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给他们赐婚,则是秉承的太后懿旨。
太后此次不光是给萧琮赐婚,对另外只娶了正妃、没有封侧妃的皇子,这一次她也依次指了婚。
等来到萧琮的时候,宝意听着宣旨的人念完于雪晴的名字,又念到了柔嘉。
她听见身后的柔嘉应是,然后衣摆窸窣地起身,见着她从自己后面的席位上绕了出来,款款地走向殿中。
宝意望着她的背影,见她跟周乔一起来到了于雪晴身后,落后她一步,一起跪下接旨。
太后指了于雪晴为琮王妃,柔嘉与周乔为琮王侧妃。
过两日是良辰吉日,正妃过门。
再三日,两位侧妃过门。
也就是说,再过五日,宁王府就要跟柔嘉彻底地分道扬镳了。
宝意听着柔嘉的声音夹在另外两人之间,说着“谢太后”,然后在那台阶前拜伏下去。
这辈子柔嘉的出嫁,比起上辈子来应该是提前了许多的,可是宝意却觉得从自己重生回来到她现在出阁,中间似乎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
这半年之中,实在发生了太多的事。
指婚到萧琮这里,下一个便到萧璟,可是众人等着,却没有等到下文——
四皇子今日仿佛只是分封,并无赐婚?
这样想着,再看殿前,今日要说最得意的就是封了王,又很快要迎娶正妃与两位侧妃的三皇子。
相比之下,独自站在那里的四皇子就显得孤零零的。
成元帝看着自己的中宫嫡子,都感到对不起他,没有办法在今日为他定下他的太子妃。
而宁王在座中,看着在几位龙章凤姿的皇子之间也显得格外出挑的四皇子,见他的哥哥们都是娇妻美眷在旁,唯有他是一个人,心中亦是有些不忍。
但在成元帝期待地看过来的时候,宁王就眼也不眨地移开了目光。
成元帝:“……”
幸好,萧璟对自己没有被赐婚这件事情似乎并不觉得困扰,不觉得现在一个人有什么不好。
等到这皇子分封与赐婚结束,今日的宴席也便结束了。
太后千秋,宴会还要持续两日,与三皇子的婚礼无缝衔接,各国使臣千里迢迢地到来,在京中要多停留几日,能见证许多喜事。
宴席结束之后,众人依次从殿中离开,太后要留宁王太妃在身边说话,宁王太妃于是让他们先回去。
宝意原本想过来扶她,可听奶奶这么说了,也便同太后行了一礼,就跟上了离席的众人。
她走到台阶处,在宽阔的广场上寻着母亲与大嫂的身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永泰郡主请留步”。
宝意一手正放在栏杆上,闻言转过头来,见到容嫣公主从殿中一边走出来,一边对自己露出一个笑容。
她身后依然跟着东狄的大棋士和她使团中的成员,脸上笑容亲和。
宝意放下了手,转身迎上前去,等到与容嫣公主相距不过两步距离的时候,两人才同时停了下来,互相见了一礼。
行礼过后,宝意站直了身,望着面前这黑发蓝眸的少女:“公主叫我可是有事?”
容嫣望着她,一双眼睛如同阳光下粼粼的海面,她说话的时候虽不像江平与洛芷宁那般,一见宝意就自来熟,但是也散发出极强的亲切之意。
容嫣道:“我在初来大周的时候就听过郡主的名字,江南时逢洪涝,又有瘟疫,灾民流离失所聚集于城外,是郡主于城外搭起了粥棚,为灾民施粥布药。”
她以此来作为开场,与宝意拉近距离,是想打消她的防备。
可是宝意滴水不漏,认真地回应她道:“公主谬赞,公主若是听了此事,便应知道这开设粥棚的事是由我姐姐柔嘉提出的,我不过是跟着出一份力。至于后面,更是京中各家都一起出力,才有了这一番安宁。”
容嫣眼眸中盛着异彩:“郡主如此自谦——好,就算这件事里郡主不敢居功,那霍大师从不收徒,还隐世多年,郡主却成了他唯一的弟子,而且于书画一道上尽得霍大师真传,名动京中,这总不会有假。”
宝意见她铁了心要夸自己,自己一再自谦好似就成了自负,只是说道:“那也是大家夸赞。”说着目光一转,看向她身后,“公主身边有夏先生这般的人物,应当是怎样的神仙技法都见过的,不过听着大家给我几分面子,夸得天花乱坠,要真见了我的画作,只怕会大大失望。”
“怎会?”容嫣公主摇头,“我是极其仰慕霍大师的,大师隐居不见外客,我也不好唐突地上门去打扰。郡主身为霍大师的高足,想来尽得大师真传,我十分想同郡主探讨霍大师的画作。这几日我都在南齐使馆中,郡主若得闲暇来使馆中,我定倒履相迎,扫榻以待。”
“一定。”宝意望着她,极其认真地道。
容嫣见她答应,似是过来就是想向她发出这么一个邀请,达成愿望之后便同宝意告别,带着她身后的东狄使团从殿门口离开。
宝意站在原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
这容嫣公主对着他们大周似是没有什么敌意,唯有对着欧阳昭明的时候多了几分刁钻。
她刻意在这里这样磊落地邀自己过去,想来不会做出什么事来。
但宝意嘴上应了好,实际上却完全没有打算过去。
她整日那样的忙,哪有什么闲工夫去南齐使馆?
这样想着,宝意提着裙摆下了台阶,走到万春园外,坐上了等在那里的轿子。
回到府中,宁王妃与世子妃都没有休息,在抓紧安排柔嘉出嫁的事。
原本想着时间会紧迫些,没想到这最终定下的日子这么快,想来三皇子在其中出力也不少,怕是想要柔嘉快一些过门,免得到时要拖到她大着肚子,叫人看出来。
两人在一起清点嫁妆,宁王妃到底精神不济,看了片刻之后就抬手扶住了额头。
沈怡君见状,对她说道:“娘亲去休息吧,剩下的有我来就好。”
宁王妃放下手,说道:“辛苦你了,君儿。”
宁王妃出了库房,沈怡君目送她离去,将目光放回手上的册子上,一边翻页,一边问站在身边的侍女:“柔嘉小姐回来后去了王妃那里吗?”
“回世子妃,没有呢。”侍女说道。
沈怡君动作一顿,这时候不来,也是一种聪明的做法。
她开口道:“她要是去了,就说王妃在休息。”
侍女听了她的话,应了一声是。
她想着这是世子妃细心,要把柔嘉小姐挡在王妃的院子外,好让王妃好好地休息。
沈怡君确实是想让宁王妃好好休息,但同时她也不希望柔嘉在出嫁之前又再生事,最好是尽量少同宁王妃见面,免得自己心软的婆婆见她这几天哭一哭,又生出和好的心思来。
柔嘉回了院中,拆下了头上繁复的珠翠,换了身衣裳。
她原本是想要去见一见宁王妃,只是在回来之后,在院中都没有见到桑情的影子。
柔嘉站在镜前,问替自己更衣的丫鬟:“采心呢?”
那小丫鬟说道:“回小姐的话,今日都没见着采心姐姐呢。”
柔嘉听了她的话,心道她定是又回月重阙那边去了,没有她在身边,自己过去了若是引起沈怡君或者宝意的疑心,碰巧桑情又在外面闹出什么事来,都会连累到自己。
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留在房中。
柔嘉皱眉,想着自己现在连在府中走动都要受这么一个侍女的制约,等几日后过了门,在于雪晴眼皮子底下,不知要多受制。
不过离了这宁王府,也有一件好事。
就是她做一些布局谋划总算能放开手去做,不用担心在他们面前露马脚。
而且等过门以后,她定要寻些上辈子自己用得惯的人来,放在身边,才不会处处制肘。
想到这里,她对身后还要为自己挽发的小丫鬟说:“我身体不舒服,要休息一下,先不用挽发了。”
“是。”两个小丫鬟鲜少伺候她,也没有什么心计,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才被调回这院中,继续服侍她。
看着她们退出去,柔嘉走回了床边。
躺回到床上,一时间倒真的也疲乏了,闭上眼睛就睡了过去。
等到宝意回府,府中一片安宁。
她换了衣裳,去见母亲,听见宁王妃回府之后有些不适,已经歇下了,就没去打扰她,而是回了自己的院子,才走到院门口,又见到三哥。
谢易行每次来妹妹这里,都有小动物来迎接。
雪球儿这次没来,见着谢易行就跑过来蹭他的是宝意院子角落正在吃草的小鹿。
谢易行接了丫鬟递过来的零食,拿在手心里喂着这两只小鹿吃了,掌心被它们的舌头舔着,令他眼中不由得露出了几分温暖笑意。
宝意见着自己养的宠物亲近自己的哥哥,等到谢易行收手,轻轻地拍了拍这两只小鹿的头,对它们说了声“去吧”,才开声叫他:“哥哥。”
那两只小鹿听到主人的声音,朝着宝意转过头来,发出了呦呦鹿鸣,朝她跑来,在院子里没动的两只狐狸也探出了头,朝宝意抖了抖耳朵。
宝意被这两只小鹿眷恋地挨蹭着,两手摸着它们笑了起来。
谢易行看着这见了自己就十分亲近的小鹿跟在妹妹身边亦步亦趋地过来,只说道:“到底是认得养它们的主人,对你跟对我完全不一样。”
宝意抬头,笑着说道:“哥哥你过来的时候多喂喂它们,它们也就对你更亲近了。”
何况说起来,这两只小鹿还是谢易行救的呢,它们对着旁人都没像对他这样。
走到院门口,宝意说了声“去吧”,两只小鹿才十分通人性地回到了院中,而那两只狐狸更聪明,见宝意现在像是没工夫跟它们玩儿,早早就缩回了头。
宝意同三哥一起回了院中,在屋里坐下,见到哥哥这是身上的衣服都没换就直接过来了,于是问他:“哥哥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这次还好她回来的早,没让他在这里多等,就听谢易行道:“我这一次来,依然是受人所托。”
冬雪奉上了茶,又拿着托盘退了出去。
为了不妨碍他们兄妹谈事情,院中的丫鬟都被回退得远远的。
宝意望着哥哥,以目光问他是什么人,听哥哥问道:“上回有人托我送来给你的信,看过了吗?”
听哥哥说起那封信,宝意“啊”了一声,接着感到自己的耳朵热了起来。
“看了。”谢易行听她说道,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疑惑地望着自己道,“那封信是十二师兄让哥哥交给我的?十二师兄怎么跑到南齐使团去了?”
宝意说完,两眼望着三哥,等着他的答案。
十二师兄在北周都是跟三哥在一起的,他不管做什么,三哥肯定都知道。
果然,这件事她问对了人。
谢易行说:“闻大学士是他的大师兄,他这是投奔师兄去了。”
宝意一时间反应不过来,闻大学士是十二师兄的大师兄,那不就意味着他也是——
“不错。”谢易行微微点头,“那封信就是南齐使团替他带过来的。”
那个“他”是谁,谢易行没有指明,但是看宝意的神色就知道,她已经反应过来了。
“诶?”宝意看上去还是有些难以置信,“怎么会——”
谢易行道:“白先生也是出身南齐,不过门下弟子却不拘国界,有齐人也有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