。
苏兰。
在这时代的人眼中,无后便是大罪。特别是蔚邵卿连个兄弟姐妹都没有,甚至没有同族的人,连过继的对象都不好找。
她眼眶红了红,下面的唇瓣甚至被她给咬出了血,血腥味让她的理智清醒了几分。
她回过神,重新看着依旧跪在地上的玉秀。
“你若是真的喜欢少爷,便不该让他落得无后的下场。”
安宁看着玉秀,她是否应该放弃这段感情呢?以她的性子,即使将来没有孩子,也绝对无法容忍蔚邵卿为了后代去同别的女子生子,即使蔚邵卿并不爱那个人。
她的脑海中忽的闪过蔚邵卿对她说过的话语,弱水三千,他只取一瓢饮。
安宁忽的就笑了。她为什么要放弃?蔚邵卿在知道这一切后,都不曾想过放弃。她若是因此而后退,岂不是太过软弱了。再说了,怀孕几率低,并不代表不能够怀孕。她现在又有着玉珠帮忙调整身体,情况只会比原来的更好。
她目光落在玉秀身上,声音冷淡:“你应该也劝过你家少爷这些话吧。”
玉秀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的不甘,“少爷现在正情浓之时,不愿放弃。”
安宁笑了笑,声音多了几分的坚决,“蔚邵卿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即使日后有再多的风风雨雨,我也会同他一起面对,包括这件事。”即使外面会因此有闲言碎语,那又如何?她原本就不是为了外人的目光而活着。
她才不要连努力一下都不去尝试,就直接自顾自地以为了蔚邵卿好的缘故,放弃这段感情。她周安宁,从来就不是那种如此胆怯的人。
“以邵卿的性子,他肯定会下令隐瞒这件事情。你却跑来告诉我,想要我主动退出……”她一旦理智回来了,分析能力自然蹭蹭往上升,“玉秀,你其实是喜欢着蔚邵卿的吧。”
她清亮的目光落在玉秀身上。
玉秀眉眼之中是满满的不赞同,“你打算因为你的爱而毁了蔚家吗?”
安宁忽的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只是这笑容不复以往面对玉秀的温和,褪去了温度,显出几分的冰冷,“玉秀,其实,你一直喜欢邵卿吧。”
玉秀身体一震,脸上流露出一丝被看穿的恐慌,然后抿着唇,不复以往的神情冷淡,“即使如此,那又如何?”
她直接承认了自己的心意。她从七岁的时候就跟在侯爷身边,生命中有一半的时间都是以他为主。倘若侯爷是那种纨绔子弟也就算了,偏偏他本身是如此丰神俊朗的人物。即使玉秀平时告诉自己不能动心,却还是在不知不觉之中,将这颗心给丢了出去。
果然如此。安宁在心中叹了口气。
“你今日过来找我说这些,是真的为了蔚家好?还是只是为了自己?”
玉秀想也不想地反驳,“在这件事上,我并没有私心。”她似乎是发自内心这样认为的。她所做的一切本来就是为了蔚家好,在这点上她问心无愧。倘若周安宁的身体没有问题,即使她心中再发酸,她还是能够选择接受。可是现在的周安宁,将来子嗣艰难,哪里配得起少爷!
安宁静静道:“真正爱一个人的话,不是应该尊重他的想法吗?邵卿想来也是同你说过的,不然你不会偷偷找我说这些。倘若你真的爱他,那就应该尊重他想法,而不是私下阳奉阴违。”
玉秀倔强地看着她,“说到底,你终究还是自私,不愿真正为他好。”
安宁轻声道:“说起来,我最恨的便是别人以为我好的名义行让我不快的事情。在我看来,所谓的为我好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将心比心之下,有遭一日,我若是遇到相同的事情,我定然不会希望邵卿说着为我好,却做些让我不快的事情。”
“再说了,爱情本来就是自私的。”
“可是你们的爱情,到时候恐怕会葬送了蔚家。”玉秀有些激动。
安宁回道:“即使如此,那也是我们两共同作出的决定。你又凭什么替我们做主?”
“你们会后悔的。”
她挺直自己的背,最后看了一眼玉秀,说道:“那就拭目以待吧。”
她没再说什么,也没有试图要扶起玉秀,直接从她身边走过,推开门。
桂圆见自家姑娘脸上不复进去前的言笑晏晏,眉目直接笼罩着一层的冰霜,身上散发着生人不近的气息。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向屋内,却看见玉秀失魂落魄地跪在地上。
她张了张口,最终什么都没有,直接跟在安宁身后。
……
安宁在玉秀面前,还能够撑着架子。
等回到家中,回到自己的屋里,她感觉支撑着自己的最后一股力就这样消失了,身子一软,直接倒在床上。
她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现在的状态,索性将杯子蒙起,这时候只有黑暗能够给以她安全感。
桂圆在旁边焦急地来回走,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安宁吸了吸鼻子,尤带鼻音,“我没事,我心情不太好,你让我自己一个人呆一下。”
她都已经发话了,桂圆也只能出去,顺便将门给掩上。
听到她脚步声走远,安宁终于按耐不住眼泪的流下。
她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想去做,只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疲倦,心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