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来到春禧宫门前,春禧宫的大门紧闭。
婉儿仰头看着春禧宫高大的门楼,看着高悬的牌匾上印着的“春禧宫”三个绛红的大字,顿时眼眶红了。
刘赐在一旁看着她,他知道对婉儿来说这意味着什么,春禧宫对婉儿来说就是家,婉儿历经这般艰险,总算是回家了。
婉儿看向地面,只见宫门前铺着一层薄薄的尘土,她看着这尘土,更是忍不住擦了擦鼻头。
尽管刘赐来的时日短,但他也是知道的,春禧宫门前素来是一尘不染,婉儿每天都会带着妹妹们清扫,看来婉儿这几日不在,春禧宫的门庭忘了打扫了。
婉儿走上台阶,来到宫门前,她伸手一推,宫门缓缓打开了,春禧宫的门素来是不锁的,因为这紫禁城里还没有人胆敢擅闯皇贵妃的宫邸。
婉儿走进春禧宫,看到那熟悉的庭院,庭院里仍是一片凄清,此时天才蒙蒙亮,女孩们都还没起来呢。
婉儿走进庭院,穿过了院子,来到那正厅门前,往里面看了看,只见内室仍是昏暗的,她知道康妃娘娘还没起床。
婉儿回到庭院,看见刘赐仍站在大门前,她知道刘赐必是不太肯进来的,毕竟眼下是带着他去请娘娘阉割他,他必是不愿意的。
婉儿看了刘赐一眼,也没理会他,这些日子下来,婉儿是了解刘赐的,她知道这个男孩虽然狡猾又好色,但为人是正直的,不会胡作非为。
婉儿顾自走到忍冬花架前,看着这一丛她心爱的忍冬花。
此时已是盛夏,忍冬花已经基本凋谢了,那枝叶也逐渐变得枯黄,看来这几天琴儿她们也没怎么打理,那花藤纠缠在一起,有些枝叶堆集成一团,都枯死了。
婉儿心疼地拨弄起那忍冬花来,将那纠缠的枝叶分开,将堆积在花架上的枯叶扫下来。
刘赐远远地看着婉儿,正如婉儿想的,他不愿意踏入春禧宫,他心里一万个不愿意被阉割,只是眼下他没有办法,无处可逃。
这深宫大内,他逃去哪里都是个死,他被人发现没被阉割也是个死,他想过去找李芳老祖宗,但李芳也只会利用他帮忙办事情,哪里会放他出宫呢?
刘赐早已反反复复地思量过了,他知道自己没得选择,他的命运,包括他胯下这宝贝的命运都握在婉儿的手里。
他心里悲哀地叹着:“怎么都逃不过去,看来我这辈子注定要当个太监吧。”
此时他看着婉儿摆弄那忍冬花的模样,晨光渐渐地明媚起来,流转在婉儿的身上,婉儿拨弄了一会儿,鬓角开始微微出汗,她擦了擦汗水,挽起了衣袖,露出白皙的手臂,踮起足尖继续拨弄着。
刘赐又看到那幕他朝思暮想的最美好的景象,他看着婉儿那踮着足尖的优美的姿态,看着她那鬓发被汗水微微打湿的美丽容颜,看着清亮的晨光流转在婉儿身上,他顿时感到一切烦恼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浓烈又悠长的情思占据了他的心,这幕美丽的景象形成无比美好的滋味充斥了他的所有感官,他心中涌起飘飘欲仙的滋味。
他禁不住长叹一声,他觉得婉儿就像一个挥之不去的美丽的幻影,深深地埋在他心中,只要想起这个幻影,或者这个幻影在现实中出现,他就无法自遏陷入一种迷幻的滋味之中,所有的烦恼、痛苦都会被抛却。
他心中叹道:“冤家啊,妖孽啊,如果说我是孙悟空,她就是如来佛吧……”
刘赐顿时觉得将要被阉割这个事情也不那么重要了,他走下台阶,走向婉儿。
婉儿看刘赐走来,她擦着汗,顾自弄着那忍冬花,也不对刘赐避讳,只是大大方方地瞥了刘赐一眼。
刘赐被婉儿的美眸这一瞥,只感到浑身一阵颤栗,他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化了,他软软地站在当地,他多想让婉儿好好看看他,或者凑上去嗅一嗅婉儿发鬓上的香气,但他却不敢动,他一则怕婉儿升起,二则生怕亵渎了婉儿那美丽的样子。
他只能暗叹着:“冤孽啊……叫我落在你的手里。”
婉儿又瞥了刘赐一眼,说道:“再过会儿娘娘就该起来了,我们一起去向她禀报。”
刘赐知道自己没得选择,也没得逃脱,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姐姐,我还是有些话想和你说。”
听到刘赐这话,婉儿顿时想起在神官监的监牢中,刘赐对她说的那番话,那时她被白芷若的“隔空劲”击中,动弹不得,刘赐说了那一大通话,还亲了她一口。
想到这,婉儿不禁放下手,警惕地退开半步。
刘赐说道:“姐姐,你大概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刘赐,是南京人,其实也不能说我是南京人,因为我不知道我爹是谁,不知道我籍贯在哪里,我娘是青楼的花魁名妓,我生下来我爹就不知所踪,我只是家在南京,其实也不能说我家在南京,那是一座青楼,叫巫山楼,只是我把它看成家……”
刘赐一边叹息着一边颠来倒去地讲着,婉儿听着觉得颇不耐烦,但她看到刘赐那诚挚的样子,也没打断他,任他讲着。
刘赐接着说道:“我娘给我起名字也没怎么讲究,在青楼里面生下来的,不知道爹是谁的孩子,一般会取一个‘赐’字,是上天赐的意思,所以我叫刘赐,说起来今天我要被阉割了,也好像是命定的,我本就是个没根的人,是天上掉下来掉进我娘肚子里的,我没爹,也就没祖宗,其实也就是没根,你说是吧?”
说着刘赐苦笑起来。
婉儿听着刘赐这话,倒是觉着有些可怜他。
刘赐接着说道:“但好在我娘很疼我,从小巫山楼里的姨娘们,姐姐们都很疼我,说起来,我没被男人照顾过,从小到大全是姨娘姐姐在照顾我,我在胭脂堆里泡大,难免落得些贪恋美色的毛病。”
听到这里,婉儿禁不住冷笑道:“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刘赐听着婉儿的口气,又不禁惭愧道:“但我也没亵渎过什么美色……哎……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