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雍丘城内,一片寂寞萧索之景,不闻商旅之声,府宅门可罗雀。如果此地不是曹植,换做其他官员将城池治理成这般样子,只怕此刻脑袋已经搬家了,曹丕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并没有埋怨弟弟,就这样一直来到了官邸坐下。
桌上没有文案书信,残羹冷炙倒是一大堆,曹丕心里这个火啊,不由门口停下脚步,恨不得马上掉头就走。
曹植连忙吩咐将此地收拾干净,命下属重新置办菜肴,取来水酒,味道苦涩,曹丕只是品了一口就命换下,将自己带来的美酒拿了上来。
“子建,怎就凄凉如斯?”曹丕叹气道。
“弟弟有负圣恩,治理雍丘不力,还请兄长责罚。”曹植惭愧道。
曹丕摆了摆手,亲自给曹植倒了一杯酒,说道:“朕知你心不在此,莫要再提了。”
兄弟二人开始举杯,随着美酒下肚,气氛开始变得随意起来,曹丕笑问道:“子建,可有新作,朕自知文不如你。”
“混沌度日,并无新作,常忆昨日兄弟之情,夜不能寐。”曹植道。
“唉,知你疑朕!虽然朕杀人无数,心如铁石,但绝不忍同胞相残。子文之死并非兄长所为,苍天可鉴!”曹丕叹道,想起了中毒身亡的二弟曹彰,又不禁潸然泪下。
曹植也跟着落泪,见到曹丕情真意切,并不像装出来的,疑惑尽去,坦诚的说道:“子建确曾怀疑兄长,今见兄长一片真情,昨日实为小人之心。”
“子文之死却也因朕而起,只恨之前并未察觉,害得子文英年早逝。朕每每想起,九回肠断,却又无从倾诉,以致岁不足四十,这白发却已过半。”曹丕指了指自己王冠之下的白头发,不住叹息。
“子建不能体谅兄长难处,真是该死!”
“子建,且听兄长一句劝,莫要因酒误事,荒废光阴,若不能治理一地,何谈治理天下,造福苍生?”曹丕道。
“兄长之言,子建谨记,自今日起,绝不醉酒,重整雍丘。”曹植郑重的说道。
曹丕满意的点头,哈哈笑道:“今日你我兄弟相聚,可以破例,不醉不休。”
既然打消了疑虑,兄弟二人举杯畅饮,其乐融融,曹植望着眼前的哥哥曹丕,恍惚间觉得兄长变了,不再如往日一般跋扈,倒像是个慈祥的兄长,眉眼之间还有父亲的影子,愈发觉得亲切。
“河洛之神,名曰宓妃,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曹丕喝到了兴起,口中吟唱道。
曹植顿时被惊呆了,等到曹丕唱完,惊愕的说道:“子建未曾料到,兄长竟然能背诵这首《感甄赋》。”
“此等佳作,天下无双,怎可忘记?无须遮掩,兄长知你喜爱甄宓,唉,兄长也常常想起宓儿,颇为感伤,每每念起此文,便觉宓儿已羽化为洛水之神,方觉一丝欣慰。”曹丕道。
曹植颇为汗颜,天下多情之人,莫过于他曹子建,至今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他跟甄宓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承蒙兄长大度,子建惭愧。”曹植道。
“唉,朕甚为思念宓儿,前番征战彝陵之时,恍惚间在城楼之上见到了宓儿飘过,那是何等的心痛。”曹丕道。
说起彝陵,曹植立刻想到了王宝玉,此人高深莫测,身边聚集了无数的能人异士,曹丕看见了甄宓,难道说?
曹植顿时眼中神采飞扬,心情激动,忽然觉得甄宓一定还活着,也许就在彝陵,甄宓的陵园空空的事情,他也曾有所耳闻。
“兄长,可是嫂嫂还活着?”曹植试探的问道。
不过曹丕却摇了摇头,表示坚决的否定,当初那杯酒剧毒无比,又是宦官亲眼看着她喝下去的,必死无疑,只不过这个秘密曹丕到底还是没有勇气说出来,只能暗自后悔当初一时冲动,导致了悲剧发生。至于当初看到的影像,八成就是王宝玉搞出来的幻境,用来迷惑人的,不是真的。“朕这一生,唯独觉得对不起甄宓,未曾给她应得的后位,让她,让她落寞终亡……”
此时的曹植根本听不到兄长曹丕说什么,眼前全是甄宓的影子,那激荡心弦的美貌,宛如神女下凡,无可比拟。
曹丕见到兄弟很开心,情绪也受到很大感染,一杯接一杯,喝得是伶仃大醉。随后,曹丕不顾尊贵的身份,决意跟曹植同睡一张床榻,并且抢了曹植一直用的枕头,睡得格外香甜,那正是甄宓所谓的遗物,金缕玉带枕。
曹丕和曹植兄弟二人,似乎从来没这么友好过,第二天,曹丕离开了雍丘,临行时叮嘱曹植要努力工作,造福一方,日后定然重用,同时加封曹植为雍丘王,增加对此地的资金扶持。
第1449章 来去无碍
听闻诸葛亮大军并不曾从南方返回,孙权觉得机会难得,任命陆逊为行军大都督,诸葛瑾为军师,率领徐盛、韩当等诸将以及二十万大军,果断兵发合淝。
陆逊深知合淝的重要性,采取了强攻快攻的战略战术,大军每围住一座城池,并不扎营交战,而是立刻展开攻城。
攻城造成的损失皆有当地整顿补充,然后气势汹汹的又前往下一目标。在江东兵马的强悍攻势之下,魏属领地庐江、无为、羡溪、石亭等地相继失守,孙权连连收到捷报,喜上眉梢。
两军相向而行,司马懿和大将徐晃也是率领大军一刻不停的赶到合淝,终于将江东兵马截在了濡须口。
与此同时,一直驻守在合淝的大将张郃也率兵赶来过来,两军汇合一处,共计二十万,却与江东的兵马势均力敌。
陆逊连连获胜,心中骄傲,刚想下令绕过濡须水域,与司马懿展开大战,却被谨慎的诸葛瑾给拦住了。
“大都督,司马懿此人高深莫测,万不可轻敌。”诸葛瑾道。
“我观其乃泛泛之辈,不然怎会屡次败给王宝玉。”
“司马懿与王宝玉之战皆为小败,实力不曾受损,而其余人等皆为大败惨败,足可见司马懿此人临机处置,多谋善断。”
“败则败矣,怎还分出了大小?双方实力相当,拼力一搏,总有胜算。”陆逊不以为然的微微皱眉,仗还没打,却拼命替对方说话,诸葛瑾也真是太谨慎了。兵贵神速,就该一鼓作气,与司马懿正面交锋。
“唉,王宝玉岂是常人可比,大都督,还请停住兵马,审时度势,再行进攻不迟。”诸葛瑾依然坚持自己的看法。
陆逊思量了半晌,考虑大军连日作战,疲惫不堪,稍作休整也并非不可取,于是对徐盛吩咐道:“徐将军,你可亲率三千兵马,前去探查魏军虚实,不求得胜,速去速回。”
徐盛欣然领命,立刻率领队伍出发,趁着夜色朝魏军那边悄悄摸了过去。
虽然徐盛采取了非常谨慎的行军方式,尽量不发出声响,但还是被老奸巨猾的司马懿给事先发觉了。
“司马都督,好久没打仗了,末将愿率军前去迎敌,将那徐盛生擒。”徐晃哈哈一笑,主动请命道。
“不可!”司马懿摆了摆手,说道:“徐盛只带着三千兵马,定是前来探营,一战即退。”
“正因如此,便可堵住其后路,让他有来无回!”
“生擒徐盛只会激怒陆逊,大军劳顿,有待整治,此举毫无益处。”
“难道要由着他来去无碍?”张郃有点不乐意了,开口问道。
“呵呵,将军勿忧,莫不如将计就计。”司马懿笑道,随即吩咐下去,立刻将行军大营分为八个部分,以八卦图的阵型排列。
徐盛一刻不停赶来之时,已经是拂晓时分,他站在一处小山之上向下瞭望,见魏军的营地分成八个部分,觉得颇为特别。
在司马懿的授意下,刚刚出账的士兵个个显得十分懒散,伸懒腰打哈欠拖拉着腿走路,完全一副有恃无恐的傲慢样子。
徐盛也是经历过多次战争的大将,心知越是如此,往往其中越是有诈,许是对方发觉了行踪也未可知。只带着三千兵马,偷营定然不能得胜,徐盛不敢耽搁,立刻带兵急匆匆的返回。
徐盛第一时间把探查到的情况汇报给陆逊,特意强调司马懿分布营寨的方式极为特别,士兵秩序差强人意,十分懒散。
陆逊听到之后,不以为然的说道:“司马懿定然已知晓你去探营,故意做出如此布置。”
“大都督高见!”徐盛拱手道,他本人也是这么想的,但诸葛瑾却看到了另外一面,思忖着问道:“司马懿既然已经发觉,却不用伏击之策,正不知何意?”
“呵呵,其想让徐将军传递消息,他擅长行军布阵之法,令我等畏惧,不战而退。”陆逊笑道。
“司马懿心思缜密,阵法又如此奇特,倒是不可不防。”诸葛瑾道。
陆逊微微思索了片刻,摆手道:“子瑜,在我看来,司马懿其人太过自负,如此作为,正是畏惧我军,乃虚张声势之举。”
“大都督所言极是,我军自渡江以来,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正可一鼓作气,击败司马懿,夺取合淝。”韩当摩拳擦掌,跃跃欲战。
“韩将军可率军五万,自羡溪渡水,攻击魏军左翼。”陆逊下令道。
“末将遵命!”
“徐将军与我一道,率军十万,自巢湖西侧出兵,正面迎战司马懿。”陆逊继续安排道。
“末将遵命!”
“大都督,尚需谨慎。”诸葛瑾小心的补充了一句。
“我方兵力雄厚,不必畏首畏尾,此战必胜。”陆逊信心满满的说道。
陆逊并非是盲目自大之人,计谋固然重要,但陆逊大军正值士气大振,司马懿被动挨打,又是远道而来,确实是作战的较好时机。
陆逊这边排兵布阵,司马懿也没闲着,迅速展开了一系列的行动。司马懿断定陆逊会看不起他将大营布置成八卦图的模式,一定会采取进攻。
“司马都督真乃神算,陆逊为人自负,果然举兵来犯。”张郃笑呵呵的说道。
“张将军,你可率领五万大军,迂回行走,到后方五十里的舒山布防,定要挡住陆逊的进攻。”司马懿道。
一听说要向后退兵,张郃不乐意了,问道:“陆逊小儿,凭借诡计火烧刘备百里大营,便自认谋略了得,在我看来,不足道哉,大都督何必做出畏惧之举,助涨对方气焰?”
“战术之上,莫要轻视敌人,陆逊本为一介书生,能有今日,也并非毫无能耐。”司马懿纠正道。
“都督实在是抬举此人,否则其怎会拿王宝玉无可奈何?”张郃不屑道。
提及王宝玉,司马懿后脊梁骨也是阵阵发凉,脸色也阴沉下来,沉声道:“照做即可,我自有安排。”
张郃虽然不满,但兵权在司马懿手中,不得不从,率领五万人马立刻向后撤去,同时按照司马懿的安排,迂回行走,搞得好像兵马很多的样子。
第1450章 腹背受敌
安排走张郃,司马懿又对徐晃道:“将军与我一道率大军离开此地,前往巢县。”
“不知大都督因何离开?”徐晃也不明白了,闷声问道。
“陆逊必有兵马从那处过来偷袭,进而控制整个濡须,我方与其兵力相当,若能蚕食其兵,其势衰弱,此战可胜。”对于徐晃这种有资格的老将,司马懿拿出耐心解释道。
徐晃若有所悟,又问道:“若是陆逊兵分两路,合淝岂不要危矣?”
“呵呵,徐将军久经疆场果然是见识不同。”司马懿先赞了一个,又客气的说道:“若要取胜,此战至关重要,如此便拜托将军。”
徐晃点了点头,立刻召集剩下的十五万兵马,开营拔寨,偃旗息鼓,直奔巢县。
陆逊率领十万大军,不紧不慢的朝着司马懿大营而来,另外一边,韩当率领五万兵马则是急行军,迅速渡过巢湖的最窄之处,来到了北岸。
看似魏军并无防备,韩当十分开心,自觉又要立下战功,指挥着队伍向西行进,等待着大战打起,从东侧向司马懿大军发动突然袭击。
陆逊带领大军向前推进,到了半路上,忽听探马回报,司马懿的大军不见了。
“可知其去向何方?”陆逊凛然一惊,急忙问道。
“从车马痕迹看,好似退向舒山。”探马道。
“果然如我所料,司马懿虚张声势而已,大军即刻赶往舒山,越过此地,便可到达合淝。”陆逊道。
“大都督,司马懿并非胆小之辈,未战先退,只怕是计,莫要轻敌啊!”诸葛瑾又说道。
“哼,屡战屡败之辈,何足道哉!”陆逊冷哼一声,依旧不当回事,吩咐大军继续向前,同时派人传令给韩当,命他带军向西北进发,先一步到合淝,从舒山后侧袭击司马懿大军。
陆逊加快了行军步伐,快到舒山脚下之时,派去传信的人一脸惊恐的跑了回来,途中遭遇了司马懿的主力大军。
陆逊顿时惊呆在当场,司马懿的大军什么时候跑到东面去了,不好!韩当那边一定遭遇了埋伏。
“大都督,当速速前去营救韩将军!”诸葛瑾着急的说道。
“此时恐怕为时已晚。”陆逊索性心一横,指挥大军加速继续前行,既然司马懿主力不在,这里的兵力一定不足,若能生擒或者杀了司马懿,这仗已经等于是打胜了。
却说韩当一路通畅,正在率军向西挺进,刚刚经过一处山坳,忽听鼓声隆隆,杀喊声震天,一支数量不菲的大军骤然出现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