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淡淡看了皇帝一眼, 并未谢恩,抱着萦萦转身大步往出宫的方向走去。他一走,孙氏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了,流着泪跟了上去。
待他离得远了,众人方才缓过一丝气来,皇帝道,“郭太医,你随镇北侯出宫,务必照料好侯夫人。”
“臣遵旨。”郭太医领了旨,急匆匆地追着白泽和沐萦之出宫去了。
“请各府家眷到春华楼歇息。”
皇帝这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惊,知道皇帝这是疑上在场所有人了,心里有些冤屈,又什么都不敢说,生怕触怒圣颜被迁怒。温夫人心里不乐意,想说点什么,却被温子清悄悄拉住。
“暂且先去春华楼,若娘此时若执意离开,陛下必不会强留,可若是查不到真凶,此时就要落到温府了。”
温夫人一转念觉得温子清说的有理,她嫁给温相数年,深知夫君做派,今日之事未必与他无关,自己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于是跟在太监后头往春华楼去了。
温氏母女一走,其他人哪里还敢不走,一个个低着头跟着过去了。
等御花园中空下来,皇帝长长舒了一口气,回过头正好对上太后不满的目光。
“母后,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哀家的龙孙被人害了!”太后一说,便落了泪,一边埋怨皇帝,“哀家心都碎了,你倒好,还在这儿关心旁人。你瞧瞧白泽那气势,连你这个九五至尊都不放在眼里,再纵容下去,只怕他连弑君的胆子都有!”
“他是护妻心切才会如此,朕没得跟他计较。”
“你是君他是臣,欺君犯上,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皇帝啊,你可千万不要养虎为患,依哀家之见,尽早把他铲除了才是。”
“母后,朝政的事您就别操心了。今日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沈氏和萦萦会喝下红花?”
“哀家哪里知道啊?我可怜的皇孙哦!”太后哀嚎了起来。
皇帝知道太后什么也不知道,忙伸手去为太后抹泪,“母后今日受累了,儿臣冒昧再请母后受累一次,去看看沈氏。”
“方才御医那意思,这孩子是保不住了。你先去看看明月吧。”沈明月当初是太后亲自挑选给皇帝的人,在她心里更像是个儿媳妇,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心疼的。
皇帝的眼神有一丝恍惚,片刻后才说,“儿子要亲自查出幕后黑手,还请母后前去主持大局。”
“这贼子实在歹毒,竟然在明月最喜欢喝的汤水中做手脚,等把他找回来,皇帝你一定要把他做成人彘!”太后说得咬牙切齿,她一心盼着皇帝多子多福,这样才能坐稳江山。
“儿子一定会给母后一个交代。”
太后见状,这才离去。
皇帝一个人站在御花园中,良久才开口,“来人,将今日在御膳房和御花园中伺候的所有人等送进慎刑司,宣大理寺卿进宫查案。”
小春子心口一凛,立即跪下,“遵旨。”
……
痛,沐萦之的腹部止不住的绞痛。
她抱着白泽的手一直紧紧的,将他的脖子抓出了许多淤青。
白泽并未感到丝毫痛楚,看到沐萦之痛苦的模样,他恨不得代她受苦。
“郭太医,萦萦她到底怎么样?”白泽一直没有说话,孙氏站在一旁,急得不行,只好望向郭太医。
“侯夫人这一胎尚未落下。只是红花既服,只能尽人事听天命,我已经让人去熬安胎药,侯夫人每隔一个时辰就服一盅,若是能熬过今晚,母子便可无恙。”
“萦萦可有性命之忧?”白泽蓦然问到。
郭太医一愣,忙道:“侯爷放心,红花并非□□,侯夫人如今月份尚浅,即使……即使落胎,也不至于伤身。”
“如此,有劳太医了。”
郭太医明显感觉到白泽到声音比刚才安稳了许多,朝白泽行了一礼,“我去外面看看安胎药,侯爷有事再喊我便是。”
说完郭太医就出了门,孙氏想陪着萦萦,但她知道此刻女儿最需要的人不是自己,也就沉默着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白泽和沐萦之。
“萦萦,是这里疼吗?”白泽伸手,在沐萦之的小腹上轻轻抚着。
有他在旁,疼痛仿佛真的减弱了许多。
“疼,很疼。”沐萦之的眼泪止不住了一般,在白泽面前,她可以不必强忍。
“我知道你疼,萦萦,我也很疼。”白泽呼出重重的鼻息。
如果有什么法子能减缓沐萦之的痛苦,他可以毫不犹豫的去做,可是现在,他什么都做不了,只是静静地陪着她,捱过这难熬的一晚。
“白泽,你护住这个孩子好吗?”腹中绞痛似乎渐渐。
在宫中得知有孕的时候,她曾设想过白泽知道这个消息后的反应,可她万万没想到喜悦来得如此短暂,竟然在这样的情况下让白泽知道她有孕。
“是我不好,前几日你早上吃不下东西的时候我就该留意。若是早些察觉,今日绝不会让你进宫。”
哪里又能怨得着白泽,沐萦之身子是这样,她自己都想不到怀孕这事上。
她窝在白泽怀中,额头抵着他的下巴:“往后我再不想进宫了。”
“嗯,不进宫。”
“我也不想住在京城了。”
“我们回津州城。”
“不。”
“那你想去哪儿?”
“我想去见外公,我许久没见他老人家了,我想他,也想带你去见他。你不知道,他是个很好很有趣的老人家,会讲很多故事。”
白泽眸光一动,将沐萦之搂得更紧些:“我知道,我很早就知道了”
“胡说。”
“是真的,七年前,在文成县我见过他老人家。”
七年前……
沐萦之抬起头,正好对上白泽如水的目光。
“还有你。”
“你见过我?”沐萦之大吃一惊,竟然暂时忘记了腹中绞痛。
“当然。”
白泽低下头,狠狠吻着怀中之人,恨不得将她掰开揉碎融进自己的骨血中,永生永世不分开。
“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就认定你是我的女人,发誓要出人头地回来娶你。”
沐萦之呆呆由着他爱怜。
七年前,他在文成县见过自己。她是一年前重生回来的,这一世重生之前的事,跟前世应该是一样的。那也就是说,前世的白泽也曾经在文成县见过自己。
“你对我是一见钟情吗?”沐萦之急急的问。
“当然。”白泽听着她的啥问题,心里柔软极了。
沐萦之蛾眉微蹙,又问:“那去年你大胜进京,是不是为了来娶我?”
“是,我还没到相府提亲,就在京城大街上遇到了你。”
沐萦之心里隐隐有了一种猜测,但她仍然想从白泽这里得到确认:“你这辈子,是不是只喜欢过我一个人?”
“当然只有你,萦萦,你在想什么。”白泽将她搂高了一些,两人的目光直直地对上,“我上辈子,这辈子,下辈子,都只喜欢你一个人。”
只喜欢过自己……
那为什么前世白泽会来相府提亲迎娶沐静佳?
白泽既然在文成县见的是自己,怎么会那么笃定的娶沐静佳?
沐静佳一直住在京城,绝不可能跟白泽有什么牵扯。
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紫竹和霍连山?
白泽初次进京,在京中举目无亲,连相府中的女眷都不可能见到,更别说常年在家养病的自己。
霍连山知道他的心思,为了帮助他一定会联系他在相府中的同乡紫竹。
定然是紫竹做了什么,否则,沐静佳为什么会在出嫁之前出手解决了紫竹?
看着沐萦之愁眉紧锁的出神模样,白泽担心她因为孩子的事钻牛角尖:“萦萦,别胡思乱想了,我只认你,不管有没有孩子,只要你还在我身边就好。”
“我问你,你在文成县的时候,知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白泽微微一愣,旋即摇了摇头。
“你不知道我叫沐萦之?”
“那时候我只是在小院门口偷看了你一会儿,离开的时候从家丁那里听说孙老爷是沐相的岳父。”
“所以,你只知道我是沐相的女儿,却不知道我是他哪一个女儿?”沐萦之的眼眶里隐隐又有了泪。
“那时候我只是个村里来做力气活儿的穷小子,我想跟家丁多说几句话人家都不肯,就这些还是我把身上的铜板都给人家,人家才说的。”
沐萦之的眼泪再一次止不住的往下落,只是这一回比方才哭得更加心伤。
白泽爱的是她,白泽两世爱的都是她。
“萦萦,别哭了,等你养好身子,我们早晚都会有孩子的。”
“不,”沐萦之哭出了声,“不要早晚,早就已经晚了,已经晚了太久了!”
☆、136.第 136 章
沐萦之睁开眼睛的时候, 看到的就是白泽的下巴。
他的五官冷硬, 下巴也生的刚直方正。
“萦萦?”他天生灵敏,怀中的人一动, 便也睁开了眼睛。
“嗯。”
昨儿哭了一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此刻看看窗外, 似乎已经大亮了。
白泽抓起她的帕子替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肚子还疼吗?”
沐萦之目光一滞,声音低沉下去。
“没有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