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侍女在冰盆前扇着扇子,送来凉风习习,把这盛夏的暑气都赶去了。
今日这桌宴席做得也精巧,名为荷花宴。
正应了现在荷花盛开的时节,也犹如在桌上赏了一回荷色。
宁王说起今日入宫之事,对着妻子道:“今日我去宫中,向皇上禀明了宝意的事。”
他一边说着,一边笑着望了女儿一眼。
宁王妃忙问道:“如何,皇上怎么说?”
宝意也望着父亲,只听宁王说道:“皇上自然是答应了,还说要给我们宝意拟个好封号,让宝意认祖归宗后,改日再由你带着进宫去见见他跟皇后娘娘。”
“太好了。”宁王妃露出笑容,一面用银质的筷子为宁王夹菜,一面说道,“今日我原是也请了母亲一道过来,可是母亲说让我们自己吃,她就不过来了。”
宁王倒是不意外,他点头道:“母亲不喜欢热闹,这一点,行儿跟宝意都像他们祖母。”
听父亲这么一说,谢临渊立刻接上了,说道:“对对,妹妹跟三弟一样,都说不爱热闹。我方才还在劝三弟,让他赏花宴的时候也出来活动活动。”
毕竟那一日来的都是京中贵女,三弟的腿也一天比一天好,该出来见见缘分了。
宁王妃听着儿子话里的意思,眼睛一亮——
是啊,等行儿的腿好了,也该考虑终身大事了。
宁王饮了两杯酒,望着自己的妻儿。
他们家里,有多久没有这样和乐融融了?
不过在这一片和乐之中,一言不发的谢嘉诩就显得格外的不合群。
宁王妃看向他,长子刚来的时候明明情绪是对的,怎么现在又不高兴了?
她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嘉诩?”
谢嘉诩放下筷子,平静地道:“只是想着我们在这里,柔嘉却一个人。”
他说着看向了对面,那个位置是空的。
柔嘉若是来,留在母亲这里用膳,就是坐在那个位置上。
他这话一出,原本和乐的气氛顿时就像冻结起来。
宁王妃想起今日柔嘉让紫鸢还过来的玉坠,再看向那个空荡荡的位置。
想到柔嘉如今一个人在院子里,心中便生出了不忍。
宝意看着大哥的表现,知道他方才为何表现得比在祖母院中更冷淡了。
“大哥。”谢易行的目光冷了下来,望着他道,“今日母亲院中是家宴,她与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坐在这里不是徒显尴尬?”
谢临渊被夹在中间,看了看大哥,又看了看三弟。
尽管有心想要在他们中间劝一劝,调节气氛,可是眼下这状况,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想起妹妹,他又看向宝意。
还好,宝意的神色平静,不像三弟那样反应激烈。
事实上,打破这僵局的就是宝意。
她站起身来,对宁王与宁王妃说道:“爹,娘亲,我的菜应该好了,我去端。”
其实哪里需要她去端?
不过是因为她不想留在这里,让大家难堪。
“去吧。”宁王对宝意点了点头。
看着女儿离开,宁王深吸一口气,才转向长子,说道,“嘉诩,爹知道你向来疼柔嘉。跟她做了这么些年的兄妹,情分不失,可是你要记得,宝意才是你的亲妹妹。”
谢嘉诩没有再说什么,王妃伸手按了按宁王的手,宁王也不再说话。
这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个变故,造成的影响也需要一定的时间来消化。
不多时,帘子再次掀开,宝意端着她做的菜进来了。
她做的是一道李娘子教她的菜,把饽饽做成两种颜色的花样子。
叶子是叶子,花是花的,浮在盘中就如微型的荷塘。
一咬下去,还有劲道的口感和荷叶的清香。
这道菜一上来,瞬间就征服了所有人的味蕾,缓解了方才的气氛。
宁王品尝之后,问宝意:“这是我们小鱼儿做的?”
宝意点头,宁王妃道:“我们小鱼儿厨艺可是非常厉害的。”
闺阁女儿,在这些方面总要有一个拿手的。
宝意的刺绣很好,厨艺也不差,所欠缺的就是之前没有被王妃带在身边,教她如何管家。
这些后面也都会慢慢地教起来。
一顿饭总算是和和乐乐地吃完。
只不过到后面,谢嘉诩都没有碰过宝意端上来的这道菜一筷子。
但是今天王妃院子里的菜,都是用加了灵泉水的水做出来的,他对宝意做的这道菜是吃与不吃,都没有关系。
尽管宝意的院子已经布置好了,可是宁王妃还是想要留她在自己这边多住两天。
宝意自然也顺了母亲的意。
等到用过晚膳之后,哥哥们都离开了,宁王才对女儿说:“宝意,跟爹来。”
宁王妃拍了拍女儿的手,说道:“去吧,你父亲有话要跟你说。”
“是。”宝意于是跟着父亲来到了他的书房。
宁王的书房在宁王府里可以说是最神秘的地方,宝意之前从来没进来过。
她一踏进来,就见这书房里布置得非常整洁。
墙上挂着画,画技不凡,书架上满满当当,也有许多藏书。
宁王走到桌案前,见宝意的目光落在这些画跟藏书上,便对她说道:“这些画都是你曾祖父画的,而这些书都是你祖父的。”
宝意点头,望向父亲,好奇地问道:“这些书父亲都看过吗?”
宁王道:“你祖父自幼便压着我读书,为父就是满心想要去演武场,也得读完了再出去。”
所以,这一屋子的书宁王都是读过的。
宝意听着父亲跟自己说他少年时的事,感到与父亲又亲近了几分。
宁王坐在了书桌后,从抽屉里取出了一个匣子,递给宝意:“看看。”
宝意不明所以地伸手接过。
这匣子比今天上午柔嘉送还玉坠的那只乌木匣子要大许多,但是材质是一样的,入手颇沉。
宁王再次对她道:“打开看看。”
宝意于是伸手打开了,就看到这匣子里头分为两层。
第一层上面是一沓厚厚的银票,面值都是几千两。
宝意呼吸都顿住了,她拿着这叠银票,想着自己之前在长乐赌坊赢了那六百两,带在身上都觉得怕被抢。
这么大的一叠银票,怕是得放在玉坠的空间里,除了自己谁都瞧不见才安心。
这银票底下,又是几张地契,分别是宁王府在京中的几间铺子和郊外的两个庄子。
宁王在烛光下温柔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和声道:“这两个庄子虽然比不上你三哥常住的那个,但是也不错了。”
庄上的出产好,风景也好,这些都是他的女儿应当有的。
这些年柔嘉在府里,宁王妃给她的私己不在少数。
在她手中也有庄子跟铺子,便是离开了王府也能过得很好。
若是他们要她离开,自然就不可能要她把这些东西拿回来了。
所以宝意的,得另寻些好的给她。
宝意捧着匣子望向父亲,犹豫地道:“父亲,这些太多了——”
宁王摇了摇头:“不多,这些只是爹自己的一点私房钱,以后还有更多的。”
宁王妃的家境殷实,陪嫁不少,自然都是要给女儿的。
宁王太妃回来,对这个失而复得的孙女也是喜爱得不行,要给宝意张罗这些,自然不会差。
到时他们小鱼儿就能一口气得到来自父母跟祖母的三重馈赠,家底也算是一下子富起来了。
这下比起京中任何贵女,她也不输她们了。
宝意真切地感到自己被爱着。
她听父亲对自己说:“这些你都好好收着,抽个时间让王管事带你去把这些铺子庄子都看一遍,心里也好有个数,以后你娘亲教你打理家事,你也有地方可以练手了。”
宁王眼也不眨就拿出那么多东西给她,竟然只是为了让她可以练手。
现在所差的,就只是皇上封赏的圣旨了。
宁王想着,对女儿微笑,说道:“去吧。”
宁王的书房,父女俩在说话。
在宫中成元帝的书房里,君臣二人同样在这里说话。
天花的事已了,宁王又找回了真正的女儿,成元帝现在心情松散。
他今日召了自己的太尉进来,在宫中用了晚膳,之后君臣二人又在御书房中下了两盘棋,才跟欧阳昭明说起了自己给宁王的女儿拟封号的事。
“来,太尉来替朕看看。”成元帝起身桌前,扯过了自己拟好的几个封号,说道,“你看看这几个封号,哪个更好些?”
“是。”欧阳昭明放下棋子,走了过来。
成元帝连这种小事都喜欢让欧阳昭明替他分忧,除了因为信任他,还有就是因为他跟他兄长一样的为君之道——
为人君主,自己不用特别出色,只要擅长信任对的能臣就可以。
欧阳昭明看了这上面拟的几个封号,底下的几个都是常见的郡主封号,没什么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