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经调查过他了?”卢阙眨了眨眼,“动作这样快。”
落倾尘横了他一眼,“大虞境内的路都修的很好,消息传递确实花不了多少时间。”
见他把重点移开,卢阙只是挑了挑眉也没说什么,又看了眼那封信问:“那你打算留他吗?”
落倾尘的眉毛拧的更紧了,“大徒弟是个猪,二徒弟……说不得,到了老三是这么个木头呆子!我的命就是这样的吗?”
看落倾尘那么苦大仇深,卢阙差点忍不住笑出来,忍了又忍才说:“这人性情淡泊,不是挺合你的口味吗?”
“他这叫什么淡薄,不就是傻吗?”落倾尘没好气的说,然后闭上眼没再说话。
卢阙也没有紧着劝,让落倾尘自己再想想。
“听管家说你今早又出门了,中午才回来。”落倾尘突然又开口,“下次让他们给你备轿子就是,你人生地不熟的,出门连随从都不带小心迷路。”
卢阙凑近他指了指自己的嘴,“我这里能说话,就是不认识路也可以问,落国师别把我当成出远门的小孩子。”
落倾尘翻了翻眼睛,“你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你还小孩子……”
看来他还没忘了昨天的事,看卢阙的眼神多有不忿。
管家突然又进来报:“老爷,早上送信那位公子又来了,说是要向老爷当面辞别,还拿了些东西。”
“让他进来。”落倾尘面无神情地说。
没一会儿管家并两个小厮便将倪省带了进来,倪省和之前见的时候一样,仍旧是垂着眼皮一副木木的样子,对周围的环境很不敏感。
他行礼谢了落倾尘的赏识和给他返乡盘缠的恩情,然后便把手里包着的布包向前一递,“小生身无长物,只有这套磨好的骨棋和盘子是一直带着的,望国师大人不要嫌弃鄙陋。”
落倾尘看了看管家,管家立刻接过,放在落倾尘身边的桌子上打开,里面正是之前的那个盘子和一个小木盒,木盒打开里面是那些骨头。
“你管这个叫骨棋?”落倾尘说。
倪省低下头,“是,小生自小摆弄这些,觉得这盘子正像棋盘,骨头像是一颗颗不同身份的棋子,这么多年来国师是唯一能看出玄妙的人,小生便将它们都赠与知己。”
落倾尘别开眼,“我可弄不懂,这套棋只有你会玩儿,留给我也没用。”
他皱眉思索了一下,又说:“不如这样,你留在我府里教教我这个这么摆弄——你回去是坐船吧?”
倪省呆呆地点头,“是,坐船。”
“这段时间水面上不安稳,最好别坐,你就先住段日子再说,”落倾尘说着扭头叫管家,“老陈,给他收拾个房间让他住下。”
倪省已经愣了,反应过来忙说:“不用……”
见落倾尘眼刀飞来,他打了个哆嗦,忙说:“既然国师有兴趣,小生愿每日来陪国师推骨棋,只是小生自己也一知半解,到时候望国师不要怪罪。”
落倾尘撇撇嘴,“既然你愿意住你的地方就随你,老陈,待会儿派马车送倪公子回去,看他的住处需要些什么你自己看着安排。”
管家忙低头称是。
倪省简直是不敢再推辞,落倾尘说话做事有股子娇蛮劲儿,似乎一点不遂他意他就要生气,还乱瞪人。
“你吃饭了没,没有今天就留下同我们一起吃饭吧。”落倾尘说。
倪省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道:“是,多谢国师。”
落倾尘站起身,“别那么多规矩了,卢阙,你先带他去后院转转,我换个衣服就去找你们,咱们还在醉仙亭碰面。”
卢阙便也站起身邀倪省一块儿走。
三人最后就在花园里一同说话,落倾尘没让倪省先摆弄他的骨棋,而是先问了些问题试试倪省的灵性,结果发现这看似木呆呆的人却是个做术士的好材料,他不由分说拉过倪省来给他摸了一遍骨,倪省吓得双耳赤红,落倾尘脸上的神情却越发复杂,最后又归于平静。
他心中暗叹,这倪省就算不会推石法,资质在术士中也是上上等的苗子,好好修炼,继承映穹占卜应该也不成问题。
“你老家是哪里的,我不是说你在大虞那个家。”落倾尘问。
倪省迟疑了一下,才吐出两个字,“东凰。”
落倾尘扬眉,随后轻轻叹息,“东凰,曾是术士最多的国家,连皇帝本人都会占卜。只是知运也避不开亡国之势啊……难怪,你底子这么好,在东凰是不是也修炼过。”
倪省低下头,“祖上是术士,承蒙过东凰皇恩,到小生这一代已经看不到祖先的荣光了,我自一出生就在逃难,一直到国破四处流浪,最后来到大虞。”
落倾尘点了点头,“唔。”
倪省本来嘴唇艰难蠕动着,似乎等着落倾尘再问他什么好回答,可落倾尘问到这里就不问了,似乎愿意倪省自己保留些什么。
他这人一向如此,自己怪,也允许别人怪一些,不刨根问底。
倪省抬眼轻轻看了下落倾尘,似乎有所触动。
吃过晚饭,落倾尘和卢阙在亭子里下棋,倪省没得到走的指令,只能在旁边看着。下棋的时候落倾尘不喜欢有下人在,就自动的使唤起这个小辈,仿佛已然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徒弟。
丢给倪省一个柑橘,“哎,给我剥了。”
倪省一愣,随后忙低下头兢兢业业的剥桔子,落倾尘依旧边和卢阙谈天边下棋,说话好似也不避讳倪省。倪省好像不太擅长剥这种皮薄的柑橘,果肉被掐破汁水乱溅,他急得鼻尖微微冒汗。
落倾尘丢过来一眼,扬眉,“怎么还不如我家云梁的小肉蹄子。”
说着夺过来几下拨开,自己掰了一半剩下的给倪省,倪省看着手心的一半,过了会儿才小心的送到自己嘴边,吃着橘子看两人下棋。
直到月近中天时,落倾尘才又叫了声看入神的倪省,“今天不早了,我让老陈先送你回去,今后没事就过来,我若是不在府里也有人管你,不必怕生。”
倪省低下头,“多谢国师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