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如京皱皱眉头,说道:“只怕不妥吧,大理寺那是审朝廷命官的地方,而且……应天大理寺已很久没有审案了吧?只怕得先上书禀明皇上才能如此办理,薛大人以为如何?”
大理寺正薛泽无言以对,过了不久,刑部右侍郎刘大人来了,他向三位上官施礼之后钱如京向他询问受贿之事,刘侍郎矢口否认,并指认张主事与他有仇,这是趁机攀咬诬陷,两人就在堂上争吵起来,张主事现在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他见刘侍郎将所有事情完全推诿在他身上,索性豁出去将刘侍郎平日的一些收受贿赂贪赃枉法的事情都捅了出来。
钱如京越听脸色越难看,听那张主事话中有话,似乎还有很多牵涉到贪污受贿的官员,再审下去只怕整个刑部就剩下他一个光杆司令没有贪污受贿了,他一拍惊堂木,喝道:“够了,张荣广,你说刘侍郎收受贿赂,还举出这么多实例,你可有证据证明你的话?”
张主事叫道:“大人,这种东西前手拿后手送的,哪有什么证据啊,要不大人派人查抄他的家,保证能抄出许多银子来,前个月衙门里走了许多大人,他手里有不少空缺,就不知收了几万两银子,其中包括我给他的两千两银票,他才给我授了主事一职。”
第〇一六〇章 【大生意】
“大人,他这是血口喷人,大人不要信他,这种小人一旦出事就像疯狗一样乱咬,再问下去说不定他还要继续攀诬其他大人,钱大人,我建议对他动刑,动大刑,看他招是不招。”刘侍郎望着张荣广冷冷地说道。
“也罢,”钱如京拿出一支火签,丢到堂上,喝道:“拖下去,打二十大板再说。”
张主事给如狼似虎的衙役拖了下去,受了吩咐的他们抡起板子毫不容情地打下去,才几板子就将张主事给打晕过去,泼醒之后再打,打晕了再泼醒,看到张主事的惨状,段飞下意识地摸摸屁股,当初他也挨了二十板子,但是那二十板加起来还不够张主事挨的一板子厉害。
眼见张主事出的气多进的气少,连杀人灭口四个字都喊不出来了,段飞提声叫道:“大人,张荣广受不住刑,再打下去可就要出人命了。”
钱如京吃了一惊,喝道:“停刑,给我把人带上来。”
张主事被拖上堂去,看到他的惨状,钱如京又惊又怒地一拍惊堂木,喝道:“你们好大的胆子,才十多板子便将人打成这样,你们想杀人灭口么?是谁让你们这样做的!”
那几个衙役吓得仆在地上筛糠一般地哆嗦着,没人敢做声,钱如京心中电转,喝道:“还不快去一个人请医生救治?其他的把张主事带下去,张主事就交给你们了,倘若他明天不能过堂,我就当堂打死你们几个,滚!”
出了这个意外,这一日的会审不了了之,也让段飞深刻感受到官府中那种错综复杂的关系网的可怕,这还是刚刚经过查撤之后才建立不到一个月的政府班子啊。
段飞心情沉重地返回都察院,他已被完全孤立了,刚来时人家对他是表面恭敬背后鄙夷,现在人家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一个个见了他就躲,就算打个招呼说两句话也是尖酸刻薄的,这官场果然不好混啊。
以前那些看好他前景,准备攀附的,现在也不见来串门子了,人情冷暖啊,段飞心中很是不忿,却又无从发泄,忍不住写了两张门联贴在门口,然后扬长而去,反正现在没人待见他,不如回家玩他的弓马箭术去。
望着他愤然远去,几个都察院的十三道监察小御史凑了过来,望着对联念道:“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
“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好一副对联啊,你们说这个段飞真的不学无术?那他如何知道《左传哀公六年》中关于孺子牛的典故?”一个三十来岁容貌普通身形高大的御史啧啧赞道。
十三道监察御史只是些正七品的小官,不过他们若是受命出巡的话责权就不小了,刚才说话的那人正是福建道监察御史桂萼,他上个月才自成安知县调任应天都察院福建道监察御史,一直赋闲无事可做,段飞来到都察院之后他一直颇为轻视,但是今日看到段飞写的这副对联之后观感不由稍改,有了点同病相怜之感,因为他也是以忤逆上官出名的,若非如此也不会从一个好好的县令被人弄来都察院养老。
他身边那人是他在都察院中结识的唯一好友戎文盛,听他那么问,戎文盛苦笑道:“我哪知道啊?或许是他请枪手做的呢?你不见他身边总是有一个漂亮的小师爷么?”
桂萼似乎根本没听到戎文盛的话,他仔细琢磨着段飞那幅对联,喃喃地说道:“这莫不是对联,而是一首诗?意犹未尽,意犹未尽啊。”
戎文盛笑道:“管他是对联还是诗,反正不像是那小子能做出来的,别说那么多了,今天也没什么事干,我们去打牌吧,那个新近流行的《大明牌》还真不错,我跟别人配合总是不行,还是跟你打对家比较厉害,走吧走吧,别忧国忧民了,愁白了头也没用啊。”
桂萼想了想,说道:“不了,今天还是算了,我今日的奏折还没写呢。”
“真无聊,每天都写那东西,烦不烦啊,听说皇上根本就不看,你写再多也没用。”戎文盛劝说无效,无奈地走了。
桂萼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会,目光突然又扫到那幅对联上,双眼一亮,拍掌道:“就这么办,妙极!”
段飞早退回到家中,门子见到他便说道:“少爷,府里来了贵客,听说是宝大祥的东主殷德祥。”
段飞心道你也该来了,他赏了那门子一锭银子,说道:“快带我去见他。”
殷徳祥年约五十岁,长得肥头大耳,满面富态,他见门子领了两个人进来,后面一个身材稍矮,面目俊秀稍嫌阴柔,前面这人眉高鼻挺,英气勃勃,他站起相迎,向前面那人拱手道:“段大人,老朽宝大祥东主殷徳祥,闻段大人之名久已,一直没有时间上门,今日才得拜见,实在失礼。”
段飞还礼之后笑道:“殷老板请坐,我与宝大祥的关系可非同一般哦,不必客气,殷老板亲自来访,莫非有什么喜事相告?”
殷徳祥呵呵笑道:“果然是一件大喜事啊,前个月我们托请新任兵部尚书的杨一清杨大人将段大人设计制作的那个望远镜进贡给皇上,前几日杨大人终于找到机会向皇上进言,将望远镜递了上去,皇上当即下旨命工部向我们宝大祥采办五百只望远镜,首先装备边军与京营,倘若反馈良好,还要继续向我们宝大祥采办大约三千只,我宝大祥之名终于上达天听,这都是段大人的功劳啊!”
段飞其实早在前五六天就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了,而且比殷徳祥知道的详细得多,杨一清曾经总治三边,熟知军备之重要,他向皇上进言的时候便数了则望远镜的许多好处,正德闻之甚喜,隔日将望远镜拿到朝堂之上让文武百官试用,文武百官也甚为惊奇,其中以内阁杨一清、费宏以及京卫都指挥同知沈希仪最为推崇,首辅杨廷和虽有异议,但是也只是就订购数目多寡的问题进行辩驳而已,朝辩之后望远镜大量引入军中便定了下来。
“若没有宝大祥工匠们的精湛技艺,我就算想出点子也没有用啊。”段飞和他相互恭维了几句,段飞单刀直入地说道:“殷老板是来给我报喜……顺便将我所得的那三分利亲自送来的么?殷老板真是太客气了,我时常去宝大祥走动的,叫下面的人通知一声便可以了。”
殷徳祥尴尬地笑道:“报喜是真,那三分利嘛,只怕还有得等,段大人设计了这个东西,应该知道它的成本有多高,五百只看似不多,但是大量收购合用的水晶宝大祥已经预支了大笔银子,而工部那边的拨款迟迟未到,一时间还没有办法支付协议中的利润,请段大人原谅。”
段飞哦了一声,失望之情溢于言表,殷徳祥看了他一眼,试探着说道:“段大人,我这次来其实是想与段大人商议《大明牌》继续合作的事项。”
“殷老板亲自前来,想必是一笔大生意,在下洗耳恭听。”段飞微笑着说道。
殷徳祥说道:“《大明牌》售卖至今已卖出十万余盒,但是仿冒的大明牌已蜂拥而现,任我们想尽办法甚至通知官府都无法阻止,那些仿冒的《大明牌》制造工艺极其低劣,价钱也非常低,我们正品大明牌要一两银子一盒,那些冒牌货最低只需十个铜板,相差近百倍之多,这半个月来大明牌的销量已跌了五成!”
“按照现在的销量,从前跟段大人签的那个分成协议……可能很快大人就没有什么收入了,是以……小人为大人考量,建议结束《大明牌》的生产协议,我们愿意在协议规定的三成利润之外再一次性付给大人一万两白银,大人以为如何?”
第〇一六一章 【最后的疯狂】
段飞笑吟吟地说道:“殷老板还真替我着想啊。”
“当然了,大人前程不可限量,我宝大祥今后还要多多依赖大人的,自然要为大人着想。”殷徳祥乐呵呵地说道,就像一尊与人无害的弥勒佛,但是段飞却知道这家伙狡猾狡猾滴,虽然说劣质仿冒品确实抢了宝大祥产的《大明牌》不少市场,但是至少在江南这一点造成的影响不算大,因为江南比较富裕,喜欢享受,现在已渐渐有了品牌意识,宝大祥正是以品牌取胜的,在《大明牌》的销售上怎么可能会出现殷老板说的那种情况呢?
段飞微笑道:“殷老板的建议我不太苟同,我倒是有一个想法,不妨与殷老板聊聊,或许会让我们的合作更加愉快,大家一起发财哦。”
殷徳祥喜道:“早就听说段大人脑子灵活,想法都是非常好的,请大人赐教。”
段飞微笑道:“我的建议是我们联合成立一个合资公司,我以技术入股,占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殷老板,眼光要放长远些啊,我这里还有许多奇思妙想和好玩的东西,保证每一样都能像《大明牌》和望远镜那样赚钱,我还有办法可以让望远镜的成本降低到百分之一,光是《大明牌》一项……我都还有无穷的点子,比如新的玩法,比如发售高中低三种档次的牌,甚至还可以限量发售些豪华型的收藏版《大明牌》,殷老板你还会觉得光是卖牌已经快没有收入了吗?”
段飞说着说着殷徳祥的笑容便渐渐僵硬起来,他的想法不但都被段飞说完了,段飞说的经营手法甚至比他想的还多许多,他明白段飞早已看穿他的小把戏,心中顿时虚了。
段飞微笑道:“殷老板,说白了这些东西其实制造起来很简单,投资一千两银子我就能搞一个年产十万盒纸牌的厂子,而且我也不缺钱,我跟宝大祥的合作可以说一个是出名气,一个出创意,说起来这个创意其实比名气重要得多,殷老板应该比我了解,我只是提出建议,合作与否还得看殷老板自己的意思,生意不成仁义在嘛,就算不再合作,我也绝不会打《大明牌》的主意,殷老板你放心好了。”
殷徳祥咬咬牙,说道:“那个合作的公什么……该如何运作?资金和利润又如何分配?段大人不妨说详细些儿。”
段飞笑道:“这个简单,初始资金和人手都由宝大祥出,公司的总经理由我派人出任,负责管理与运营,这个公司其实就是个空壳,宝大祥依旧负责生产与销售,建立这个合资公司的目的只是为了提高我的分成,以及方便处理双方合作的事宜而已。”
“那段公子想拿利润的几成呢?”殷徳祥小心翼翼地问道。
“九成!”段飞毫不犹豫地说道。
……
一番讨价还价之后双方依然未能达成共识,殷徳祥失望地离去了,段飞送他出门,回来的时候把石斌他们四个叫到面前,每人给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匣子,笑道:“打开吧,这是给你们的。”
四人打开一看,只见里面各有一只机关小弩,段飞撩起官袍下摆,只见他的腰上也挂着一只弩,段飞解下来对他们说道:“这是我高价买回来的连环弩,一口气可以发射六枚弩箭,可以同时发射也可以一枚枚地发,我还不习惯绑在手上,因此才挂在腰上,日后有必要的话你们可以将它装备在手臂上,指哪打哪,是一件保命的利器。”
“太好了,今后就算碰到高手也不怕了。”石斌爱不释手地捧着那只臂弩笑道。
“做梦,这东西只能出其不意,用多了就不值钱了,”段飞吩咐道:“平时练习的时候也要尽量避免别被人见到,还有,蓉儿答应你们教你们武艺的,就从现在开始吧。”
“太好了!”四人再一次喜形于色地叫道,却见段飞嘴角浮出一丝坏笑,四人的兴奋心情不由稍敛,段飞说道:“你们高兴太早了,今后有你们哭的,蓉儿,他们交给你了,我到后面去看看。”
苏蓉轻笑着对他们四人说道:“别听他的,没想象的那么可怕,至多也就是每天脱层皮而已,你们现在还来得及后悔,也随时可以退出,我也省得麻烦,给你们一盏茶的时间,把东西收起来,换身短装,不要穿鞋袜,准备好了就到操场上来见我。”
段飞来到了后宅,刘偱夫妻和刘卿芸、周氏扮作了仆妇丫鬟住在这里,见段飞进来,周氏和刘卿芸急忙迎上前,问道:“大人,今日会审情况如何?周安他怎么样了?”
段飞摇头道:“没什么进展,今天审的都不是他的案子,你们昨晚休息得怎么样?早上我想来看你们的,不过当时你们还在休息,所以就没有打扰了。”
周氏答道:“多谢大人关心,我们休息得很好,三年来我从未睡得这么踏实。”
刘偱却嘟囔道:“我就没合过眼睛……”
段飞莞尔一笑,说道:“昨晚没有人来骚扰,以后也就不会有了,周夫人,你准备好了吗?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关于案发当日的。”
周氏点点头,说道:“大人请问吧,妹妹,去给大人端只椅子来。”
段飞没有客气,大家都坐好之后他问周氏道:“周夫人,发案前,你为何离开家到隔壁吴家去了?”
“因为家里没钱了,夫君叫我去隔壁借点银子,我本来不愿意的,可夫君非要我去,我这才去了,没想到……”说着,周氏的眼角溢出两颗晶莹的泪珠。
段飞见状安慰道:“周夫人请节哀,案发之前的几日你可曾感觉到周登神态上有些不妥么?他赌博的事情你早就知道了吧?”
周氏垂首抹泪,答道:“是,我早就劝过他不要赌了,但是他却说已经输了许多,一定要赢回来才行,结果越输越多,连地契都输了,我与他哭闹,他第一次打了我,我清楚地记得那是三年前的六月初八,也就是出事的前五天。”
段飞精神一振,说道:“哦,此后几天他还有什么别的特殊举动么?你将他那几天的行动神态变化详细说来。”
时隔太久,就怕当事人记忆模糊甚至缺失,周氏记得越清楚越好,要安慰周氏将不快忘却也是等破案之后的事情了。
周氏一面回忆一面答道:“初八那日清晨,夫君输掉了地契,回来拿地契的时候我与他争抢,结果被他打了一掌,初九他还在赌,我又劝他,他没理睬,初十他傍晚又去了,当日我万念俱灰,只觉日子没法过了,真想悬梁自尽,但是又不忍丢下可怜的阿郎……”
周氏饮泣了一会,刘卿芸走到她身边安慰着,段飞也没催促,周氏歇了一会后继续说道:“初十整天他没与我说话,晚上又出去赌,十一的那天早上,他回来已是巳时中(早上十点),喝得醉醺醺的,我上前迎接就被他一掌打倒,他骂我妖妇、狐狸精,说我害得他倾家荡产,他还骂了刘妹妹,我当时觉得很冤枉,不知道他为什么骂我,后来才知道,王世勇派人在他面前挑唆,说我命不好,克夫,又说我不守规矩,招蜂引蝶什么的,夫君就信了,那天傍晚夫君没有像往日那样吃饱饭就出门赌博,我还当他有心改过,很是欢喜,当晚他要了我,前所未有的疯狂……”
第〇一六二章 【恶人先告状】
段飞若有所悟,周氏继续说道:“当我清晨醒来的时候,夫君又不在身边,我就知道他又去赌了,当日他回来后一副呆傻的模样,嘴里来去只会说一句话,完了……完了……”
周氏又抽泣起来,段飞暗叹了口气,这周登一定是这一天半夜将老婆给卖了,结果又输个精光,赌博上瘾的人除非是连小命都输掉,否则是绝不会停手的。
周氏继续说道:“那一日夫君什么也没有吃,一直躺在床上,就像傻了一般,傍晚有人来敲门,周安去开门,然后进来告诉夫君说是王家有人找,夫君就失魂落魄地跟他走了,第二天一早夫君神态有异地回来,两颊紫红,那神情……似癫若狂地叫人害怕,他安慰我说苦日子都过去了,他已大彻大悟,今后我和阿郎都会过上安稳的好日子,他说有一位过命好友替他还了欠的银子,又让我去隔壁借十两银子买些酒菜招呼客人,我见他形状可怕,本不想走开的,没想到他却勃然大怒,又要发疯,我只好去了,到了吴婶家,我羞于开口借钱,磨蹭了一会,家里就传来了两声惨叫……”
段飞总算将周登临死前几天的生活和心态转变梳理通了,之后的事情他从吴婶和周安的口供中已了解大概,就不需要周氏再详加叙述,于是说道:“周夫人,其他事情我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你可还记得案发现场的情景?当时房中家具可有纷乱踢倒?房中血迹分布情况如何?当时周安是如何抱着周登的?周登面朝何方,脚朝何方?还有,周登身上两处伤痕各在何处?”
在段飞详细的询问之下,周氏恍若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可怕的场景之中,她浑身骇怕得哆嗦起来,刘卿芸急忙将她紧紧搂着,并抬头对段飞道:“大人,这些细节难道仵作的报告中没有详细描述吗?”
段飞沉声道:“连堂堂正二品的都察院都御使大人都被王家买通,苏州府衙门里还会有遗漏的吗?蔡仵作的尸格和苏州府的案卷都写得很详细,不过我却不怎么相信,蔡仵作也因为这件事死了快两年了,可想而知报告中定是疑点重重,所以我才会详细询问当事人,希望能够找到线索为周安平反。”
周氏点点头道:“我明白的,我与吴婶赶回家中时都惊呆了,当时周安抱着夫君,夫君面朝房门,双脚一曲一伸……夫君抓着周安的胸襟喊了一句后才气绝而亡,地上……地上血迹很少,只在夫君倒地之处有一些,周安身上的血迹却很多,整个胸前差不多全是血,还有面上,手上都是血,他手里还握着一把血淋淋的刀,当时的情形让人不得不相信他就是凶手……”
“房中可有挣扎打斗痕迹?”段飞问道。
周氏茫然地摇摇头,又点点头,说道:“矮墩倒是倒了两个,别的……别的似无变动。”
段飞拿出一张纸来,拿到周氏面前展开给她瞧,说道:“这是我画的草图,有什么不对的你尽管说来。”
这是段飞用鹅毛笔画的周家主卧室三维草图,很简陋,因为段飞就没学过绘画,但是周氏一看到草图后立刻哆嗦起来,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才努力睁开眼睛望去,看到那梦中不知出现过多少次的情景,周氏不由痴了。
看呆了一阵之后周氏才提起手,指着图说道:“当初屋子比这要乱得多,这图里少了一只箩筐,地上还有阿郎爱玩的一只小木狗……”
周氏说得很详细,段飞则按照她说的慢慢完善现场,直到周氏再也说不出什么新的东西,段飞才收起图,说道:“很好,周夫人你做得很好,案子的事情暂时不要去想了,我会妥善安排,尽量努力不传唤你出庭,不过并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因为三司会审,只有主审的钱大人没有被收买。”
周氏坚定地说道:“我不怕,只要能为安子洗冤,只要能让王世勇下地狱,我什么都不怕!”
段飞点点头,对刘偱夫妻与刘卿芸道:“你们在这里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叫人通知我,替我好好照顾周夫人,希望事情能够尽快完美地解决吧。”
段飞走出来,听到后面传来急步声,回头一看,只见刘卿芸快步赶来,她来到段飞面前后见他望着自己,脸上微微一热,小声地问道:“大人,周安他……他现在怎么样了?”
段飞想起周安那扭曲的双腿,心中一沉,说道:“他的情况不太好,不过性命无碍,案子解决之后好好将养应该会恢复起来。”
刘卿芸松了口气道:“这我就放心了……”说着她泪水突然泉涌,说道:“姐姐一直以为是她连累了我,实际上是我连累了她,三年前的春天,我约了周安出去踏青,正是那一次踏青遇到了王世勇,才发生了这许多惨事,当时王世勇拦着路调戏我,安哥哥把他推开,和他讲理,结果被王世勇叫家丁打了一顿,第二天王世勇派人上门提亲,又被我爹拒绝了,从此王世勇才开始设计陷害周家的,都怪我……”
段飞说道:“你不要这样胡思乱想,这不是你的错,倘若王世勇只是个普通富商,他也不会做得这么绝,正是仗着他叔叔的权,他才会毫无顾忌地做出这种事来,回去吧,好好照顾周夫人,她现在需要人陪着。”
刘卿芸回头走了一步又转过身来,她幽幽地说道:“我不知道……薇姐姐她好奇怪,她不要我陪,也很少流泪,她……装傻那么久都没告诉我,我一个人真的好害怕……”
“过一会我就让蓉儿来陪你们,放心吧,在这里很安全的。”段飞安慰刘卿芸道:“周夫人现在很脆弱,你看到的只是她表面的坚强,你要多陪陪她,和她说话,不要让她一个人呆着。”
刘卿芸走了,段飞的心情却很压抑,周氏的情况他也看到了,周氏的冷静与坚强让人担心,很担心,但是段飞也没有办法。
段飞又去看望了吴婶和蔡家母子,看到他们担心受怕的样子,想尽快结案的心情就更迫切了。
当夜依旧无事,第二日一早段飞又带着人来到刑部,这一回没有人敢拦着他了,刚开始审案大理寺薛大人就开始刁难,他拱手对钱如京道:“钱大人,这个案子拖了好几天了,要不要传唤证人啊?要不然就该判了吧?”
钱如京没奈何地看了段飞一眼,说道:“好吧,准备传唤证人,暂且停审,证人到位之后再另行通知升堂日期,退堂。”
“且慢!”在堂下听审的人中走出一个人来,上前两步后他跪在地上,朝堂上三位大人一拜,大声说道:“下官苏州府总捕何勇,苏州府听闻三司会审周安一案,于是提前预作准备,通知证人准备随传随到,没想到昨日下官前去通知证人时,发现除了本府捕头祁固之外,证人吴婶一家举家失踪,另有本府富商王家前来报案,前日晚上他家闹劫匪,匪徒不劫金银财宝,只把王家主人的两个小妾给劫走了,其中一人正是本案死者的妻子,我们怀疑有人故意劫走证人,干涉三司办案,因此苏州知府邬大人派我与祁固前来,提醒审案的大人们,不要受人蒙骗错判了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