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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句话的意思简直就是将一大盆污水倒到了他身上,魔君和仙界勾结是个什么样的罪名,乌兰被他一句话吼得终于恢复了一丝理智,不由得有些后怕起来,却还是没有退缩。
  “义父,你识人不清,自然有看得清的!矢屿魔君驻守王城,有调动王城兵将的权利,他已经允许我带狼兵进来,义父你还是不要多说的好,免得惹人误会!”
  “你……”
  “费什么口舌?等你们父女吵完架人可就跑了!”
  矢屿的声音幽幽传来打断了獠牙的话,指节打响的声音带着穿透的力道,一阵声浪扩散在了漆黑的夜里,无数道黑影在虚空中闪现,变作了带着翅膀的妖兵,或持刀落地,或持弓箭徘徊于半空,里里外外,将妖皇殿围了个水泄不通。
  、
  北胤终于忍不下去,袖袍底下的手紧紧撰成拳,几步走上前来,有意无意地将瑶夙挡在了自己身后。
  “矢屿!你竟然带这么多羽兵围堵妖皇殿,是要造反吗!?”
  “陛下!”矢屿的声音不卑不亢,冷冷的视线直直看过来,嘴角噙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乌兰女君说你是被这仙孽蛊惑了,看来还真是。本君带这么多人来是来救陛下的,可陛下你若是再当着这女仙跟前,可保不准羽兵失手伤了陛下您。”
  “你……”北胤还待开口,身后的人两步并上前来一把推开了他,一记嫌恶的眼神扫过去,让他愣在了三步开外。
  瑶夙一手拉着焉蓉,一手挥着银节索,银色流光像流传的闪电,发出“呲呲啦啦”的声响,几个妖兵见状提着刀冲了上来,被她冷冷扫了一眼,一鞭子掀出了十步远。
  有了开端,对峙不动的妖兵立马像被打通了什么开关,一个个露出尖利的牙爪叫嚣着,成群结队地扑过来。
  瑶夙的神力至此已经恢复了七成,加上神兵银节索,要从矢屿手底下带着焉蓉逃脱本不是问题,可眼下的妖君和妖兵都腾起了杀意,妖皇殿里黑压压的都是妖兵,地上跑的天上飞的,还有徘徊在殿外将这里重重包裹住的,她实在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大的能耐能保证自己喝焉蓉活着离开这里。
  银色神力淹没在一片黑色中,北胤站在王座前一动一动,仿佛整个人已经变成了一座石像,连体内的血液都冻结了一般。
  惊空遏云的鹰唳声响了起来,矢屿化出了苍鹰原形,巨大的羽翼在殿内展开,一双银钩似的爪子在妖群中准确无误地抓起了一个人,扔到了瑶夙跟前,迫得占在一起的妖兵自觉后退,以瑶夙为中心十步远的地方形成了一个圆。
  云修捂着流血的肩膀闷哼了两声,在搀扶下从地上爬起来,一把除下头上顶着的妖兵守卫的帽子,重重砸在了地上,恶狠狠看着收起了羽翼落下的人。
  矢屿的那双眼睛犀利得可怕,像在看着将死之人,嘴角的笑容阴鸷无比。
  “想不到这儿还落了一个,本君只从仙界抓了一个人,王城守卫重重,獠牙魔君,你说这两个是从哪儿跑进来的呢?”
  獠牙在混乱的妖群里岿然自立,厮打掀起的妖风连他的头发丝都不曾打乱半分。
  他冷冷哼了一声,显然不打算交代手下曾抓住过这两个人的事。
  矢屿并不十分计较他们是怎么来的,慢悠悠负着手往前踱了两步,带着一脸假笑看着云修,道:“我说小殿下,上回你那太子爹出面了本君放过了你,你怎么想不开跑到妖界来送死呢?”
  “既然知道我是天宫的小殿下,还不送本殿下离开,你不怕我父神带天兵攻进你妖界吗!?”
  “哦?是吗?可是谁说小殿下出现在妖界了?”矢屿装模作样地摆出了个惊讶的表情,看了周围的妖君一眼,目光扫过之处,众妖君皆摇头否定。
  “看到了吗?这里没有人曾看到仙界的小殿下。妖界沉寂了三万年,你以为你那位太子爹会贸贸然带着仙兵仙将攻进来吗?只要没有证据证明你死在妖界,他又有什么名目来攻打妖界?”
  “你说什么?!”北胤目光沉沉望向这边,冷着声音开口,藏在袖子底下的手上,虎戒泛着冷冷的红光,将他整个人裹在阴冷的气息里面。“矢屿魔君,这个人是天宫的小殿下,你若是让他死在妖界,会给妖界带来多大的麻烦!”
  “陛下莫不是糊涂了?”矢屿厉声打断了他,抬眼给了他一记狠厉的眼神。“陛下受了蛊惑将这仙孽留在了身边,引来了仙界的人,只有让他们悄无声息从世上消失,不落下一丝一毫,仙界才没有妖界的把柄,本君这是在救妖界!”
  “一派胡……”
  “陛下!陛下还没有从这仙孽的蛊惑中醒过来,乌兰,看好他!”
  混在了人群里的乌兰妖君应声飞掠了出来,落在北胤身边,招来了几个人将他围住。
  北胤凝出一团红光正要将乌兰打开,矢屿眼尖地施了一道妖力将他强压在了王椅上,飞身出来落在他跟前,抬手比了个“杀”的手势。
  、
  四周的妖兵围了上来,瑶夙和北胤一边击退杀上来的妖兵,一边看准了退路护着焉蓉往大门退去。
  对方似乎找到了破绽,飞在半空中的羽兵举起了手中的弓箭,密密麻麻的箭雨从上空落了下来,就在两人分兵乏术之际,瑶夙腰间的乾坤袋发出一道银色凉光。
  一声高亢的鸣叫声传出,翳珀鸟从里面滚了出来,落地变成了三人高的大鸟,拍打的翅膀带起狂风,将落下的羽箭打了出去。
  随后更多的箭射了下来,每一支都带着暗沉沉的紫光,像是灌注了满满的妖力,夹着凄厉的妖风破空而来,任狂风席卷也不偏移半分。
  又是“锵锵”两声高鸣,翳珀张开五彩的大翅膀,将三人护在了身下,转眼间被射成了一只刺猬,缩小成半人高,倒了下来。
  “翳珀……翳珀!”瑶夙喊了两声没有回应,登时红了眼圈,手中鞭子扬出,打退了又要围上来的人,低吼一声,“矢屿!”
  妖兵们被她吼得顿了一下,欲前不前,三三两两地回过头看矢屿的指示。
  云修趁着这个空当从腰间的乾坤袋里摸出一颗黑色的东西,用力捏成了粉末,粉末落地成烟蔓延开去,在这种人人盯着他手上动作的境况下,不留意根本看不见。
  那是临走时父神给他的香烟,紧急时候捏碎,他就会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只是不知道这个最快是多快。
  瑶夙用足了力气喊出了那一声,足足缓了两口气,才顺了过来,强自压着内心的颤抖装出一副镇静的模样,问道:“你想让我们都死在这儿?口气倒是不小,你可知道我是谁!?”
  “你是谁?”矢屿好像真的对她这个问题提起了兴趣,扯下了压着北胤的妖力,笑吟吟往前走了一步,道:“这本君倒是没想过,不过天宫小殿下不惜犯险前来相救的,怎么的也不会是个普通的女仙,本君更不能放你们走了。”
  “本君乃是昆仑山雍圣殿的瑶夙小神君,你敢动我,就是要整个妖界陪葬!”
  瑶夙眼中闪过一抹冷冽之色,在场的妖君妖兵已然被她报出的名头镇住,不敢再贸然上前,全都求救似的看向矢屿,等着他说话。
  “呵!”矢屿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不见,又换上了那副阴鸷可怖的森冷表情,盯着她,几乎一字一句地说道:“仙界可不就借着雍圣殿的两位撑腰才骑在我妖界头顶上的吗?远古神祇又怎么样?早就是十几万年前该死的人,既然逆天道而行就不该再插手三界的事!你以为你端出这个名头本君会怕吗?你们进了妖界,就要有死在这里的打算,谁也救不了你们!”
  他的话音冷冰冰的,像是裹了一圈地底阴寒的鬼气,在大殿里回响了一圈又一圈,敲在所有人的心头上。
  不等余音落下,一道清冷淡漠的声音如惊雷般响起,仿佛远在天边,又好像近在咫尺。
  “矢屿魔君好大的势头,连雍圣殿都不放在眼里了,是否连本君踏足妖界之地,也要有来无回?”
  淡紫色的流光自天边而来,妖皇殿的屋顶被破开,一柄剑落到瑶夙和矢屿中间,谢谢插/入地面,月光从破开的屋顶漏下,在流光的映照下黯淡得几不可察——
  沧溟。
  作者有话要说:  总觉得这只鸟的戏有多,又实在弱得过分,看来得加强了
  ☆、第三十二章
  比妖界的月光更纯粹透亮的紫色灵光直泻而下, 一身绛紫色古袍的神君从空中缓缓落下,华光潋滟, 浩瀚的神力压下来,四周登时一片死寂。
  大殿内外的妖兵被逼得从空中落下来,瑟瑟抖动着身子, 俯首跪在地上,毕恭毕敬唤了一声:“拜见白晔上神。”
  、
  瑶夙仰着脑袋看着这个浑身沐着华光的人,直到他落在了自己跟前,才确定这人确实就是成日里躺在竹床上睡大觉的自己的亲爹, 一时竟说不出是感动还是心酸, 自动忽视掉了他落下来的那个破洞,三两步蹭了过去, 糯糯地喊了声,“阿爹。”
  白晔上神抬眼扫了她一眼,瑶夙自动自觉地闭上了嘴, 赶紧倒回去将躺在地上装死的翳珀鸟抓起了来塞回了乾坤袋里, 一把提起云修的胳膊拉着他和焉蓉躲在了靠山老爹的身后。
  矢屿和獠牙虽说都是与上神比肩的魔君, 可这比肩之人也只是元胥、常合这等后世晋升神位的神君,白晔神君乃是远古大混沌时期就存在的上神,便是已经修炼至了魔君的境地, 在他的神威下,也只能弯下挺直的脊梁。
  方才那大言不惭的话仿佛还绕着房梁没有散去,矢屿提着一口气在喉咙里,久久不见白晔神君开口, 才小心翼翼地道:“不知神君亲临妖界,方才是下君一时口出狂言,望神君恕罪。”
  “一时口出狂言?”瑶夙从白晔身后探出头来,神情嘚瑟得像仗了虎势的狐狸,“‘远古神祇又怎么样’,啧啧,你这狂言可不是一般的狂啊?你还说要让本君死在妖界,谁都救不了我们!”
  矢屿脸色一沉,刚在腹中打着稿子想圆过去,就听见低沉淡漠的声音从头顶响起,淡淡道:“是吗?”
  “下君确有说过,可下君不知这位确实便是雍圣殿的小殿下,只当是她的托辞,这才一时说了大不敬的话,神君若要追究,下君认罚。”矢屿咬了咬牙,以退为进,道:“但是,神君应当比任何人都清楚,三界有三界的规矩秩序,仙界的人既然闯进了妖界,就当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在场众妖君顶着白晔上神的神威冒死抬头看了矢屿魔君一眼,由心底发出一声赞叹:勇士!
  “规矩?”白晔的声音温温淡淡,听不出一丝的情绪起伏,偏生就让人发自内心地生出了恐惧,低下的视线只敢落在自己的脚尖,恨不得盯出朵花来。
  “你可知晓,三界的规矩,最初是由谁定下的?洪荒伊始,是本君和几位身受神职的上神定下了最初的天地秩序,是兮扬上神罗列了这些条条框框,成为了三界最初的法则。远古洪荒覆灭,三界倾覆,古时的条框大多列入了天地法则之中,数万年后三界各自建立起的规矩,哪一条能出天地法则之右?”
  “再有——”白晔的话音顿了顿,拂下一道神力,让矢屿直起了腰身与自己平视,依旧不疾不徐道:“矢屿魔君当年修为大增,乃受益于当年往生海的戾气,古时大劫难落下的凶戾本就是污秽之物,如今往生海已恢复从前的模样,魔君身上这身戾气还留着,岂不是也逆了天道?”
  “神君!下君当年飞升确实受益于往生海的凶煞戾气,但三万多年过去了,这戾气早已与小君融为了一体,神君即便为远古神祇,也不能随意斩杀一位魔君吧?”
  “你都敢放话要将本君的女儿杀死在妖界,本君护犊情深罢了,又有何不可?藐视天地法则对古神祇的大不敬,即便本君不出手,落下的天雷你以为你逃得掉?其实你该庆幸来的是本君,尚给你说理的机会。”
  这话半点不假,白晔神君尚且是个可以说理的人,可若是换了兮扬上神可就不一定,三界奉她为尊,若是她要为了自己的女儿不讲理地霸道一回,捏死他一个魔君怕是费不着多大劲儿。
  矢屿眼中染上复杂的神色,想起不久前说出口的话,再想想那位立于众神魔之上的女神君,心里终于有些后怕起来。
  “是小君有眼不识泰山,神君若要责罚小君认领,切莫怪罪于整个妖界。”
  “本君的女儿能跑能跳,本君可以不做计较,云修是天宫的小殿下,及不计较便不是本君说了算。今日妖界众妖君齐聚,本君也多说两句,本君与兮扬上神虽然居于昆仑,但不插手仙妖两界的争斗,可本君女儿谁若是不长眼地伤了,就算天雷不劈到头上,本君也不会放过!”
  这句话已然温温淡淡,像两人对坐闲谈不经意出口的话语,话中警告的意味却十足,跪了满地的妖君不敢迟疑,连忙点头称是。
  “既然如此,这三个孩子,本君就带回仙界了。”
  话音落下,白晔扫了在场的妖君一眼,目光不经意碰上了上首王座上那青年的视线,不由顿了一下,浮出一丝赞许的神色,在这样的威压下敢抬头与他对视,实是难得。
  一道耀眼的紫色光芒照拂着妖皇殿的每一个角落,众妖君将头垂得更低,只觉一道风吹过,那压得人五脏六腑都挤作了一团的神压终于消失了去,白晔上神和被众人围在中央的三人一并消失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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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内的人像木头削成的假人一般一动不动站在那里,除了头抬起来了,和方才受压迫时一般无二。
  没有动静,没有人声,仿佛谁先开口打破了这场僵局就会先从世界上消失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矢屿终于黑着脸出去了,周身裹着一层黑气,散布着一种“近我者死”的气息,跟随他的妖君凑到一起小声议论了几声,拔腿跟了出去,不敢离得太近,也不敢跟得太远。
  待到殿中的人已经去了大半,獠牙才终于有了动作,朝北胤拱手微微一点头,面无表情地往外走,跟在他边上的刀面也急匆匆行了个礼,快步跟了上去。
  出了妖皇殿又走了一大段,直到四周再不见旁人的身影,獠牙才刻意地放慢了脚步。
  刀面会意凑上前去,低低道:“魔君。”
  “她怎么会放出来了?”
  这个她,指的是乌兰。
  刀面面有愧色,低下头去,愧疚道:“是属下办事不力……”
  “算了,就算你办事得力今天的事也不能幸免,矢屿那老东西狡猾得很。不过白晔上神来了倒是意料之外,没想到这丫头居然这么大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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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晔神君闲散地坐在云头,一朵云驾得飘飘忽忽的,路过九重天宫的时候,毫不留情地把云修和焉蓉一巴掌扫了下去。
  瑶夙一副不端不正的坐相,盯着跟前那道紫色的背影,想起不久前遍及妖界的上神之威,一路没敢吱声。
  飘飘忽忽的云朵落在了昆仑山巅,巍峨雄伟的大殿立在山巅之上,勾起的檐角没进云层里,淡淡的神压笼罩着群山。
  雍圣殿的大门素来紧闭,今日居然敞开了半扇,纸人吹成的几个小童子拿着扫帚凑在一起,扫着地上不存在的灰土。
  瑶夙面露疑色,转头看向白晔,问道:“来人了?”
  “嗯。”白晔淡淡应了一声,抬步先行。
  昆仑山设有结界,朝拜的仙人止步于山脚下,能上到昆仑山巅的人本就屈指可数,偏偏常来的那几位还有些喜欢翻墙,根本用不着开门放行。
  今日这么看来,来人是开了大门被她娘兮扬上神迎进去的。
  这么想着,瑶夙虽然心里好奇,还是端出了一副正经模样,小跑着跟上阿爹的步子,朝大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