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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乐生看他此时模样,已一扫先前虚弱,脚步稳健。
  “萧乐生,看好这炉鼎!不得让火熄灭,不得窥视,不得接近,我三日后之后就回。”唐徊边朝外走去,边吩咐着。
  “弟子遵命。”萧乐生跟他身后,垂首应是,送他出殿。
  及至殿口,唐徊忽又停下。
  “看紧青棱,不要让她跑了!”
  萧乐生闻言不由一怔。
  不知是他错觉还是怎样,唐徊提起青棱的时候,只剩下陌生,就好像青棱只是个素不相识的人一般。
  回过神要答的时候,唐徊已带着风少倾同雪薇远去,他只看到雪薇回望时如水的眼神。
  接下来,守鼎的日子甚是无趣,好在不过短短三日。
  唐徊不许他窥视接近,因此萧乐生只是守在殿口,日日看阳曲巅上云生云灭。
  每日他必去巡视青棱一番,青棱十分老实,呆在冰塔之内毫无异动。
  三日时间转眼过去两天。
  萧乐生靠坐在殿口冰柱之上,才从冰塔上回来,百无聊赖,便取出下品法宝玲珑佩,召出其中两个媚魂化作丽人。云鬓花颜,轻纱曼妙,一人唱曲,一人轻舞,哄得他满心欢喜,依稀回到了当初还在媚门之时糜奢的日子。
  那时他还只是个过了今日随时便没有明日的低修男宠,与卓烟卉整日抬杠斗嘴,争宠夺爱。仔细想来,如果没被瑶霜夫人收进媚门,他在人间,也算出身贵家,当得了“公子”二字,最后必也是娶得如花美眷,无忧而终。
  正想着,忽然间殿里传来一声铮然异响。
  萧乐生被惊醒,霍然起身,收了媚魂,抬眼望去。
  殿上宝鼎开始颤动起来,那颤动由轻入重,过不多时便已是震动,铮然之声大作。
  萧乐生大惊,他得唐徊再三嘱咐,若是出了差子,他都能想到唐徊会如何愤怒。
  宝鼎越动越厉害,沉重的鼎盖已渐渐有了压不住的趋势,粘在边缘的三道黄符不断闪过一道又一道金光,每闪一次,那震动就会平静一些,然而下一次震动却会加倍剧烈,而黄符的金光却一次比一次微弱。
  萧乐生并不知道这鼎是用来做什么的,里面装的又是何物,唐徊走得紧并未交代仔细,也许他也想不到只有短短三天时间就有异动,但不管怎样,萧乐生都不让那团不知道是什么的元神从这里跑出来。
  他双手掐诀,聚齐九鼎青焰,化作长锁,倏然飞向宝鼎,将它捆个结实。
  才刚缠上,他便受到了鼎上传来的巨大阻力,整个巨鼎仿佛要被里面的东西撑爆似的,才没多久,他额上汗珠已现。
  到底是什么人的元神,如此强悍,在这九重塔鼎与幽冥冰焰的双重压制炼化之下,还能有这般神威。
  萧乐生一边全力压制着鼎盖,一边猜忖着,只盼唐徊早日回来。
  鼎中元神在他全力压制之下,渐渐停止了震动,不知是否已经力竭。
  萧乐生感觉阻力稍减,心中松了松,手上力量却不敢减少半分,算了算时间,唐徊也差不多要回来了,他咬了咬牙继续施力,不敢有懈怠。
  “嗤”地一声,炉中幽蓝火焰忽发出一声轻响,像被水浇熄了一般,黯淡下去。
  萧乐生眉头大皱。
  幽冥冰焰竟会熄灭!
  他只得施展魂识查看一二,不想那宝鼎之上有护鼎之气,竟将他的魂识弹了回来,他无法,此时也顾得不唐徊吩咐的不得接近,收诀放下手,只任九鼎青焰继续困锁着鼎身,他则上前,俯身查看那炉中火焰。
  炉火已熄,只剩黑漆漆一片。
  萧乐生正满心疑窦,忽然那漆黑一片的炉中飞出一团裹着冰焰的青光,倏尔一下,便隐入了他的眉心之间,快得他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第118章 逃生
  萧乐生正满心疑窦,忽然那漆黑一片的炉中飞出一团裹着冰焰的青光,倏尔一下,便隐入了他的眉心之间,快得他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他眼前一黑,再有知觉之时,已浮在了一个虚空之中。
  四周如一片浩瀚夜空,茫然不知所源。
  一个人影若隐若现地浮在他前方不远之处。
  萧乐生心中一沉,此处乃是他的识海,而如今的他只是元神之体,并非实体。
  “你是何人敢入本仙识海”他朝着那虚影厉喝一声。
  元神入侵,只有一种可能,夺舍。
  所谓夺舍,是修仙中一种残忍阴邪的肉身夺取手段。在许多情况之下修士的肉身死去,而元神未灭,这时若遇到合适的肉身,便能施展神通进入这肉身的识海之内,杀死肉身的原本元神,抢夺到这肉身使用权,并拥有这肉身的一切修为。
  此法甚为残忍凶险,要么夺舍成功,要么魂飞魄散。
  那虚影一晃,渐渐清晰起来,浑身笼着蓝光,容颜清冷,俊美无双,赫然是唐徊。
  “师父!”萧乐生一声惊呼,怎么也料不到这元神竟是两天前离开的唐徊。
  那厢唐徊摇摇头,说了一句话。
  萧乐生并未听清,直到唐徊身影飞到眼前,强大的力量包裹了他,他才明白。
  唐徊说的,是“对不起”三个字。
  萧乐生只觉得元神一痛。
  修炼近千年,他还是逃不过这样的结局。
  昏昏沉沉,满心疲累,在唐徊的力量下,他施不出什么神通,只恍惚间想起旧日种种,最终陷入永无天日的沉眠之地,落到这浩潮识海的一角。
  再睁眼之时,萧乐生的眼神已全然不同,如寒夜冷星,再无一丝宠媚风流之色。
  这一切,幽禁于冰塔内的青棱,完全不知。
  冰塔的日子对青棱而言,像是一卷没有尽头的白色画布。塔中永昼,她已不知日夜更替如何。而冰封一切,她的身体发肤都似冻成冰块一般,就连体内的噬灵蛊都被冻得蛰伏起来不再动弹,那一星天地玄晶母也被冻得没了动静,暂时让她摆脱了爆体的烦忧。
  总算是这段时日里所有坏事中唯一件,尚算好事的事吧。
  塔门忽然传来沉重一声。
  青棱眼也不睁。
  这冰塔除了唐徊,无人能开。
  耳边只有塔外灌入的风声,与衣袂飘飞的窸窣声,那人从高台之上飞下,走到了她身边。
  她头也不抬,直到一只手抓起了她的手臂,将她拉起。
  那只手掌心的温度与她身体的冰冷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让她周身一阵颤抖。
  她转头,一句“唐仙君”还未出口便哽在了喉中,出不来下不去,让她的脸上一片尴尬。
  来的人,不是唐徊,是萧乐生。
  “跟我走!”萧乐生一声冷语,并未给她多余的解释,拉着她便往塔外走去。
  “我自己会走。”她手臂一振,挣开他的手,“要去哪里”
  在她心中,只当萧乐生奉唐徊之命,要将她带往他处。只是就这样带她出去,不怕她又狂性大发青棱心中头有些疑惑。
  再者,这冰塔由唐徊亲自设的法阵,非他本人,萧乐生如何能开得了这塔门。
  不想则已,如此一想,青棱心中忽疑窦丛生,萧乐生说话的语气也与平日大不相同。
  忽然间一物盖到了她的头上。
  “离开这里!”萧乐生的声音,同时响起。
  青棱摸着兜头盖下的男人外袍,正是萧乐生身上银绣纹龙的金袍,袍上还带着他的暖暖的体温,与一丝浅淡的花香,让她心中莫名非常。
  这与她认识的萧乐生,判若两人。
  “快跟我走,唐徊马上回来了。”萧乐生身上只剩下一件单薄的碧青长衫,他见她不怎么配合,便不由分说再度拉了她的手,往塔门急走,一面走一面说着,“他想要你身上的秘密,媚术无用,他要行离魂大法。所以你一定要走。”
  离魂大法,是修仙界中最为阴狠的拷问方式,以秘术将人元魂抽出,施以魂刑,直至元魂崩溃将所有一切和盘托出。而元魂崩溃,这个人就等于废了,纵然肉身不死,也永远是个毫无知觉的废人。
  于修士而言,是比死还惨的下场。
  青棱眉头一皱,留意到他直呼了唐徊名讳。
  但此时显然不是谈话的时刻,若真如他所言,她必须马上走,一刻都不能留。
  不管是真是假,再差,也差不过留在这冰塔内,作砧上鱼肉,任人宰割。跟着他走,见招拆招罢了。
  萧乐生拉着她到了塔门前,挥手祭出紫炎剑。青棱一直关在冰塔内,灵气未复,此时仍无法施法,他便毫不客气地将她一把拉入怀中,没有给她抗拒的机会,踏上紫炎剑,疾驰而去。
  青棱裹着他的衣袍,饶是她素来心思活络,满腹计算,此时也不禁满心愕然。
  鼻间都是他身上花香,从前站得近便觉得脂味重的气息,如今被这冷风一吹,淡了不少,冰泠泠如雪地梅香,绕得她脑子晕沉。
  他身形看着瘦削,可她一靠上去,便能察觉得到他薄衫下紧实的肌肉与滚烫的温度,叫人毫无来由的心跳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了
  从前没见萧乐生如此灼人过啊,莫非他要施媚术将她迷惑
  青棱觉得脑袋不太够使,便伸手按上他的胸膛,将自己的脸推离他的胸口,转到外侧,大口呼吸着外界冰冷的空气,将那股窒息般的窘迫感驱散。
  “萧乐生,我自己可以站。”风声很大,青棱只得扯着嗓子吼了一声。
  也不知是风呼啸而过,冲散她的声音,还是他假装没听到,萧乐生无动于衷,仍将她牢牢牵制在怀中。
  所幸很快他们就到了山脚下。
  一道冰冷的屏障将他们拦住。
  “萧上仙,这是要去哪里”苍劲的声音,是属于恶翅冰蛟的。
  这一次,萧乐生不用她说,也立刻将她放到了身后。
  “站好了。”萧乐生朝她低语一句,便朝着冰蛟朗声道:“恶翅,撤下冰障,我要出山!”
  “萧上仙,主人离山之前吩咐了,不许任何人进入,也不许任何人出去!”恶翅冰蛟生硬地开口。
  “本仙也奉师父之命下山!你这恶奴快让开,不要碍我大事!”萧乐生喝道。
  他虽说着话,青棱却已感觉到他体力正悄然聚集的灵气,充满了杀气。
  山下风声哗哗,从耳边呼啸而过,虽有些绿意,却仍被冰雪覆盖,触目所及,虽无他色,一只通体雪白的巨蛟,俯在雪地之上,几乎于白雪融为一体,若不是它背上一对黑翼已然张开,只怕很难察觉它的所在。
  这是只修为接近合心境界的蛟。
  “对不住了,萧上仙,我只记主人吩咐。你若要强闯,便休怪老夫不客气。”恶翅一振黑翼,拍出一股烈风,朝着萧乐生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