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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
  “因为万一被爸爸知道了就完了,你也会倒霉的吧?”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她说的全都对。
  “我想,不知道能不能想办法流产,所以就去了图书馆,看了所有关于怀孕时期的注意事项,做了所有与其相反的事。比如激烈运动,让自己着凉之类的,但都没起作用。”
  “那……该怎么办?”
  “怎么办才好呢……”
  一阵令人窒息地沉默。沙织看着史也,他一脸忧愁地低着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坐直了身体。沙织一直觉得年龄比自己大的史也很可靠,但不知道为了什么,这时候感觉他就像个弟弟一样。她对自己让史也这么痛苦看到抱歉,觉得自己一定要让他脱离这个苦难。如果这就是所谓的母性的话,那还真是讽刺。
  “我想,只能等到最后了。”
  听到沙织的这句话,史也抬起头问:“等到最后是什么时候?”
  “只能等到孩子出生了。”她指着自己的腹部说:“既然没办法让他中途就出来,就只能这么办了。”
  “然后……要怎么办?”
  沙织深深吸了口气,“我会想办法的,不会给你添麻烦。我一定会好好处理干净,不会让任何人知道。”
  “你是说——”
  “别说出来!”沙织捂住自己的耳朵,“我不想听。”
  她只是漠然有这样的想法。但她极力不去想具体的细节。因为她知道一旦自己开始这么想的话,一定就回不去了。
  然而,看到史也痛苦的样子,她下定了决心。只能这么做了。
  对于这个提议,史也既没有赞成也没有反对,什么都没说就回去了。
  沙织看了妇科相关的书籍,计算了预产期。如果顺利的话,2月中旬就能分娩。无论如何,这期间都不能被人察觉。学校到不是什么问题,校服很宽松,所以就说自己里面穿了很多衣服就好了。或许有的人会觉得自己胖了,胖了就胖了吧,让他们这么以为就好了。应该没有人会注意自己。到了初三以后,她的课余时间基本都和史也在一起,所以并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这是个个性沉闷,很没存在感的女生——可能大部分人都这么觉得。不,现在同学们都应该在专心准备考试才对。
  沙织还必须考虑高中的事情。公立高中的入学考试在3月初,自己最近没办法专心,所以成绩有所退步,但决不能失败。
  沙织摸着自己的小腹。考试那天,肚子会消下去吗?
  新年过后,之前不太明显的外表变化越来越藏不住了。要隐瞒洋介并不是太大的问题,只要穿的宽松就好。而且他工作还是很忙,只有早晨和晚上才见得到。而且父亲也从来不会观察自己的下半身。
  最大的问题就是学校了。上学途中穿着大衣遮住肚子,上课时就把大衣盖在腿上掩饰。每次到了体育课,就说自己身体不舒服要请假,多亏有时候会遇到私立高中的入学考试,学校会寒假。从一月下旬开始,就很少去学校了。
  时候回想,班上还是会有人会发现的,尤其是女生的眼睛和自觉都非常敏锐。之所以没人问她,一是不想扯上关系,二是也好奇她自己会有什么打算。如果自己站在相反的立场的话,应该也不会开口问当事人。
  痛苦的日子持续着,每当她感觉快崩溃时,史也就默默地支持着她。他再次去沙织家里,但没有和她做爱。
  他给沙织辅导学习,很有耐心,教得也浅显易懂。
  只要沙织没有主动提及,史也就不会提到分娩的事情。他似乎也用自己的方法下定了决心。
  2月初的时候,沙织告诉史也,时间差不多了。史也立刻露出了紧张的神情,眼睛发红,“大概几号?”
  “不知道,但我看书上写的,时间快到了。”
  “有什么打算?”
  沙织停顿了一下说:“可能会在浴室吧,因为会流很多血。”
  “我能做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沙织皱着眉头说:“我没有经验,但一定要等爸爸出了门才行,这是最困扰的。”
  书上说,分娩前会出现阵痛。据说那非常强烈的疼痛,她已经下了决心,无论怎样都要忍者。唯一的问题,就是万一在晚上分娩该怎么办。即使洋介已经睡觉了,也不能在浴室生产。到时候只能偷跑出家门,另找地方。也许可以在神社后面的空地上,铺一块野餐垫——她认真考虑着具体的方法。
  “听我说,到时候我会帮忙。”史也一脸下定决心地说:“到时候你打我传呼机,我无论如何都会赶过来的。”
  “不用了。”
  “我会担心的。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而且一想到你一个人在痛苦,我根本没法安心啊。”
  史也的话让她发自内心地高兴。她确实很担心,不知道自己一个人时候能够应付得来。如果他在身边,不知道会有多安心。
  “好吧,”沙织说:“到时候我会联系你的,谢谢你。”
  实验露出难过的表情,紧紧抱住了他。
  一个星期后,命运的日子终于到了。入夜时开始阵痛,她对洋介说,自己感冒了,想先上床睡觉,然后就钻进了被子。父亲没有怀疑。
  阵痛的时间间隔越来越短,每次阵痛出现,沙织就痛得满地打滚,连路都没法走。虽然她想找史也,但对他目前的状况也无能为力,万一吵醒洋介就不好办了。
  她担心自己不知道生产以后要怎么半,又希望赶快生出来,好结束这种痛苦,即使被父亲发现了也没关系。沙织陷入了天人交战的境地。
  天亮了。沙织整晚都没有合眼,持续不断的疼痛让她浑身无力。这时,传来了敲门声。她费劲儿地回应说:“进来。”
  门开了,洋介探头进来问道:“身子怎么样了?”刚问完,他立刻皱起眉头。“嗯?你怎么流了这么多汗。”
  “没关系的,”沙织笑了笑说:“因为现在痛经很严重。”
  “哦,是吗。那应该很痛吧?”一说到妇科问题,洋介立刻畏畏缩缩的。
  “对不起,早餐我是没法做了。”
  “没事,我会在路上买面包吃。”
  确认洋介的脚步远去之后,她再度开始疼得打滚,努力忍耐不叫出声音。
  没一会儿,她听到洋介出门的声音。沙织爬下床,在地上爬行,感觉就像是蛇一样的扭曲着身体前进,终于来到了电话旁边。她打了史也的传呼机,输入了约定的号码,14106——代表“我爱你”的意思。
  挂了电话以后,她蹲了下来。整个人已经无法动弹。阵痛似乎已经到达了高峰。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门把手转动的声音。洋介出门的时候锁了门,她只好再度像蛇一样爬行,拼尽全力到了玄关。她伸出手,但感觉门锁离得很远。
  终于将门打开了,史也立刻走了进来问她:“你还好吧。”她好不容易才挤出力气对他说:“去浴室。”
  史也把沙织抱进浴室,但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帮我把衣服脱下来,”沙织说:“全部……脱掉。”
  “不冷吗?”
  她摇了摇头。虽然现在是2月,但她已经没有经历去管冷不冷了。
  她脱光了一副,坐在浴室的地上,忍受着不停袭击自己的阵痛。史也一直握着沙织的手。因为担心邻居听到声音,所以沙织一直把毛巾咬在嘴里。
  史也不时地往她两腿之间张望,不知道是第几次张望时,他叫了出来。“啊!开得很大了,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出来了。”
  沙织也有一样的感觉。疼痛已经超越的几项,她脑海里一片空白。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好像是把整个人的五脏六腑都要掏空的疼痛袭来。她咬着毛巾大叫,史也拼命按着不停挣扎的她。
  然后,疼痛瞬间消失了,有什么东西从大腿中间滑出了身体。
  她感到一阵耳鸣,眼前模糊一片,意识朦胧,但微弱的哭喊声让她恢复了清醒。
  沙织的上半身躺在走廊上,只有下半身在浴室里。她抬起头,看到只穿着内裤的史也手上抱着什么,粉红色的小东西。哭声就是从他手上穿出来的。
  “给我看看。”沙织说。
  史也露出痛苦的眼神。“还是不看的好吧。”
  “嗯……但我还是想看看。”
  史也犹豫了一下,让沙织看他抱着的东西。
  史也抱着的奇妙生物,满脸皱纹,眼睛浮肿,头很大,四肢却很细小,还不停地手舞足蹈。
  是男孩。
  “够了……”沙织将视线从婴儿身上移开。
  “接下来呢?”
  沙织看着史也,“该怎么办呢?”
  他眨了眨眼睛,舔了舔嘴。
  “闷死他应该是最快的,只要捂住鼻子和嘴巴就……”
  “嗯,那我们就……一起来。”
  史也惊讶地开着沙织,她也回望着他。
  史也点了点头,默默地将手放在婴儿的鼻子和嘴上。沙织也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沙织泪流满面,她看看史也,发现他也在哭。
  婴儿很快就不在动弹了,但他们还是保持这那个姿势很久没动。
  他们打扫了浴室,沙织顺便洗了澡。疲劳和倦怠已经到了极限,但现在还不能上床睡觉。
  她换了衣服,来到客厅,史也已经准备就绪了。旁边放着一个黑色塑料袋,说是从他家拿来的。
  “还有这个。”史也拿出了一个园艺会用到的小铲子。
  “这么小没问题的么?”
  “虽然家里还有铲雪用的铲子,但没法带出门的。”
  “嗯,那倒是。”
  旁边放着史也沾满鲜血的内裤。他说已经料到了会发生这样的情况,所以带了替换的衣服。无论任何时候,他的准备工作都十分周到。
  他们休息了一会儿以后就出了门。史也说,他可以一个人去,但沙织还是坚持要一起去。因为她不想把所有事情都交给史也一个人去处理。毕竟还是年轻人,即便是刚刚生产完的沙织也是可以行动的。
  他们已经决定了目的地。在富士宫站搭乘公交车以后,在河口湖站下车,之后又一次搭了公交车。史也一路上都紧紧抱着背包,那个黑色的塑料袋就放在里面。
  这是她第一次去青木原,自然也不太了解那是个怎样的地方,听史也说,是最适合掩埋尸体的地方。
  “那里可是自杀圣地,听说只要在里面迷了路,就很难再走出来。只要埋在那儿,应该就不会被找到了。”他一脸愁容地说。
  到了目的地以后,发现那里果然是个十分特别的地方。那是一片树海,无论看向哪里,都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
  他们沿着散步小路走了一阵子以后,确认了四周无人。
  “要不就这里?”史也问。
  “嗯。”沙织回答。
  他从口袋里拿出钓鱼线,将其中一端绑在树上,然后对沙织说:“走吧。”之后就走向了树林深处。
  他还带了指南针,看着指针慢慢前行。地面还有一些积雪,还有些地方地势不平,无法笔直向前走。
  在钓鱼线用完的时候,史也停下了脚步。沙织看向四周,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儿。
  史也用小铲子开始挖土,他说不需要沙织来帮忙。
  泥土很硬,史也要花费九牛二虎之力才能把小铲子差劲泥土。但他也只是皱着眉头,默默地挖,终于在地上挖出了一个很深的,差不多有十多公分的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