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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迩和角顺着纳塔的目光看过去,隔着灰黄的天际, 果然隐隐约约看到了一道模糊的黄线,仿佛有一座极高极陡的山峰拔地而起, 影影绰绰。
  那个方向正是陆迩根据这个小部落里的骸骨推测出的神罚侵蚀而来的方向。
  因为神罚废土中的一切都蒙着一层灰黄色, 之前陆迩和角根本没有注意到这条仅仅粗了一些的黄线。
  “这是角?谁的角?”
  纳塔反倒愣了一下, 过了半晌才有些讽刺地笑道:“原来你们不知道……当然是这个世界的角。”
  在哪之后, 纳塔就不肯再说什么, 哪怕陆迩用紫麻逼供, 纳塔疼得全身冷汗也只是求饶:“我被分离出来时没有携带太多这个世界相关的知识, 你问我也没用。”
  “你们不是共享记忆?”
  “是共享记忆, 但为了保证安全,单独个体只会保留必要的知识。”纳塔想耸肩,但被绑着动不了, 只能不舒服地挣扎了一下。
  又逼问了一会,看纳塔是真的说不出,陆迩也只能放弃,跨上狮子的背。
  考虑到两个人的安全问题, 陆迩和角不打算带着这个纳塔上路。
  如果那边真的是纳塔的老巢,那路上遇到的“纳塔”一定会更多,他们可以随时抓捕新的俘虏。
  用紫麻结束这个纳塔的生命,狮子背上陆迩,向着那道模模糊糊的黄线狂奔而去。
  按照纳塔的说法,从他发现陆迩和角的时候,陆迩和角就进入了他们的监控,逃跑是逃不掉的。
  因此两个人都做好了要且战且走的心理准备。
  因为有杀伤力极强的紫麻武器,角身上的生命之心又保证两个人没有后顾之忧,所以陆迩心里除了有点紧张之外,没多少恐惧之情。
  相反,耳畔听着呼啸而过的风,陆迩感觉自己的肾上腺素分泌得更多,整个人从内心浮现起一丝久违的期待和兴奋。
  为着即将到来的战斗,为这拯救世界的旅程。
  来到这个几乎没有规则和约束的世界后,陆迩发现他规矩而守旧的信条一次次被打破;跟着身下这只野性而温柔的狮子,他也逐渐被激起了内心的热血。
  恍惚间仿佛回到童年在雪道上撑着滑雪杆驰骋的时候,两侧飞溅的雪花浇不灭激动与亢奋。
  意识到自己竟然如同青春期的小男孩一样紧张又期待,陆迩内心微微自嘲:都一大把年纪了,没想到循规蹈矩几十年的自己也会有老夫聊发少年狂的时候。
  他低下头,搂紧了身下这只纯白的狮子的脖子。
  他的改变和角息息相关。以前他也从未想过自己会改变。
  但现在看起来,挺好。
  ……
  结果他们向前奔驰了几天,都没有碰到任何一个敌人。
  这天傍晚,他们又在一处荒废的部落遗址上驻留,分食了灵水和一些果子,望着天边泛起的夜色发呆。
  “为什么我们一个敌人都没有遇到?”
  角把地面简单踩平,铺上兽皮毯子,才让陆迩坐下,一面回答:“我也不清楚。”
  按照纳塔的说法,他们被更多的“纳塔”监控到,应该会迎接前赴后继的敌人才对,怎么一路上十分平安,根本连个人影都见不到?
  是纳塔在憋一个大招、还是纳塔自己那边出现了什么问题?
  思来想去都想不明白,陆迩仰头躺下,身边角凑了过来,抱紧了他:“陆迩,该给你补充生命之力了。”
  陆迩不用想都知道角在想什么,推了他一把:“去,我生命之力要过剩了。”
  前阵子补充得太多了。
  角有些失望,也有些不甘心:“多储备一点比较好。”
  “你当屯粮呢。”
  及时制止了角的心思,陆迩思绪又转回正事上,“告诫我们的那个声音和异族的那个叛徒有没有关系?”
  那个背叛了全体“纳塔”的个体针对自身做出了紫麻,让紫麻成为兽人们对抗纳塔们的必杀武器。疑似是“神”的那个声音如果是神自然没问题,如果是那个纳塔叛徒呢?
  陆迩不知道纳塔之间的背叛是怎么回事,但从目前的消息看,这个种族的文明形式和陆迩所知的人类、兽人都有极大的区别,更类似于“虫群文明”。
  由群体意识组成整体意识。
  但纳塔似乎更加先进一些。他分离出的每一个个体都拥有自己的独立思维方式,不亚于任何一个高级智慧生命;
  不同的个体可以自由地学习宇宙间的各种法则,而所有的个体又能够毫无阻碍地融合……
  甚至他,不,它还能够侵蚀其他生命的躯体。
  这种生命和文明的方式超乎了陆迩的想象。
  尽管身在敌对角度,但陆迩还是对这个文明产生了由衷的敬佩和好奇。
  好在按照目前的了解,纳塔这个种族的生命繁衍极为困难,否则也不会误以为陆迩是他们的同族还能孕育后代之后如此欣喜。
  角想不明白这个问题,摇摇头:“我也不清楚。”
  “现在看来,纳塔当初对我友好,可能是想和我融合。”
  角抱紧了他,笃定地道:“我会保护你的。”
  陆迩笑着吻了身旁这个兽人一下:“嗯,我知道。”
  角感觉到陆迩对那个纳塔的震惊,回吻了陆迩一下,带着一点酸味问:“你还在想纳塔?”
  “嗯,我在想这个文明在宇宙间的存在形式……”陆迩忽然察觉到了什么,有些好笑,“又吃醋了?”
  “没有。”角嘴硬地回答,“我只是觉得他有点可怜。”
  “可怜什么?”
  “如果来到我们世界的只有他一个人,所有的纳塔都是分离出来的分身……那他一个人岂非十分寂寞?”角把下巴搭在陆迩的肩窝上蹭了蹭,“还不如我。”
  陆迩失笑:“说不定他并没有寂寞这种感情。”
  不同文明的情感方式不同——不,甚至“情感”在其他种类的文明中是否存在还未可知。
  角哼了一声,表达了他对纳塔的不屑,转而问道:“陆迩,你们的文明什么样子?”
  之前陆迩跟他讲过不少地球上的事情,但是没有从很高的角度介绍。
  “人类文明啊……”陆迩出神地回忆了一会,脸上浮现起一丝怀念,“和兽人文明差不多,但人类比兽人们的思维更加复杂,也就多了更多的纷争和烦恼。”
  尽管有很多的悲伤、愤怒、痛苦,但时间把那些负面的东西冲刷得渐渐模糊,留下的都是沉淀下来更加沉重、也更加坚韧的东西。
  “不过,总体来说,作为一个人类,我很高兴。”
  角本来是想把陆迩的思绪从纳塔身上扯开,看陆迩脸上的怀念,心里反而更不好受。
  他声音放低了一些:“陆迩,你想回去吗?”
  “回哪?地球?”
  “嗯。”
  “想回也回不去啊。”陆迩以为角又在患得患失,摸摸他的脸,“放心吧,你和孩子们都在这里,我不会离开的。”
  角把脸埋在陆迩的肩膀,闷闷地道:“我是不是很坏。”
  “嗯?”
  “我知道你肯定很想家,可我还是不舍得你离开。”
  陆迩歪了一下头:“你怎么突然想这个?”
  角抿了抿嘴,还是说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担忧:“陆迩,我一直觉得你是神带给我们专门来拯救我们世界的人。”
  陆迩的到来为他们带来了更加超前的文明之光,为他们解决了衣食住行的各种问题,甚至还为他们解决了神罚和异族的威胁。
  不光是角,其实很多神坛部落和红木部落的人都暗自把陆迩当作了神明的化身。
  “如果我们的世界危机解除了、异族被消灭了、神罚废土也消失了……你会不会被神送回原来的世界?”
  角抱在陆迩腰间的胳膊收紧了些,声音中带上了一丝不安,“有时候我甚至会觉得,如果神罚不会扩张、也不会消失就好了,那你能一直留在我身边……有时候又很唾弃自己,是你教我们独立、思考、学习的能力,我不该用我来束缚你的自由。”
  陆迩还是第一次听角这样长篇大论他的情绪,起初有些好笑,后来渐渐变得有些心酸。
  他转过身,让自己和角面对面躺着,低声问:“这些想法,你想了多久?”
  “也没有很久。”
  陆迩不太信,不过这不是重点。
  他捧住角的脸,凑上去在角的双唇上轻轻吻了一下,双眸比星光还要璀璨,认真地道:“拯救世界之后如何我没法保证……但只要是我能够自己选择,我一定会留下来陪你——而且你要记住,并非是你束缚了我,而是你解放了我的枷锁。”
  第106章 晋江独发(106)
  陆迩和角在枯萎的大地上又奔跑了很久。
  神罚废土中没有植物, 也没有降水, 气温也永远保持不变, 除了风声什么也听不到。在这样的世界里待久了,陆迩的时间概念都渐渐模糊。
  起初他还会数着昼夜算时间, 在携带的绳子上打结来做记录;后来时间长了, 他也懒得算, 只朝着那座山不断前进。
  那座被纳塔称为“世界之角”的山峰逐渐近了, 从一开始遥远的灰黄影子, 一点点在他们面前露出了真容。
  靠近之后陆迩发现,这座山陡峭得几乎有些违背常理。
  在地球上, 越高的山峰,山的下部越宽,一般都会直接连着一座高原;而眼前这座高峰, 山峰十分陡峭,从山底向上收势不多, 甚至中间还有向里面凹进的走势,比起自然形成的山脉,更像是一座人工雕琢成的高塔。
  只是这座“塔”的高度一眼望不到顶。
  站在山峰下面, 陆迩仰头看着这座高耸入云的奇观,百思不得其解:“这样的山峰是怎么撑住自然侵蚀的?”
  如此陡峭的山峰, 除非本身是完完全全的一整根固体、且根部完全扎入大地,否则根本无法抵挡自然界的风雨侵蚀吧?
  角自出生以来也未曾见过这样的奇景,啧啧赞叹:“这确实像一根角。”
  他接受生命之心后额头长出了一根独角,差不多就是这个造型。
  陆迩闻言内心一动, 转过头打量了角一眼:“角,你变成狮子看看。”
  角有些迷惑,但还是依言变回了兽型。
  陆迩伸手抚摸了一下大狮子额头上的独角,端详了一会,又抬头看了看这座不同寻常的山峰。
  指尖抚摸过的这只洁白的独角,如果放大无数倍,再把它竖起来、涂上一层枯黄……
  几乎和眼前的山峰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