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一个字都不改动,直接作为玉山村酱油工坊的合同范本了。
他又喜滋滋地把合作伙伴们纷纷请了过来,一个一个地签合约。原本还有点小心思的合作商家们一看到那严谨的合同,在惊讶的同时,也只能暂时收起了内心的小九九。他们心中想:从这合同就可以看出,这玉山村背后有高人在指点啊。
他们哪里会知道这所谓的高人不过是一个即将十岁的小姑娘。
李富贵把他们的神态收进眼里,手捋了捋胡子,直乐呵。
趁着这机会,李富贵也顺便同冯周氏签订了合约。有了这订单,他们今年分红又可以分更多了。
冯周氏做成这一笔生意,等于是为冯家开疆辟土来着,可谓是一代功臣。这让她在冯家的地位直接有了质的飞跃,以前冯家族内的人,尊敬她是看在冯天的份上,现在尊敬她却是因为她本身。家中的那几个姨娘侍妾,即使她没费心敲打,也比以前更加柔顺恭敬,几个庶子庶女喊她母亲的语气也越发的真诚了。没有冯天在,她和她一双儿女反而过得更好。
执掌权利是会上瘾的,冯周氏一点都不后悔私下引导同冯天不睦的族人找到罪证的事情。她把收尾都处理得很好,即使是那个揭发的族人也发现不了她在其中的手笔。
至于冯天,她想起这个男人,忍不住冷笑——他还是在牢房里多呆几年吧。她永远无法忘记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是如何失去的。尽管她已经把那贱人给整治得再也没有怀孕的机会,但冯天那时候的宠妾灭妻早就消磨掉了她对他的爱意。
冯周氏唯一头疼的是自己太过柔顺良善的女儿,她想了想,索性让女儿常常上周家,近朱者赤,说不定还能长进几分。
因此冯冰云竟是成为了周家的常客了。
沈以兰在得知冯家不但没有因为冯天入狱而与周家结仇,反倒交好,气得当场摔了杯子。那冯冰云还想不想当她嫂子了?沈以兰并不知道,冯冰云早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她虽然天真,但是并不傻,从她娘口中知道沈以兰起的作用后,便渐渐不太登沈家的门了。
在冯周氏眼中,沈以行千好万好,但是有这么一个心狠手辣的妹妹,便不算好对象了,自古小姑难缠,更何况还是沈以兰这种心地狠毒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小姑。
沈以兰这边正摔着杯子出气,一个三十多岁的嬷嬷走了进来,一看地上的碎片就皱眉,声音也严厉了几分,“姑娘,老奴不是说过了吗?作为淑女得喜怒不形于色,您这是又在做什么?”
沈以兰听到这个声音,身体某个地方隐隐疼了起来,她瑟缩了一下身子,“我只是手滑而已。”
“看来姑娘这几天的学习有所退步,老奴只能给您多多补课了。”她语气平淡,吐出的话语却让沈以兰额头都要沁出冷汗,对于这位苏嬷嬷的畏惧早已刻入她的骨髓,她甚至不敢反驳,只是垂着头恭顺道:“我知道了。”
她想起了刚刚收到的另一个纸条,终于下定了某个决心。
……
自从回来以后,安宁的日子又回归了平静。冬天即将到来,她既不需要酿酒,也不用做胭脂,卫先生一天也只给她上两个时辰的课,她便有了大把的空闲时间。
她甚至还寻了个时间,带着全家人一起去泡了一趟温泉。冬天泡温泉,简直是至高无上的享受。
仅限女性,聪哥儿他们便没有这样的待遇了。
看聪哥儿的表情,他似乎恨不得此时也跟着变个性一起泡温泉呢。
他这话一出口,便被他娘周青梅给揍了。自从改姓周以后,三嫂便越发放开了性子,人也变得活泼起来,有时候也会直接说出心里的想法,甚至还换上了一些颜色鲜亮的衣服首饰,活得更像是一个人,而不是死气沉沉的样子。安宁觉得这样挺好的,谁说守寡就得守得寡淡无味。
就算三嫂想要再嫁,只要不损害了聪哥儿的利益,她也是支持的。只是看周青梅的样子,她是不打算再嫁了,只希望聪哥儿能够成才便满足了。
他们一行人过来,是被玲珑特地留下的小红接待他们的,小红还给了安宁玲珑写过来的信件。厚厚的一封信可以想象出里面有不少的内容。
玲珑离开以后,安宁还真有些想她,迫不及待地拆开信件。玲珑的字就如同她的性格一样,大大咧咧,有时候写太快还有一些错别字。她先是得意洋洋地表示她回到京城后,如何颠倒众生,如何打那些过去嘲笑她的人的脸,还详详细细地描写了那些人见到她脸好了后见鬼一样的表情。安宁也因此记住了几位所谓的大家闺秀。其中还有三分之一的篇幅在说她一生之敌(这是原话)柳千雪爆出抄袭的事情。说她以前那些诗词大多是买了一些落魄文人的作品,结果现在那些落魄文人跑到柳府面前,指控柳千雪买了诗词只给定金。
她描写得活灵活现的,安宁都可以想象出那个尴尬的场景,忍不住噗嗤一笑。
虽然不知道这柳千雪是何许人也,但想必现在日子不好过。据说在以前这位可是被捧成了京城第一才女。
玲珑说了一堆京城里的事情,有她讨厌的,也有她的好友,只是她似乎更喜欢在开原县的生活,打算明年夏天继续过来呢。
除此之外,她还嫌弃了京城里的胭脂,说没有蝶恋花的好用,还打算向安宁买上十坛的天冬门酒送给长痘痘的小伙伴。
玲珑本身就有蝶恋花两成的股份,两人的交情摆在那里,安宁根本不打算跟她收钱。既然玲珑喜欢天冬门酒和胭脂,她就送一些过去给她当年礼好了。家里的葡萄酒也可以送上两瓶。按照玲珑的说法,京城里的葡萄酒一瓶都要二十两银子,而且每家每个月仅限五十瓶,不能超过,连举办一次宴会都不够。安宁严重怀疑这些葡萄酒就是她卖给蔚家的,直接翻了整整十倍啊,果然是暴利。
见安宁看完信件后,小红笑道:“除了这份信,小姐还准备了年礼给您呢。”
虽然小红是安家的丫鬟,但是面对安宁这个身份不高的农女也是恭恭敬敬的,不曾小看,她可是清楚这位在小姐心中的地位的。
安玲珑准备的年礼很是妥当,五匹的上好的锦缎,两块徽墨,两方砚台,一个装着二十年人参的盒子,几样精致的绣品,另外还有一张的虎皮和几张的皮料。
安宁看了礼物就笑了,“这肯定不是玲珑自己准备的。”虎皮和人参明显是为了她娘准备的,徽墨无论给她或是聪哥儿都合适,那五匹的绸缎也正好可以按照花色分给家里每个人。每个人都考虑得齐全,以玲珑的性子肯定是做不到的。若是让玲珑准备,她估计只会准备给她的东西,直接忽略了其他人。安宁打算把那几样绣品送一两样给李艳,绣品明显是京城那边的风格,正好可以让李艳学习一下。
小红给她透露八卦,“据说小姐原本是打算送首饰送绸缎,结果被夫人知道后,狠狠训了一顿,这礼物是夫人准备的。”
安宁忍不住笑了,又问她:“我若是要托你们送东西给玲珑,什么时候好?”
小红脆生生道:“姑娘在过年前十天交给我就好了。我过年时也要跟着队伍一起回京里一趟的。”
安宁点头表示知道,同小红寒暄了几句后,就同家人一起去泡温泉了。
泡了半天起来后,小红更是让人给他们准备了一桌的酒席,酒皆是特地温过的,进入口中,十分暖胃。酒的度数不算高,甜甜的,有点像是现代喝过的米酒。安宁挺喜欢这种口感的,忍不住多喝了一点,喝的脸颊皆上红不说,眼睛也亮晶晶的。小红也在一旁劝酒,一场酒席下来,安宁喝了好几杯。
小红又表示小姐、小云和小月都走了,留她一个人和孤零零两个丫鬟在这里,鲜少有人陪她说话,硬是将安宁和周慧给留了下来。周李氏和周青梅不放心聪哥儿,先走一步了。小红也表示,等下一定会让护卫送她们回去。
一群小姑娘凑在一起打牌。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多了酒,头有点晕,导致牌一直出错,连输了好几把,最后被罚去园子里摘梅花回来。
安宁想着,出去吹吹冷风醒醒酒也好,也不推辞,带着桂圆就出发了。
现在正好步入冬天,园子中的梅花开得正好,花白里透红,艳丽而不妖,还散发着清幽淡雅的香气。在冬天中,梅花怒放得越是精神秀气。
安宁欣赏了一下美景,忍不住念了念以前看过的一句诗词,“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每次喝了点小酒,她就喜欢吟诗,这个习惯不好,得改正。
桂圆站在她身后,吸了吸鼻子,然后道:“姑娘,我想吃你做的梅花饼了。”
安宁彻底拜在这吃货下,她什么风花雪月的心思都没有了,无奈地点头,“好,回去以后,我就做给你吃。”
桂圆又道:“姑娘,你看,玲珑小姐家的梅花开得多好啊,比村里那些梅花都好看许多,做出来的梅花饼肯定很美味。要不,我们多摘一些回去做梅花饼好了。”
安宁嘴角抽了抽,“不可以,这是别人家的园子,怎么可以随便祸害呢!”
桂圆看她义正言辞的模样,垂下头乖乖听训,下一秒却听到她家姑娘道:“就算要祸害,也要问过主人家的同意啊。所以等下问小红一下好了,我也好久没吃梅花饼了。”
桂圆立即两眼亮晶晶地看着她,不愧是她家姑娘,就算拿别人家的梅花做梅花饼也是那样滴水不漏。
忽然,她转过头,看着某个方向,盯了好一会儿疑惑地皱着眉头,然后收回了视线。
“怎么了?”安宁问她。
桂圆摇摇头,“可能是错觉吧,我总觉得刚刚有人在看我们。”
安宁笑了笑,“你就是太敏感了。阿啾——”
一阵风吹过,安宁直接打了个喷嚏,酒也醒了大半。
桂圆连忙做挡风状,“姑娘,还是快点摘好梅花回去吧,省的着凉了。等下小红姑娘若是同意我们摘梅花了,我过来摘好了,我皮糙肉厚不怕感冒。放心吧,我肯定可以摘看起来最好吃的那些梅花!”
安宁点点头,选了一个颇有几分意趣的梅花折了下来,然后同桂圆赶紧回到屋内。
在她们走后,桂圆刚刚回头看的方向闪出了两道身影,一个是俊逸超群的安逸成,另一个是他的侍卫。
“啧啧,没想到这位周姑娘身边的丫鬟倒是挺敏锐的,差点就被他发现了。”
安逸成只是摸了摸下巴,问道:“你说,她怎么能够上一秒说出那样的诗词,下一秒又想着把梅花做吃食?”
侍卫凉凉地吐槽:“那少爷你怎么能够躲在这里看人家小姑娘呢?还让小红姑娘帮你。”
安逸成又恢复了原先翩翩君子的模样,“玲珑难得对一个朋友如此上心,我只是关心她看错人,帮她把关罢了。”
“那从面相来看,安宁姑娘如何呢?”侍卫是知道自己家少爷师从于那位大师,有几分的本事,虽然正确率大概只有一半。比如说他以前觉得柳千雪的面相上来看是小姐的朋友,小姐听了他的话同柳千雪交好,结果被坑了一把。
安逸成皱起了眉头,“我看不出来。这位姑娘的面相很奇特,让人觉得,她似乎不应该是这样的面相。这种面相,我以为只有那个人的,没想到今天又多了一个。”他想起那个人,神色有了一瞬间的恍惚。
侍卫很是无语,“所以结果就是没看出来?”他怎么也没法从周安宁的脸看出奇特两个字,明明左看右看都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等到完全长开的时候,到京城同那些所谓的美女想必也是不逊色的。
安逸成很坦然地道:“对!”没看出也是一种结果,不过应该不会对玲珑不利。
他的视线落在远方的梅花,又问:“庞伟,梅花饼真的好吃吗?”
庞伟怔了怔,“这个没吃过,不知道。不过小姐很喜欢安宁姑娘做的吃食,既然是她亲手做的,想必是好吃的。”
安逸成道:“那好,你去摘梅花吧,等下拿给小红,让她送给安宁姑娘。”
就当做是他不经过她同意便看面相的报酬吧。
庞伟嘴角抽了抽,有心发出抗议,奈何他的月钱是这位大少爷发的,只好乖乖照做了。
……
安宁摘完梅花后回来,又玩了几盘。也许是因为被冷风吹跑了醉意,也许是手气红了,她这回倒是赢了好几盘。在这过程中,一位小姑娘凑到她耳边说了几句,小红忍俊不禁,当安宁问她的时候,她却又不说了。
安宁又问她梅花的事情,桂圆也在旁边眼巴巴看着。
小红答应得很快。
等她们回去的时候,还送了他们一篮子刚摘好的梅花。这些梅花足够她们做许多梅花饼了。
桂圆拿着梅花篮,又是欣喜又是遗憾——她总觉得摘的这些梅花肯定没有她自己摘的做出来好吃。
她不知道的是,花园之中,某位大少爷被那首梅花香自苦寒来来难得勾起了一点诗性,正想要去赏花一把,结果却只看到了光秃秃的没有花瓣只有枝干的梅花,他忍不住无语凝噎。
庞伟内心腹诽着:让你喊我摘,我就全部摘光光!
……
泡了温泉,玩了牌,又赏了一会儿的梅花,安宁自认为今天还是过得很充足的,开开心心带着年礼和梅花回去了。
送他们回去的是一个面生的侍卫,叫庞伟。
这庞伟既充当护卫,又充当马夫,很是健谈,一路上话基本没听过,而且还特别喜欢泼人冷水,和桂圆一直抬杠。安宁也不阻止,权当是听相声了,听到好笑的地方还会插上几句。
这安家的人,从下人到主子每一个都挺有趣的,包括看似稳重的小红,她的爱好居然是装哭,简直是人不可貌相。也不知道安玲珑那位素未谋面的哥哥会不会也是一个逗比。
安宁完全不知道安逸成已经暗戳戳给她看过了一回的面相。
马车开到一半的时候,却突然停了下来,庞伟疑惑的声音响起,“前面有个人躺地上呢。啧啧,大冬天的躺地下睡觉也不怕着凉。”
然后下车,检查。
检查完毕后,他掀开帘子,道:“是个姑娘,大概十三岁。她不仅被打得奄奄一息,还中毒了,只差最后一口气,如果放着她不管的话,大概两个时辰后会没命吧。”
安宁皱了皱眉,这周围皆是树林,人烟并不算多,一个中了毒的姑娘突然出现在他们前进的路上,怎么看怎么诡异,但是让她放着不管的话,她又做不到,这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把她抱上来吧。”她说道,“不了,还是让桂圆抱,毕竟是女孩子。”
庞伟问道:“你不怕她是心怀不轨的人?”
安宁一旦做了决定便不会后悔,她正色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总不能因为担心对方是坏人就不救人吧?先救再说,是坏人的话,也得等救醒了再算账。”
桂圆只听安宁的话,直接下去,把那女的公主抱起,抱到车内。
安宁皱了皱眉——这小姑娘看起来真不是普通的惨,身上被打得几乎没有一块的好肉,她口中吐出黑色的血,气息很是微弱。
她视线落在她那张脸上,皱起了眉——总觉得这张脸在哪里见过的样子,到底是哪里呢?
“姨娘,少爷好歹是你亲生儿子,你好好说便行,别打他了。”小丫鬟抱着沈姨娘的腿哭着劝阻。
这幅画面突然跳了出来,安宁神情一肃,死死盯着这张脸。
还真没看错,是以前那位服侍方姨娘和以南的小丫鬟,安宁当时还在心中夸她忠心呢。她怎么会在这里?还变成这副模样……沈家怎么看都不是这么心狠手辣的人家啊。
她直接对庞伟道:“现在马上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