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将庄子打理的很好,是宁王手下颇得力的一个管事。
宁王将庄子给女儿,连着得力的管事也一并留给了她,可以说是为女儿打算了。
宝意下了马车,江同迎了上来,先向她行了一礼:“郡主。”
起身后,他又看向宝意身边的冬雪,也同冬雪打了声招呼,“冬雪。”
他本就跟冬雪的哥哥熟识,和冬雪也不陌生。
冬雪守礼地唤了一声:“江管事。”
江同收回目光,对宝意说道:“郡主可要进庄子里歇息?”
宝意摇头:“不必了,我们这就去田里吧。”
“是。”江同应了一声,在前面带路。
宝意和冬雪同他一起往瓜田的方向走,身后跟着几个小厮。
这些小厮都是有些武力的。
若是发生什么意外,也能确保宝意的安全。
这庄子附带的田地有上百亩之多,有一半都种了西瓜。
这里的土壤是沙壤,非常适合种西瓜。
每年产的西瓜除了供应给宁王府以外,还会向皇宫里供应。
宝意听到还会送去皇宫里,就心想是了,国库空虚,当然所有开支能减则减。
夏天的水果由宁王府进贡一些,别处再进贡一些,皇宫内也栽种一些,自给自足就好了。
江同说道:“今年的雨水格外丰沛,这个西瓜也长得特别好,产量比往年多出了三分之一。”
也就是说除了配给各府还有皇宫的份额,还会多出三分之一。
今日就是这三分之一要宝意来做决断。
宝意懂了,她看着这些堆了几车的西瓜,个个都圆滚滚的。
她走上前去,伸手在西瓜上拍了拍,听着瓜皮发出的声音,判断出这些西瓜都已经熟了。
宝意站在车旁,转头对江同说道:“切一个让我看看。”
她一说,江同便立刻让人去拿了一个一早用井水冰好的西瓜过来,当着宝意的面切开了。
那刀非常轻易地就切下去,切瓜的人伸手按着两边,用力一掰,整颗西瓜就分成了两半,露出了薄薄的瓜皮跟里面红透的瓤。
冬雪从切瓜的人那里拿了刀过来,在这西瓜不靠近心的位置挖了一小块。
她伸了手,拿起那一小块果肉尝了尝,对宝意说道:“很甜,郡主。”
这到底是在外面,不能让宝意直接吃这些,冬雪尝过确定这瓜可以就好了。
江同方才一直看着冬雪的动作,见她放下了刀,用手绢擦了手回到宝意身边。
“江管事。”宝意对江同说,“让人载了这瓜,随我一起走。”
她已经想好要将这些瓜送去哪里了。
她一吩咐,江同就立刻安排他们加快速度收成。
很快,这多出的满满十车西瓜都装好了,在表面上用布蒙上,再缠好,以免从车上滚落。
然后,就跟着宝意的马车从这庄子上离开,一路排着长长的队伍往城门的方向去了。
城门外,棚户区如今已经大变样。
那些原本只是搭了框架的棚户现在完全建好,里头都深挖了几尺。
将那些土运出来,在内部形成了居住空间,又用廉价快捷的方式,把里面的地面铺过夯实。
每一个分配到棚户的家庭都在这里安稳地居住了下来。
还在棚户外还搭建起了可以让他们做饭的地方,各府后来追建的粥棚都已经撤掉了,让灾民以户为单位领了粮跟肉回去,自行煮食。
而这棚户还在建的部分,依然是这些灾民中的青壮为主力。
他们每日还是可以从宁王府的粥棚里领到干粮。
因此,家中只要是有青壮年在参加搭建工作的,那些分到的粮食就可以省下许多,也可以吃得比旁人都饱。
随着父母流亡过来的幼童已经习惯了在这新家的生活。
他们穿着身上用粗布做的新衣裳,还有新编好的草鞋,绕着棚户区的外围欢快地奔跑。
在听到了马蹄声时,这群幼童都停了下来,眼睛望着马车来的方向。
尽管这段时日宝意已经没来了,可是这些幼童还记得宁王府马车的标志。
有个扎着双髻的女童指着那马车叫了起来:“是宁王府的马车!”
“车上是郡主姐姐吗?”
他们幼小的心灵最能辨别的就是谁真心对他们好。
因此,他们印象最深的就是宝意。
宁王府的粥棚是最早搭建起来的,如今还留在那里的也是宁王府,都是因为郡主姐姐记着他们。
不光是孩童,其他人也注意到了那车队。
只见最前面的马车停了下来,后面跟的载着货物的车子也停了下来。
马车帘子掀开,从上面下来的果然是宁王府的永泰郡主。
老弱妇孺看见宝意,眼中都露出了欣喜的光芒。
不过因为怕冲撞了郡主,所以看到宝意的人都只是远远地在地上朝她跪拜。
那些在烈日下挥汗如雨的青壮年见了她,也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朝着这个方向投来目光。
宝意想,自己运来的这十车西瓜在这个时候是最好的了。
她看着城外的其他粥棚都已经拆了,就只剩下他们宁王府的粥棚,所以监察院的那些黑衣小吏都坐在他们的粥棚之下。
让宝意意外的是,她竟看见了欧阳昭明。
经过上一次,宝意对他的观感已经从单纯的害怕变得复杂起来。
他杀人不眨眼,但也会出手相救,而且对城外这些灾民也是上新。
宝意载来的这十车西瓜虽然多,但若是放在粥棚里,由青壮年像领干粮一样来领,以工作的量来换,那么这棚户区里有很多老弱妇孺是尝不到的。
既然欧阳昭明在这里,把这件事情转交给他,宝意自己就不用头疼了。
她想着,对冬雪说了声:“我们过去。”
“大人,永泰郡主来了。”欧阳昭明原本背对着那个方向,听见身旁的人提醒,于是转过身来。
他见到宝意在朝这边走来,她身后的马车也由小厮拉着往这个方向来,至于那些载满东西的车则停在原地没动。
来到欧阳昭明面前,宝意先同他见了一礼:“欧阳大人。”
欧阳昭明看着她,俊美的脸上浮现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等宝意抬起头来时,他第一句便对她说:“郡主昨日画的荷花图,可真是一鸣惊人。”
“……”
宝意想到自己作的那幅画,所有人都瞧见了,京中有关于她的声音肯定不会少。
可是没有想到欧阳昭明见到自己,说的第一句话居然也是这个。
那幅荷花图昨日由五公主带回了皇宫。
她一回宫先去了青銮殿。
本想同母后说今日见闻,没想到父皇也在。
成元帝见了女儿,便问起今日在宁王府赏花宴如何。
听她带了宝意画的荷花图回来,又让她打开看看。
结果一看之下,成元帝就打算扣下,自己欣赏两天再还给女儿。
宝意画的荷花图配上应静书的诗,正好搔到了成元帝的痒处。
他喜爱地将画带回了御书房。
当晚欧阳昭明入宫觐见的时候,便被成元帝拉着一起看了宝意这雏凤初鸣之作。
成元帝知道宝意师从霍老,不像其他人那样只以为她是像老宁王。
欧阳昭明却想到宝意从在后山找霍老,误入自己的院子到现在,她认识霍老跟随他学习不过才多少日子,就已经能画成这样。
在此道上,她已然是个天才,难怪霍老会这般喜欢她,什么都给了她。
霍老从没收过弟子,以他的身体状况,宝意可能就是他的唯一一个弟子了。
在生命的尽头,能够遇到一个可以继承自己全部衣钵的弟子,对他来说是多么快慰的事。
“大人谬赞了。”
宝意也就顺着欧阳昭明的话应了他,“我跟着老师,还有许多要学习的。”
她说着,正要同他说自己今日过来的目的,就看到站在欧阳昭明身旁的少年。
欧阳昭明见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后,于是说道:“阿离,还不拜见郡主?”
那穿着监察院的黑衣,覆面的破布已去,露出一张面孔的少年立刻单膝跪下。
少年的声音还在变声期,带着几分沙哑:“见过郡主。”
宝意让他起来,又看了看他的脸。
这少年脸上的疮疤比起初次见他的时候已经好了很多,看来昨日空闻大师下山起码去了三处地方,一处是宁王府,一处是槐花胡同,还有一处就是欧阳昭明的府邸了。
宝意真心实意地道:“空闻大师医术高明,想来再过些时日,他脸上的疮疤就能全好了。”
“是啊。”欧阳昭明说,“面目不可憎,在我身边就能派上更大的用场。”
钟离——不,现在应该叫欧阳离了——站起了身,欧阳昭明收了他做义子,只改了他的姓,却没有改他的名。
“这是让你警醒,若是自身的实力不够,那什么都是留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