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事到如今,宋贵贵反倒并没有害怕。原来只是猜,还惶惶不安,现在知道了一切真相,心中反而就踏实了。
几番思量,她便打定了主意。
宋贵贵突然向苏武拜倒:“小女还有一事相求,还请大人务必成全。”
☆、第50章 第五十章
见宋贵贵拜倒不起,苏武惶恐:“医师这是作甚, 有什么话快好好说。苏某一介武夫, 也不会说话,不过如有用得上我的地方, 直管说便是。”
宋贵贵却执意不起,因为她深知接下来所求之事非同小可。
“请大人帮忙替我部署安排, 千目山一战既然如此重要, 我想随军出征,伴将军左右。”
“万万不可。”
见苏武听了她的请求果然断然拒绝, 宋贵贵着急万分:“大人,我问你, 千目山一战若是将军一去不回,你就当真忍心看他在的时候孤家寡人, 走的时候也孤孤零零的吗?”
苏武当然不忍心。他身份低贱, 是将军一手栽培上来的,一直没有机会报答将军是他心中的一块心结。
可苏武还是拒绝:“不行。你没见过什么是战场,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战场上你脚下踩过的尸体可能比菜市场上买卖的猪肉更不值钱, 血腥味会熏得你干呕。”
“那又怎么样?要生一起生, 要死一起死。他最困难的时候我都没有能够陪伴在他身侧, 已经是终身遗憾。难道非得弄到和他死生不复相见的局面吗?生未同衾死同穴的愿望,大人也无法帮我们实现吗?”
“可……”
宋贵贵绝望了, 一瞬间变得眼眸黯淡,失魂落魄。正是她这一瞬间心灰意冷万念俱灰的表情让苏武痛下决心:“好,你等着, 五日后我安排好一切,带你出征。”
宋贵贵感激地不住点头,如同落水小草重新抓住了希望。
五日里,宋贵贵装病,称自己心情郁闷,任谁也不见,就是周敬生和昙香她也不见,因为她计划着五日之后就跟苏武接头。在此之前,绝对不能节外生枝,走漏了风声。
但是宋贵贵还是万万想不到,到了第四日的子时,苏武焦急地来到她的营帐,告诉他将军提前出征了,带的都是敢死兵,连他和姹慕郡主都瞒着了。
这边苏武火急火燎地刚到,姹慕郡主也火急火燎地赶来了。
刚进门姹慕郡主就带着一团火气,指着苏武一顿好骂:“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你们将军派人给我饭食里面下迷魂药的?”
“迷魂药?”
郡主这样一说,苏武和宋贵贵都蒙了。
“若不是迷魂药,你家将军怎么有机会溜走的?说好了我打冲锋的,他倒好,临时变卦,动这种手脚。”
姹慕郡主气完,盯着宋贵贵看了又看:“军中就你一个医师,是不是你下的药?”
宋贵贵简直要被冤枉哭了,怎么是她下的药的,连日中她找郡主都来不及呢,还以为是郡主刻意避见她。
宋贵贵想了想,不禁笑了,梁孺啊,梁孺你怎么对谁都这样。
“郡主,实不相瞒,在眉山镇的梁府我时常夜间温习医经,有时候还会跟梁孺讨论一二。想来他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这等普通的医理自然是难不倒他的。”
郡主此刻也冷静了下来,哼了一声冷笑:“这是个好家伙,这么说他是故意把我弄晕,又连你们都瞒着,想自己一个人去死了不成?”
“他……他会死吗?苏大人说了此战有一半把握得胜的。”
“一半把握是我带兵冲锋的情况。我在军中多年,景麒王和景睿王对我也多少会有顾忌,按计划行事他是有一半希望。如今他自己以身犯险,景麒王和景睿王倒恨不得把他撕成碎片,还一半希望呢,一成都嫌多。”
“那,那怎么办。我们难道就什么都不能做了吗?”
“幸好本郡主不同凡人,”姹慕郡主突然骄傲道:“及时洞悉一切,本郡主这连日来只是装病成全他而已,我早就派了人一路跟随他们出战。”
“……”
郡主骄傲自得,却没有注意到一旁两人的脸色早就黑下来。
这都什么时候了,郡主竟是如此有雅致还能开出这种玩笑。刚进门那个兴师问罪演得也太逼真了。
姹慕郡主话不多说,对宋贵贵问道:“总之有七八分的把握,你的梁孺能赢,怎么样?我是不是功劳不小?”
“功劳不小。”
姹慕郡主又冲苏武道:“怎么样?我是不是……?”
苏武连连道:“哎呦我的郡主大人,您是功劳啊不小,可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呢?”
“怎么做?清兵点将,愿意跟着你们将军殊死一搏的即日启程,助将军大人复位。”
苏武眼前一亮:“这么说……郡主是愿意为我们大人?”
“当然,按理上他还算是我表哥。再说,我同他一块同在军中多年,实在不忍我大景帝国失此良将。于情于理,我都会为他的身份作证。至于先王府里的萧氏,为害为祸这么多年早该得了报应。景麒王和景睿王他们佣兵报私怨,目光短浅,早已不是我大景之材,弃之也罢。”
宋贵贵万想不到这姹慕郡主眼光独到,了解高深又深明大义,一时间对她感激不尽,崇敬之余更增了几分亲近。
郡主做事雷厉风行,不拘小节,当下哈哈大笑道:“那你们各自去打点一切,一会儿汇合,出征。”
宋贵贵跟着姹慕郡主追随到千目山的时候那里已经烽火连天。苏武说的不错,战场的惨烈不是宋贵贵之前可以想象得到的。满地横尸,气味充天,让人阵阵作呕。
姹慕翻身下马:“你们将军呢?”
冲卫队的统帅回道:“将军大人在帐营休养。”
姹慕立刻拉着宋贵贵前行,那统帅急忙拦了上来:“将军说他休息我们任何人不得打扰。”
姹慕钉住脚步,不耐烦地瞪了瞪那不识趣的统帅,指着宋贵贵道:“这是将军夫人,她一来将军就什么毛病也没有了,也用不到休息了。”
“啊……这……”
“让开吧。”
统帅还是一脸错愕,郡主可不管她,一路带着宋贵贵来到帐营前才道:“你进去吧。”
宋贵贵对郡主点点头,正欲进去,听郡主又道:“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该知道怎么办了?”
宋贵贵又重重地点头,突然觉得郡主此时此刻一路相护之恩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帐营中还是一片昏暗,就同宋贵贵那日与梁孺重逢时候一般。
宋贵贵皱了皱眉头,不明白梁孺怎么就不喜欢点灯。这种昏沉的气氛让她感觉很窒闷。
帐中很安静,梁孺大概睡着了。只是此刻正是晌午时分,他一向不那么贪睡的。烛火“嘶”地一声燃着了,黑暗中传来一声轻呼:“谁?”声音低沉干哑。
宋贵贵还未答,便听梁孺道:“贵贵,怎么是你,哎……”
烛火照亮了整间帐房,宋贵贵看清梁孺果然在帐中休息。
“把烛火灭掉吧。”
“嗯?”
“好刺眼,我有些困了。”
“哦。”
宋贵贵依言把烛火吹灭,帐中恢复了一片暗沉。
“过来。”
宋贵贵规规矩矩坐到床边。
医师敏感,靠近梁孺宋贵贵立刻嗅到一丝血腥气夹杂着药膏的味道。
“你受伤了?”
“手上有点伤,没事。”
宋贵贵将他一只手抓出来摸了摸:“没伤。”
“另一只。”
“那也拿出来看看。”
里面的人笑了笑:“你干吗?”
“检查你。”
“那你上来检查。”
“呦,谁不敢啊。”
……
“……”
“你……你怎么把衣服脱了?”
宋贵贵嘻嘻笑,却忍不住打了个大喷嚏:“啊切……不脱衣服上来干什么?”
“你看你,打喷嚏,朝这边来来。”
宋贵贵高兴地往里面钻进来,往梁孺身上一摸,又不高兴了:“你怎么穿衣服呢?”
“我冷。”
“切,脱掉。”
“好冷的。”
“你是小火人,怕什么冷,脱!”
“贵贵,你怎么变得……”
“要不我帮你吧……”
“行,你可别后悔。”
“嘻……”
……
宋贵贵再往里面钻,紧接着又尖叫一声,摸着梁孺胸口缠的绷带:“你受伤了!”
“小伤。”
“小伤你包成这样。”
“你别跑啊。”
宋贵贵要下去点烛火,梁孺死死地拉着她不给她下去。
“我去点灯,好好瞧瞧你。”
“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