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种凤羽互相交错排布,有的分布稀疏,有的则聚拢在一处,凤羽上系有不同颜色及数量的丝带,分布代表得分与扣分。
赵焕茹提醒道:“若球踢中北燕军队及驿站按照位置难易程度得相应分数,同理,踢中大周军队则扣取相应分数。需要注意的是因雪墙并不稳固,若球踢上雪墙时,裂口过大影响周边凤羽则之前取得的成绩清零,若是负分,则按照现有分数成倍增加。”
这听着道是有趣,众人闻言皆跃跃欲试,脱去外裳准备应战。
场中众人以大皇子陆晔及太子陆盛为首分为红黄两队,每队各八人。百里虞扬是太子伴读自是在陆盛这一队,孟泽言则因着同陆盛置气跑去了陆晔那队。
古旭行至凉亭,见凉亭下方已坐着许多女子,只余下一处空位,她赶紧跑上前去,待要坐下,却被一名女子拦住,“这处是赵妹妹的,你……”
那女子比之古旭年长不少,见古旭梳着宫人发髻,从斗篷内露出的衣角也是宫人服饰,不由的皱起眉头,语气亦不如之前平和,轻声斥责道:“你可是太子身边的人?竟如此不知体统跑至此处。”
此处坐着的皆是公主与朝中大臣之女,伺候的宫人及丫鬟则退于后方立着,古旭不知这些规矩,方才竟是想坐上她们特意留给赵焕茹的空位。
李成年比古旭慢上一步,闻言忙躬身朝女子致歉,拉着古旭朝后方宫人处走去。
天空飘着细小的雪花,他本意是带古旭来此处立着躲雪,不想古旭冲动无知方才竟是闹了笑话,也庆幸方才那位贵族之女并未追究下去。
他无声叹气,拉着古旭来到凉亭侧方角落,嘱咐道:“你便待在此处莫要走远,切莫再如方才那般冲动。”
古旭点头应答,李成年便上前加入陆盛一队。
离开东宫后似乎事事皆要小心,古旭略显沮丧的靠着檐柱,待看见前方雪墙上花花绿绿的羽毛时又忽然兴奋起来,觉得这场竞赛必定十分有趣。
她上前两步,坐在凉亭台阶上,用斗篷将自己全身罩住,专注的看着场中比赛。
舒婉侧身看着台阶处的古旭,眉头微微皱着,赵焕茹回道凉亭挨着她坐下,见她一直朝侧方看去便问道:“婉姐姐看什么?”
舒婉回身,见赵焕茹身上披着太子斗篷,便打趣道:“我们这么多人太子也只给了你斗篷,可真是有心。”
赵焕茹将斗篷微微提起,不让其垂至地面,低声道:“你可莫要打趣我了,这身后……”
她示意身后人多口杂,并不想就此事多说,于是岔开话题道:“我方才问你看什么,你可还未回我。”
舒婉便沉下脸来,指着古旭道:“那女子被太子带来观赏蹴鞠比赛,方才竟想坐上你的位置,一个宫人罢了,以为爬上太子床便以为自己是太子妃吗,竟如此不知体统。”
前日,皇后送至东宫的宫女夜间爬床被处死之事还传的沸沸扬扬,不想短短数日,他却带了一名宫女至这般场合观球?
太子与皇后向来不合众人皆知,可今日他这般却也还是显得刻意了些。
赵焕茹眼睑微垂,不甚在意道:“毋须在意这些,我们安心观赛便是。”
她画的边塞轮廓图太过复杂,两队中八人水平不等,时常有人踢中北燕军队,或是力道把握不准将雪墙踢烂殃及周边的例子。
末了,众人变换思路,只派主力踢球,其余则在周边守卫。
陆盛这一队,他实力不俗,百里虞扬身手亦不错,两人协力配合,到令陆晔一时招架不住。
陆晔这一队只他一人球技甚佳,其余人自知帮不上忙便也不上前添乱,只孟泽言嚣张的紧,总是想将球抢过。
比赛分上下两场,上半场结束,两队比分拉的过大,孟泽言脸色青黑,狠狠瞪着陆盛及百里虞扬。
半场比赛下来,众人身上皆出了一层细汗,陆盛脱去外裳走至凉亭,赵焕茹正迟疑着,却见他一把将衣裳丢给坐在阶梯上的那名宫女身上。
宫女反应不及,竟被那丢来的外裳整个罩住脑袋,不由的微微朝后仰去。
她心中一窒,却见陆盛朝自己看来,眸中幽深,她瞬时撇开眼去,余光见他缓缓朝此处走来,终于,他的手覆上自己身上斗篷,微微用力,将其朝下扯去。
她方才担心斗篷边沿落在地上被弄脏,便一直用手微微提着,脚踝便露了出来,沾上风雪,寒意侵染。
此时,斗篷被他朝下扯去,却是完完全全将脚踝罩住了。
她抬头,陆盛俯身看她,两人挨的紧,气息相交,这着实太过亲呢,但赵焕茹并不后退,反是问道:“听闻前些日你打杀了皇后送来的宫女,如今却又带着新人来观赛,皇后知道必定不喜。”
“你关注这个?”
陆盛问道,眸间映着赵焕茹温婉异常的脸孔。
赵焕茹一时不知如何作答,竟是撇开眼去。
另一边,古旭被陆盛突然丢来的衣裳给打昏了头,反应过来朝他看去时,只见他微微俯身同一名女子说着什么,那模样远远看去,竟像是两人亲上似的。
她没心没肺的转过头去,捏着他的外裳想了想,愉快的垫在了自己屁股下。
她隔着斗篷坐在台阶上,可这斗篷她很是喜爱,总不想弄脏了,如今用他的衣裳垫着却是再好不过。
第二十六章
百里虞扬远远看着古旭傻乐, 她坐在台阶上, 檐廊落下的雪花停在她白色绒毛的帽檐上瞬间消散,衬的她似个雪人。
这半年她变化太大, 若不是方才见陆盛与她互动,他几乎认不出来了。
他缓步上前,垂眸看向她, “古旭。”
古旭凝滞片刻, 抬头看了他半晌,眸光幽幽,叹气道:“再有不久就是年关了。”
百里虞扬不解, “怎么?年关时…是有什么事吗?”
她已然张开,脸孔秀美,带着初长成的艳色,这和之前白胖的少女形象相差太远, 百里虞扬一时无法适应,反应不由的慢上一拍。
古旭闻言皱起眉头,提醒道:“你之前说是来探望我的。”
总是说话不算数……
她很好骗, 也很好哄,哄骗总是连在一处 。
“抱歉。”
上次见面还是陆盛生宴, 此时已然冬末,百里虞扬想起古旭曾经的话, 突然反应过来,道:“再过几日你便十五了罢,大周女子十五行笄礼………”
古旭懵懂的看着他。
她无父无母, 东宫老人只教她宫中规矩,因此她并不知晓笄礼为何。
百里虞扬蹲下身子,温声问道:“东宫虽不会有人替你举行笄礼,但我送你一份生辰礼物可好?”
古旭咬着唇瓣。
“有想要的礼物吗?”
“你记得我生辰?”
“自是记得。”
古旭不信,忐忑道:“那我考考你,我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她双眸清亮,多了一丝潋滟光泽,百里虞扬隔着帷帽摸她的头,“你说过的,元月初六生。确切的应当是广业元年,元月初六。”
他不由的笑道:“古旭,你要长大了!”
古旭闻言便咧开嘴笑了,开始得寸进尺,道:“我要吃长寿面,我还要好看的新衣服,要厚的。”想到曹方今日的话,她稍显害羞道:“可以的话,我还想要钱,这样出宫后我就有钱买宅子了。”
出宫吗?
百里虞扬垂眸,兀自思索着。
古旭见他不答话,担心他不高兴,便有些忐忑,“我不要钱,就要长寿面好了。”
“你缺钱吗?”陆盛赶来,神色不明的问道。
缺!
什么都缺!
年关时,东宫其余人都有赏赐,只她没有,曹方有小金库,她也没有。
但古旭不敢说,只摇了摇头。
她这般乖巧的闷不做声,却只换来陆盛一声冷笑。
他已然很长一段时日未这般阴阳怪气的待古旭了,古旭暗自醒审,是不是因着自己将他衣服垫在屁股下惹着他了?
陆盛沉眉,他看着百里虞扬放在古旭头顶上的手,低道:“下半场比赛已然开始,我们进场罢。”
如今离比赛开始还有片刻,但百里虞扬未反对,闻言径直入场。
李成年跟随二人进入场地,经过古旭时,不由想到她有什么缺的呢?
局外人,总是清醒一分的。
记得前年年关时,太子参加皇宫年宴回来,夜深,他身上带着些微酒气,人已然不甚清醒,手中却紧紧捏着一只形态可掬的琉璃烧制的小猫。
那是他参加年宴时从太后手中讨来的,太后年长,童心便大了起来,宫妃为讨其欢心总是会收罗一些有趣的小玩意送去慈宁宫。
不想他身为孙子,年宴时不送礼,却向其讨了礼物来。
那时,白日里东宫各人已按照份位高下各自得了赏赐,年关气氛浓烈,东宫被宫人布置的十分喜庆,红色的灯笼透出的光泽将整个东宫点亮。
太子坐在太师椅上,身前案桌上布满了各色物件,琉璃猫,青白玉质的如意……数不胜数。
彼时他不知其意,忽然想起白日见古旭时,她因未得到年关赏赐略显失落的眼神,便低声问道:“太子,小旭姑娘平日虽未尽宫人职责,但她名号记在东宫宫人簿上,按例,年关是要………”
他未说完,太子已然摆手,轻声道:“不用给她那些玩意,这的才是好东西。”
年宴时他被灌了酒,人已不甚清醒。
寝殿正门大开,整个院落充斥着纱灯透出的鲜红光泽,那光从屋外透进,打在案桌上那堆琳琅满目的金银器具上,折射出星星点点的光亮。
太子醉眼看着这堆金银器具,竟是缓缓笑了,那笑显得既傻气又幼稚。
他在等着古旭前来找他,可那夜小黑屋灯火通明,夜里太过寒凉,古旭围着火炉烤了一夜的火取暖,并未来寻陆盛。
年关一过,年味便散去不少。
翌日李成年伺候陆盛洗漱时,却是再也未见着那堆他收集的珍宝。
他从不敢向他人提及此事,此时却无端的想了起来。
他想,古旭若开口提要求,太子必定会允诺的。
入场时,他最后回身看了眼被众多女子环绕的赵家小姐,不由的想到,若是有一日古旭发疯强求,那个位置太子是给还是不给呢?
应当是不会给的,太子这人胸中城府颇深,总不会陪着一个傻子发疯。
与上半场一样,陆盛与百里虞扬是主力,陆晔勉力应付着,孟泽言表现踊跃,但他的队友并不看好他,几次都将球传给了陆晔。
他气极,踢得愈发没有章法。
其中一人是孟家手下之子,见此,便乘机将球传给了孟泽言,孟泽言正欲带球前行,却被突然窜出的百里虞扬夺过球去。
球场如赌场,孟泽言急昏了头,人品毫无余地的显现出来,竟是朝百里虞扬扑了过去。
百里虞扬奔跑中被人撞击,身子一斜跌落在地,球跌跌撞撞滚到了古旭脚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