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法会一共持续了半个时辰的时间,中间还穿插着州府的一位名妓苏沐芷的表演。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恒。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
安宁听到这熟悉的歌词,直接呆了。
顾可欣笑道:“我听说这词是那西厢记里出现的,西厢记去年在大周月报上连载的一篇文。只可惜那作者白玉京十分神秘,直到现在都无人知晓他的身份。”
安宁知道西厢记原本就是戏曲,但没想到她写出来后,那么快就有人谱曲了。
“我听闻这郝家还打算让家里的戏班子排演西厢记,让苏沐芷来唱其中的曲子。苏沐芷素来以那黄鹂般的歌喉闻言,若是能亲自唱上几曲,必定是极好的。”
安宁却想起了慕清玄……不,准确来说是于峥。苏沐芷唱的的确是好,担得起天籁之音的评价,但终究还是比不过慕清玄这个假戏子。
等一个时辰的法会结束后,好几艘的画舫划向了红木大船,然后上面的人陆陆续续从船上下来,转移到画舫之上。
一会儿,红木大船便燃起了熊熊大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船上放了助燃的东西,火势滔天,几乎要映红了这一片的天空。这种亲眼所见的震撼力完全无法同纸上的描写相提并论。
纸上得来终觉浅。
这就是烧王船。
江边不少的老百姓们都已经跪了下来,一脸虔诚地祈福,祈祷来年风调雨顺,祈祷全家安康,祈祷财源广进。
受到这种气氛传染,安宁闭上了眼睛,祈祷全家平安幸福,祈祷一生顺心如意。
在烧王船结束后,江边的人陆陆续续散开了。安宁在雅室内同顾可欣喝了几杯茶,等人走了大半后,才向顾可欣告辞。
在她开门的时候,杨开意也回来了。
他冲着她微微点了下头,没说什么。
安宁没同顾可欣约定下次见面的时间地点,能够在万人之中相逢本身就是一种缘分,何必强求呢。
待她回到宅子时,已经寅时了。周李氏他们比安宁早半个时辰回来。
一到屋子,睡意便席卷而来,安宁匆匆洗漱后便躺床上休息去了。
第二天,全家人重新坐上马车回开原县。
一路上周李氏和聪哥儿的嘴巴都没停,一直在说着晚上的事情。
周李氏还问了问安宁冯冰云的事情,安宁被猛地查勤,差点说漏嘴,只能道:“冯姐姐还是一样温柔。”
她之前同冯冰云联系的时候,只听说冯氏最近也在给女儿相看婚事。
两人说太多话的下场就是,等晚上回到家里,周李氏和聪哥儿一直找水喝。在马车上因为担心喝太多会想要小解,所以两人基本都是忍着的。
九月四号的时候,安宁便拿着西游记的稿子去蔚家——在这些天的时间里,她已经重新把西游记又抄写了一遍。她终究还是对那天被放鸽子的事情耿耿于怀,非要找出个答案不可。
倘若蔚邵卿真的有心戏耍于她,她干脆断了这懵懂的情思也比日后受伤害要好多了。
当然,她上门的时候,是以将稿子交给蔚邵卿作为理由的。
蔚池见到她后,十分惊讶,“蔚商没告诉你说少爷已经走了吗?”蔚商就是那天通知安宁蔚邵卿离开的侍卫。
安宁直接问道:“什么时候的?几时几刻?”
蔚池说道:“在你们定好时辰的一刻钟,少爷突然收到一个消息,然后就匆匆返回,当天夜晚就前往京城了。因为事情太过突然,只能让蔚商通知你一下。”
说到这里,蔚池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的尴尬,“那蔚商对州府那带不熟悉,找了好久才找到那家酒楼。”
安宁眉毛跳了跳,所以说这蔚商就是害我白白等了那么久的罪魁祸首吗?
倘若蔚池所说的是真的,那么她那时候看到的在罗媚虹身边的蔚邵卿又是何人?她将那天的场景在脑海中重新回放,在刻意找茬的情况下,很快就发现不对劲了。
那天她所看到的那位,沐浴在灯光之中,从身材和侧脸来看,的确同蔚邵卿有几分相似,加上灯光的模糊效果,恐怕三分像都要被认为十分了。
以罗家这种巴不得将女儿送到蔚邵卿床上的态度看来,倘若蔚邵卿当真同罗媚虹同游舒塘江,那么罗家早就放出这个消息了。
加上蔚池如此言之凿凿,更添加了几分的可信度。
她说道:“我后来从酒楼里离开后,在一艘画舫上看到蔚邵卿同罗媚虹站在一起,端的上是一对璧人。”
蔚池立刻跳脚:“不可能,我同少爷一起回来的,那时候我们肯定在马车上的。”
他想通了其中的端倪,脸色青了青。
安宁笑道:“你好好想,好好调查,我先走了。”
从蔚池这边得到答案后,她的心情不自觉愉快了起来。
“等等,你自己也可以查的吧?”
“我懒。”安宁说道,将西游记的稿子一起带回去。到时候等到了京城后,再把这份交给季延一好了。蔚邵卿越不喜欢她同季延一有交集,安宁就越是有逆反的心态,也算是小小报复一下她被平白放鸽子的事情。
等她回去后,恰好罗媚虹上门拜访她,还带了不少的礼物过来。
安宁扬了扬眉,说道:“罗姑娘这是打算再买几张食谱吗?”送上门的生意她可不会拒绝。
罗媚虹垂下头,脖颈线条优美,“安宁直接喊我媚虹即可,何必如此生疏?”她口气亲热,仿佛两人是相识已久的好友。
安宁不想在这种事上同她争辩,反正又不是喊了名字就是好朋友,她让玉容上茶,自己随意坐下,“媚虹姐姐,请坐。”
罗媚虹语气诚挚,“我今日上门,是特地感谢安宁的。若不是安宁教了我那些菜,我如何能圆了我的心愿,让蔚侯爷品尝我的手艺。如何能够有机会同蔚侯爷一起看烧王船。这都是因为你的关系。”
这番话说的好像安宁是他们两人之间的大媒人一样。
她脸上染上了点点的粉色,脖子都红了起来,一脸娇羞,安宁却看见她的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和挑衅。
这是在挑衅她吗?
在这一刻,安宁突然有些恍然大悟——难怪罗家会做出这种事,恐怕那位“蔚邵卿”一开始就是故意摆给她看的。她这是被当做情敌对待了吗?
“你们一起看烧王船?”她语气古怪。
罗媚虹只当安宁是在嫉妒,笑容越发的甜蜜,像是彻底陷入了恋爱之中的少女,“是,是的。你可别说出去啊。”
安宁眼珠转了转,心中有了主意。
她期期艾艾道:“你、你们除了看烧王船后没做什么吧?”
罗媚虹有心在她面前显摆,好掐死一个潜在情敌,她依旧做娇羞状,“只是,船上风大浪大,我差点要跌倒,蔚侯爷便好心扶了我一把。”
这位的脑补也是挺厉害的,放现代绝对是那种会写日记yy她和男神二三事的类型。
安宁作出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你,你们还做了些什么?”
罗媚虹越发得意,“其实也没什么。”她瞥了安宁一眼,“这关乎到我们女孩子名声,若不是安宁你是我的好友,我可不会随意说出去。”
安宁下保证:“放心吧,我不会说的。”这位真是不做死就不会死啊。
罗媚虹声音也变小了几分,“就,就是牵手了一下而已。”
在这时代,牵手这种也算得上挺亲密的行为。
安宁还以为她会直接说亲下去了呢。
她握住罗媚虹的手,说道:“媚虹姐姐,你,你们这件事可不能传出去啊,不然于你声誉有害。”
罗媚虹笑了笑,只当自己真正打击到了周安宁,“自然不会说的。”
安宁则是犹犹豫豫说道:“媚虹姐姐,你莫要被那贼人给骗了。”
“什么贼人?蔚公子哪里是贼人?”说得多了,罗媚虹自己都相信自己真的同蔚邵卿同游舒塘江。
安宁道:“那,那位是假冒的啊!表哥在那天晚上之前便因为有事,赶回了京城,根本不可能同媚虹姐姐您一起。也不知道是哪里的贼人,居然好大的胆子,胆敢冒充表哥欺骗你的感情。”
她的视线落在罗媚虹的手上,“也幸亏媚虹姐姐您只是被他牵了手而已,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唐突,不然就……”
罗媚虹的脸直接僵了。她想起自己刚刚还在周安宁面前款款而谈,感觉自己这张脸在这一刻都被撕下来踩地上。
周安宁做足了好妹妹的姿态,“放心吧,媚虹姐姐,虽然你被那贼人占了便宜,但幸亏并不多。那人如此大胆,媚虹姐姐可不能轻易放过他,最好是去报官抓他归案!”
罗媚虹嘴唇抖了抖,一句话都说不出。
安宁继续道:“我不会随便告诉表哥这件事的。”
罗媚虹最怕的就是这点,只怪她刚刚一心想要打击周安宁,说的太开心,全然没想到周安宁居然知道那人是假的。万一,她跑去同蔚邵卿说了怎么办?若是她自己,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打击情敌的身份的。罗媚虹自己心思低劣,自然就将别人都想得同她一样了。
下一秒,她直接梨花带雨,两行清泪缓缓流了下来,“我,我没法活了。若是这件事流传出去……”
她一双泪眼看向安宁,其中的祈求几乎要化作了文字冒出来。
安宁只是轻轻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清香的茶水,又递了手绢过去,“媚虹姐姐还是擦擦眼泪吧。”
偏偏话里就是不给一个确定的答案。
罗媚虹哭得眼泪都要干了,却没得到准信,心中将安宁给翻来覆去地骂上几回,面上还是楚楚可怜的样子。
安宁的视线落在她带来的那些礼物上,罗媚虹送的也无非就是绫罗绸缎还有首饰这些东西——一般来说,她所送来的礼物,安宁都会让卫先生检查过。
卫先生当时还笑她疑神疑鬼,安宁振振有词,“万一人家将衣服泡在红花水中几个月晒干呢?”她小说电视剧看太多,陷害人的方式一想一个套路。
卫先生觉得她的话有几分道理,从此以后周家收到的礼物基本都被她检查过一回。
她嘴角扬起清甜的笑容,“媚虹姐姐真是太客气,每次上门都要送这么多礼物过来。”
她还着重在礼物两个字加了重音。
罗媚虹的哭声终于停了下来,她瞬间就心领神会了安宁的意思:不就是要珍贵的礼物吗?她们罗家多得是。
她内心在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对周安宁多出几分的鄙夷:就这样虚荣贪心的人,蔚侯爷居然会对她如此得特别,真是让人气愤。她当时也是昏了头,在那人的怂恿之下,才会做出这种蠢事,白白把自己的把柄送到周安宁手中。
若是等她嫁入侯府……
她只能想象一下美好的未来才压下心头窜起的怒火,“我听闻府上慧姑娘即将出嫁,我那边有套翡翠头面,慧姑娘若戴上肯定很好看。”
“这怎么好意思呢?”安宁假意谦虚。
罗媚虹又连连表示这不算什么,好说歹说,才说服了安宁。
等她离开之前,再无来时的意气风发,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
安宁看着她的背影,露出得意的笑容:该!让她整日专研这种诡计。她觉得自己只拿自己这么一点精神损失费已经够善良了。
……
罗媚虹在第三天后再次上门,她送来的可不仅仅是一套完整的翡翠头面,还有好几样的首饰、笔墨纸砚和绸缎。安宁估量了一下价钱,这份礼物大概也有一千多两了。
果然是有钱人啊!
周李氏咂舌,“这罗家姑娘同你关系这般好?送了这么大一份礼。”
安宁检查过后发现没问题,便直接都给慧姐儿当嫁妆,多出来的钱拿来多置办田地也是好的,“她只是正好有把柄在我手上,所以这是特地送来的封口费呢。”
“什么把柄?”周李氏好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