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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汽氤氲中,顾希音拿着毛巾替徐令则搓着背。
  徐令则猿臂伸展开来,心满意足地喟叹道:“还是回家舒服。”
  “你怎么进来的?”顾希音看他后背又添了一道新伤,努力压下心疼问道。
  “北狄大军我都能进出自如,更何况自己的府邸?”徐令则开玩笑道。
  “那,”顾希音咬着嘴唇,“你刚才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容启秀?”
  徐令则顿了片刻方道:“棠棠,太晚了。现在杀了他,也于事无补。新皇,已经登基了,而且京城现在已经在容启秀的掌控之中。”
  “你的人呢?”
  “他拿着我的令牌,所以我的人对他唯命是从。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他已经建立起来了自己的势力。”
  凡是反对徐令则的,都是他拉拢的对象。
  能在改朝换代中获得利益的人,都被他拉拢。
  笼络人心这件事情上,容启秀确实天赋异禀。
  更深层面顾忌的东西,徐令则也没有同顾希音说起。
  容启秀现在得了民心,自己在民间却被塑造成了穷兵黩武之徒;若是强上位,付出的代价,不管从哪个层面来说,都很惨重。
  不能杀了容启秀,顾希音深以为憾。
  “早晚有一天……”她不甘心地喃喃道。
  “我会做到的。”徐令则回手握住她,“只是要委屈你,陪我吃两年苦。”
  “别说两年,就是二十年,只要我们在一起,我什么都愿意。”顾希音直抒胸臆,“九哥,不用顾忌我,任何时候,我都不会成为你的拖累。”
  徐令则笑了,“你不是我的拖累,我却又要拖累你了。我很内疚,但是我不会改的。”
  “不用改,不准改。”顾希音道,“九哥,我也不问你要做什么。大河被鱼儿带出去抚养,我爹娘也回卫家,你做什么我都陪着你。”
  这个男人跌倒在风雨泥泞之中,她就陪着他重新站起来踏上征程;如果这辈子注定沉沦,她也陪他在泥泞之中开出幸福的花儿来。
  她不懂朝廷大事,她能给他的,是妻子的爱。
  徐令则洗完澡又横扫了一桌子的菜,神清气爽,斜眼看着顾希音:“有没有什么想法?”
  “有。”顾希音笑意轻松,“我要检查一下,是不是颗粒归仓。”
  徐令则哈哈大笑,笑意回荡在胸腔之中,传到身体之中的每一个细胞,每一处毛孔。
  顺境也罢,逆境也罢,只要有她在,他都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换做其他任何女人,现在恐怕都是哭天抢地,愁云密布;可是她偏偏就不一样。
  徐令则甚至有一种错觉,觉得他是凯旋而归,而不是一败涂地。
  顾希音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已经漆黑一片,风声呼呼,屋里烛光如豆,旁边的男人用手肘支起头,正贪得无厌地看着自己。
  她伸手摸摸徐令则温热的脸,梨涡再现,“我还以为刚才是在做梦。”
  “春,梦?”徐令则被她逗笑。
  顾希音忽然伸手用力勾住他的脖子,徐令则没有防备,结结实实地压倒在她身上。
  顾希音闷哼一声,却又觉得踏实而心安,在他脸上胡乱亲着:“再来一遍。”
  “我求之不得,但是我怕你起不来了。”徐令则笑道,“我要珍惜着,毕竟还要再想……你五十年。”
  顾希音哈哈大笑:“那你要珍惜你自己的粮草。”
  “珍惜,颗粒归仓。”徐令则说着,身体又不争气地起了反应,推开她到旁边仰面躺着,叹气道,“粮草太多也是烦恼。”
  顾希音笑倒在他怀中。
  “看起来真的是听话了。”顾希音大笑道。
  徐令则搂着她,细细和她说着自己的打算。
  顾希音伸手把着他一绺头发把玩,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道:“反正你回来了我就不操心了。”
  “我说我们可能会一无所有,到时候可就要过苦日子了。”徐令则笑道。
  “放心,”顾希音胸有成竹,“你娘子可是有一技之长的,等着吃软饭。”
  “那就求娘子赏口饭吃了。”徐令则可怜巴巴地道,“我给你做侍卫,保护你。”
  “汪汪汪——”顾崽崽撞开门进来,表示抗议。
  这不是抢他的饭碗吗?
  徐令则放开顾希音,套上衣服赤脚下床抱“长子”。
  顾崽崽把他扑倒在床边,伸出舌头舔着他的脸,十分亲昵。
  顾希音捂脸:“九哥,你快去洗脸。”
  徐令则大笑,摩挲着顾崽崽脊背道:“又长大了一圈,这么重了。你媳妇呢?”
  顾崽崽表示,懒媳妇还在睡觉。
  顾希音拥着被子毫不留情地揭穿它道:“伊人就是它童养媳,约莫着还得养个十年八年,它们才能圆房。”
  顾崽崽得十多岁才能性成熟,和人差不多;后来她才明白为什么它会选择伊人,因为伊人也是发育晚,寿命长而著称。
  它们俩,现在就是青梅竹马;想想薛鱼儿总想给顾崽崽喂点药催一催,顾希音觉得十分好笑。
  被揭穿的顾崽崽恼羞成怒,要往床上扑,被徐令则抱住。
  徐令则大笑着道:“别恼,好饭不怕晚。你看我,不也是二十多岁才有了你娘?你已经比我强很多了。”
  顾希音:“……”
  顾崽崽果然被安慰到了,气哼哼地扭过头不看顾希音。
  “有没有好好保护你娘?”徐令则坐在脚踏上靠着床,伸手给它顺着毛。
  “这个真的有。”顾希音道,“要不是我拦着,早就把欺负宝儿的袁傲咬死了。”
  说话间,她气鼓鼓地和徐令则说了宝儿和袁傲的事情,又道:“这下好了,九哥回来,她们也都不用委屈求全。”
  “除了委屈你跟我受苦,其他人,我都有妥善安排。”徐令则目光幽深起来。
  容启秀手中有牌,他手里又何尝没有?
  顾希音面上闪过凝重之色,咬着嘴唇道:“我原本想着去见见谢观庭,就是今日,现在也没去成。”
  “我去。”徐令则道。
  “九哥,”顾希音叹了口气,“事已至此,怪他无用。”
  第485章 深夜触动
  谢观庭现在约莫着已经被心中的懊悔折磨得生不如死。
  他对徐令则忠心耿耿,但是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因他而毁,单单这份愧疚都会成为他难解的心魔。
  “我知道。”徐令则道,“他确实有错,但是后宅的事情,只是私德,谁也不知道事情会到如此地步。”
  谢观庭只是糊涂,但是和其他男人比起来,当然要除了徐令则这样的情种,谢观庭并不是罪无可赦。
  落到今日地步,他也是受害者。
  顾希音道:“他当初对李氏,确实是太糊涂了。希望他以后能拎得清吧。”
  也希望,谢观庭还有以后。
  徐令则淡淡道:“不过失败了一次,看错了人,站起来从头再来便是。”
  这次的事情,何尝不是他的失败?
  然而承认失败,没有那么艰难。
  刚才顾希音已经同他说了,他多年行军打仗,思维固化在军事之上,很少接触朝中争斗;之前看似他们屡屡对温昭妥协,但是实际上,温昭又何时算计过他们?所以才能保持相安无事,还最后赢得了胜利。
  可现在不一样了。
  不就是短板吗?徐令则承认。
  跌倒了,重新站起来便是。
  徐令则摸着顾崽崽:“崽儿,以后要自己养活自己和媳妇了。”
  顾崽崽成竹在胸地“汪汪”两声。
  只要把它放出去,别说养活自己和媳妇,就是养活爹娘都不成问题。
  谁敢欺负爹娘,咬死丫的!
  林子里的野物,要多少有多少;它在南疆丛林中,也是丛林之王呢!
  顾希音肚子咕咕抗议了起来,撒娇道:“九哥,你别只管崽崽,我饿了。”
  徐令则松开崽崽,站起身来去给她找了一身衣服放到床上,放下帐子道:“那你穿衣服,我去厨房里看看有没有能吃的。崽崽,回去陪你媳妇吧。”
  顾崽崽却不肯走。
  媳妇睡觉了,不好玩。它爹刚回来,还新鲜着呢!
  一人一狗也没有提灯笼,借着月光走在府里熟悉的路上。
  徐令则觉得家里的空气都是新鲜的,虽然正月底仍旧天气冷冽,但是回到家,想到顾希音在自己触手可及的范围内,他还是觉得心满意足。
  忽然崽崽不动了,趴在地上竖起耳朵听着。
  徐令则顿下脚步看着它。
  顾崽崽小心翼翼,脚步放轻往树丛中挪去,徐令则以同样的谨慎跟着他。
  透过树木枝桠,他看到不远处一男一女相对而立,似乎在争吵。
  原来是宝儿和袁傲。
  说起来袁傲就万分郁闷,他听说徐令则回来之后,便跑来找宝儿。
  “你不是担心顾希音吗?现在秦骁也回来了,你跟我走吧。我找容大人说,让他成全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