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夏侯期从楚襄府里离开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夏侯期坐在马车中闭目养神,回宫后更衣整理,便到了上早朝的时候。
比之前几天,夏侯期的情绪虽然稳定了,但整个人还是透着股阴沉,群臣依旧胆战心惊。新任的国师又来请求辞官,这次夏侯期沉着脸沉吟了一下,然后竟然答应了。
大臣们惊讶之余也觉得这样可以,毕竟新国师确实不称职,只是皇上准许新国师辞官后却没有急着认定下一任国师,这就让大臣们有些摸不着头脑。有几个臣子进言提到卢阙的其他几个徒弟,夏侯期都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只是说自己还想考虑一阵,不着急。
以往遇到这种情况,大臣们肯定催促皇上早些做决断,毕竟国师这种位置要是悬着,举国的老百姓和他们百官都不会安心,可今天,愣是没人敢开口催促,一直到夏侯期开口让下朝,群臣才唯唯诺诺的行礼退下。
夏侯期一下朝福子就通报说:卢阙已经被抓回来了。
确实是抓回来的,因为以卢阙自己的身体而言他不能自主回来,卢阙确实病得很重,连夜的赶路又加重了病情,因此本来是一抓回来就要面圣,但考虑到卢阙的身体状况,福子来问皇上的意见,要不要等卢阙在府邸休养好了再让他进宫。
“让他回府好好养病,”夏侯期说,然后眯了眯眼,“朕,过去找他。”
卢阙的府邸内,倪省正端着药碗侍候在病榻旁,刚卸任的国师也一脸罪人相的在一边守着。夏侯期来后福子自动的把他们清了出去,自己也到门口守着。
夏侯期走到床前,卢阙一脸病容的躺在榻上,眼镜在枕边放着,因此眼睛还不怎么对焦。
“皇上……”
“念你病重,不必行礼了。”夏侯期说着撩袍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但并不代表朕恕你的罪。”
卢阙愣怔了一下,随后闭上眼,“皇上,臣不会狡辩,任何刑法都愿接受。”
夏侯期冷笑了一声,“好个忠肝义胆鞠躬尽瘁的好国师,你如此一来倒是成仁成义,却是把朕往昏君的位置上推,朕若是真那么做了,百姓会怎么看朕,百官肯定也会上奏求情。毕竟在你们眼里,楚襄,本就该死。”
最后一句话,夏侯期是从齿缝挤出来的,卢阙听出夏侯期是真的动了怒,其实他也能理解,皇上眼皮底下的人他做了手脚,确实理亏。
“皇上,臣没有要杀麟王的意思,”卢阙说,“这不是狡辩,只是臣真的耽搁了。”
“在落倾尘那里耽搁了吧。”夏侯期冷笑,“你在外游山玩水寄情诗画之时,可想到襄儿那时在受什么罪,你回来之前的一个时辰,他的内脏里都极满了你中的蛊虫,若是再晚两天服药,怕是人就死了!”
卢阙闭了闭眼,知道自己已经很难解释,“皇上……臣知罪。”
“是谁给你的权力让你在朕的侄子身上下蛊,”夏侯期铁青着脸质问。
卢阙垂着眼,“他是麟国最后的君王,臣担心……”
“他也是朕的侄子,他还是个傻子!”夏侯期突然站起身咆哮道,一挥手打翻了旁边的药丸。
卢阙的脑中嗡嗡作响,可还是说:“他虽傻,但会遭人利用……”
“够了!”夏侯期吼道,“朕不需你再自作聪明,做出这等事还毫无悔意。”
夏侯期深吸了口气,突然笑开,“卢阙,你们究竟把朕当成什么,朕已几乎无亲无故,皇室中和朕有血缘,杀的杀流放的流放,你暗中联合百官挤兑翕儿,让六部都不想接受他,你想断了他的前程。就因为他是真的堂弟,襄儿智力不全,你也处心积虑的除掉他……你是不是觉得你很无私,可你害的是朕的亲人!你们到底要怎样才肯罢休,朕贵为天子,但也是个人,有人之常情!可你们想把朕变成什么?真正的孤家寡人,任何感情需求都不能有!”
夏侯期看向别处,掩住目光中的凄惶,“这些年来,朕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每日一行一动都要心系社稷,心系百姓,唯独不能想到自己。朕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夜是属于所有人的,可却唯独不属于朕,有时候甚至想就这么死了反倒是好的,那种滋味你们能理解吗?朕身边没有一个人可以给朕暖心,让朕安睡,你们能理解吗?不,你们还嫌不够,你们恨不能把朕的心也掏出来换成石头,只要能镇在那个皇位上,你们哪在乎朕的心情。”
“皇上……”
卢阙挣扎着要起身说话,却忍不住咳了起来。
夏侯期转过身道:“我不想再听了,国师,你还有辞官的一天,辞官后你还可以去找落倾尘,可朕却没有去处。朕不想再听你们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朕的要求并不高,按照心意做了,也不会对不起百姓和社稷,所以,朕决定按自己的心意做事。”
“皇上您想做什么?”卢阙问道。
夏侯期看了他一眼,“朕要娶云梁。”
门外的天际突然传来一声闷雷,卢阙仔细回想确定自己没有听错,然后道:“云梁?可她不是……”
“她还不是,”夏侯期说,“所以朕可以娶她,朕已经给落倾尘去过信了,承晔那边朕也会说清楚的。承晔这个人,只要利益合作上能满足大虞,他肯定不会争一个女子。”
“可是皇上,为什么?”卢阙一手撑着要起身,却没能成功,还把床头的眼镜给碰到了地上,玻璃镜片立刻裂开了几条缝。
夏侯期讥讽又苦涩的一笑,“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朕喜欢她,国师忘了朕也是个人,也会有感情么?”
“云梁她还是个孩子啊……”卢阙还是不能相信。
“朕知道,”夏侯期的目光有些温柔,“但朕会等她变成女人,到那时,她会是云莱的皇后。”
“皇上,臣不同意!”卢阙突然摔下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