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春秋正盛,此时请辞,可是身体有恙?”石咏大惊失色,担心是否林如海的身体出了问题,赶紧询问,并且一张口就推荐了京中他认识的几名大夫。
林如海被人这么关心,嘴上不说,心里还是蛮受用的,当下拈着须轻轻地摇摇头,说:“茂行无需挂怀,老夫身子骨调养之后,已经好得多了。只是江南官场险恶,错综复杂,稍有不慎便是大祸。我在这盐政的位置上兢兢业业多年,到如今,已是累了。”
林如海虽然身体无碍,但是在任上看管了官场倾轧,更兼如今圣上老迈,储位依旧空悬。他虽是要臣,但也不再想趟什么浑水,于是干脆辞官。林家世代显赫,他家中也有些余财,辞官之后,便可回苏州做富家翁去。
“再者我膝下只得一女,为她的终身计,着实不想令独生爱女参选。因此想借这一次辞官的机会,给小女讨个免选的恩典。”
原来是这样——石咏心想,如此看来,林如海的身体条件尚好,但估计已经想到了“急流勇退”这四个字。这在石咏看来,也不失为一条好出路。林如海在扬州,一直盯着盐政,江南官场一直腥风血雨的,他能屹立不倒,一来是康熙信任,二来是这个位置确实紧要。可康熙驾崩之后呢?新皇登基,这样的位置上铁定会安插自己的人手。到时林如海该如何自处?
想到这里,石咏颇为赞同林如海的选择,与其霸着这样的位置等着旁人来清算,不如现在早些放手,不会碍着旁人的路,也不会惹来新皇的猜忌,还能为膝下爱女讨一个将来。
于是石咏点点头,含糊其辞地说:“皇上圣明,应当能体会林大人的深心。”
林如海手一摊,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如何能体面地退场,这在官场上,亦可以算是一门学问。”
两人说到这里,一起沉默了。林如海想起自家姻亲,荣府尚好,除了贾赦一人,无人掺合政事,宁府那里就要棘手些,好在两房是早就分家分清了的。除却贾家,王家一向谨慎,薛家依旧利字为先,只管生意,而那史家就又……
他抬眼望望坐在对面的石咏,这些话题倒不便与这小辈提起。他今日陛见,听说了不少西北的消息,未免无话可说,他便将西北的情形大致与石咏提了提:
“昔日川陕总督年羹尧日前被授了定西将军印,如今已经不再仅仅是一名文官,而是定西年大将军了。圣上还亲自下诏询问他川陕总督的人选,谁可继任,这般宠信,极为罕见啊!”
石咏虽然早就知道年羹尧会有成为年大将军的这一天的,但是真听说了,还是觉得有些不大舒服。毕竟年羹尧得势,对石家,尤其是石家二房来说,不会是什么太好的消息。
“看起来,大将军王在十个月内便能暂时平息战事,朝中很多人都在看着……”林如海淡淡地说。
的确,如今无数只眼睛都在盯着西北的情形,人们都等着想知道,一旦西面的战事结束,皇上会把十四阿哥召回京中吗?会封他为太子么?若是康熙皇帝什么都没做,而是将这位就这么撂在西北边陲,是不是人们此前所猜测的储位归属就又会有变数。
石咏是个被剧透过的人,当然知道林如海此话切中关键,点了点头,表示谢过林如海的提点。
林如海见石咏乖觉,忍不住也暗暗点头,知道这个昔日的年轻小吏到底是历练出来了,往后只怕是前途光明的。他只管开口道:“老夫辞官的结果很快会下来,因此我们父女会在京中小住上一段时间。茂行,尊夫人那里……”
看起来如英与黛玉交好,时时有书信往来,这在林家也不是什么秘密。于是石咏问过林如海,晓得黛玉那边明日会前往贾府拜见外祖母,并探视那边的兄弟姐妹。后日他则会安排黛玉上椿树胡同拜见石大娘等人,并且见一见如英。
黛玉即将来访的消息由石咏带给了如英。如英一时又是兴奋,又是惶恐,这两日总觉得过得跟在梦中一样,拉着石咏问:“林姑娘尚且是待字闺中的姑娘家,见了我,会不会没有话说?”
石咏便反问她:“你难道觉得与以前自己未嫁的时候相比,有什么变化么?难道还更俗了些?”
如英伸手作势欲打,旁边小摇篮里的大姐儿恰如其时地格格笑了起来,仿佛在笑自家亲娘太担忧了。如英这才作罢,心里暖融融的。她晓得丈夫的意思,是指她婚前与婚后并无多大的变化。如英也很骄傲,至少她做闺女时的种种爱好都保留了下来,即便现在要养育大姐儿,她在有闲工夫的时候依旧能顾及一二。
若论心性,如英有十足的把握认为,她与未嫁之前无异。
隔日林如海当真带着黛玉来访。这日石咏带着石喻在椿树胡同恭候,林家父女一至,立即有管事娘子将黛玉先迎入二门,与女眷们相见。
石咏则请林如海指点几句弟弟的学问。
石喻的情况,早先石咏就都说了,林如海是前科探花,科考之事他非常清楚。林如海当下便问了几句,石喻对答如流。林如海点点头,又问诗文,石喻经义学得极精,八股也做得不错,唯独诗文略逊些,林如海便指点了石喻该念些什么去补一补诗文。
待到石喻拜谢退下,林如海才对石咏点点头,道:“令弟的才学,乡试不能说是稳,但只要尽力一搏,一定会是榜上有名。”
石咏听了大喜,却听林如海拈着须道:“只是这乡试之后的会试么,老夫却以为令弟不要操之过急,宜再拜一位名师,好生再打磨两年,之后再考。”
石咏诺诺称是。他也知道会试不是那么好考的,回头万一石喻还未彻底准备好,考中个“同进士”这尴尬不已的功名,那还不如让弟弟多准备一两年。反正他若是能过乡试,这十四岁的举人,想是已经足够让世人认可他的才学与努力了。
“这可有些可惜了。老夫常年在两淮间为官,京中的人物已经认得的不多了。且待老夫回南之后,再写信给几个同年与旧识,看看他们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可以荐给喻哥儿做师父的,到时老夫再通知茂行吧!”
见林如海如此盛情,石咏赶紧拜谢。只听林如海又压低了声音缓缓地道:“好教茂行得知,老夫辞官的事已经有定论。虽不能马上辞官,但是一年后可以开始交接,最多一年半,老夫就能辞官隐退……小女免选之事,也一切顺利。”
“恭喜大人!”石咏听见这消息,便道林如海果然心想事成,连忙也小声道喜。
林如海便舒心地拈着胡子点点头,道:“日后茂行小友若是要来南边寻老夫,便要在苏州见了!”
林家是姑苏人士,林如海退下来自然也回姑苏。
少时内眷那边也递了消息出来,石大娘等人见了林姑娘非常喜欢,一定要留饭。石咏兄弟两人便也干脆请林如海在琉璃厂附近的酒楼吃席,顺便陪这一位好生逛一逛琉璃厂的旧书铺子与古玩店。林如海收获颇多,也因为石咏的面子,最终得了不少折扣。
待到晚间,林家父女归去。石咏才回到内院。如英依旧兴奋不已,见到石咏便乞求道:“茂行哥,将来若有机会,咱们一定要去一回苏州!”
石咏自然应好:“都依你!你说去哪儿,便是哪儿。”如英却突然省起丈夫身上还有差事,得空去苏州怕还得机缘巧合才行,最后终于还是叹了口气,又想起一事,便道:“对了,林姑娘提起,有一件物事是林大人捎给你的。她怕父亲是忘了,所以捎了来搁在我这儿。”
“给我的?”石咏很是惊讶,毕竟林如海与他这次会面的时间很长,即便有什么礼物要转交,叫林南跑一趟就行了,着实没有必要托付给林家姑娘。但是东西既然送了来了,他少不得看一看。
如英指指外面的多宝格,“喏,在外面架上。”
这时候大姐儿大约是饿了,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如英赶紧将这小丫头从摇篮里抱出来。石咏则从内室转出来,来到上房正厅,果然见架上放着一只陌生的囊匣,看形状,扁平狭长,他一时猜不出里面是什么东西。
里面如英大约是抱起大姐儿在哺乳了,姐儿的哭声渐渐安静下来。石咏于此刻打开囊匣,耳边只听一阵幽幽的叹息——
“咏哥儿,这么些年没见,你已经娶妻生子了。”
石咏一惊,伸手便将那囊匣轻轻扣上,勉强压抑住内心的无比激动,努力维持声音镇定,给如英打个招呼:“我去一趟东厢!”
如英问:“林大人送来了什么?”
石咏答道:“一件古董,是一枚唐时的铜镜!”
如英知道丈夫的能耐,只道林如海送东西过来怕是要请丈夫修缮的,当下不再多问,只管低声哄着自家小闺女。
石咏则来到东厢,怀着激动无比的心情向武皇的宝镜打招呼:“陛下,这么多年未见,您……您还好么?”
武皇气度依旧:“朕好得很!”
她似乎天然能感受到架上另有两件文物,当下只淡淡地问:“这两位新朋友,该如何称呼?”
第285章
林家送来的囊匣里, 赫然盛放着一面玄色铜镜,表面光润, 可见保养得甚好, 只是铜镜镜身上有一道细缝, 接缝处非常平整, 但看得出来与别处略有色差。这自然是石咏当年转送至林黛玉手上的宝镜。如今又有林家用这种方式转送回石咏手上了。
一时宝镜问起室中其余两件老物件儿,却没曾想到红娘的瓷枕是认得她的,一时满怀激动地问:“武后娘娘, 您还记得我吗?我是红娘啊!”
“红娘?……”宝镜有些犹豫, 不记得她认得这位。
“你还记得吗?我一直是蹲在寿阳公主1的卧榻之前,同昌公主制的联珠帐之后的, 我的原身就是这只瓷枕, 那日小蓉大奶奶在珍大爷跟前一时恼了,又一时啼哭, 随手将我这瓷枕扫落在地, 登时碎成齑粉……多亏了咏哥儿妙手回春, 才将我整个儿修起来的。”红娘带着期盼对宝镜说,“您那时一直悬在寿昌公主的卧榻之上,应当见到了整个过程才是啊!”
“寿阳公主, 同昌公主……这都是谁啊?”武则天的宝镜喃喃自语, 好似对这些都没有印象,更别提亲眼目睹红娘的瓷枕被秦氏打碎的具体过程了。
石咏登时想了起来,他手中这面武则天的宝镜,是从一僧一道手中取来的, 取来的当时碎成两爿,上面还有“风月宝鉴”四个字,乃是被人利用来仿冒风月宝鉴的,不一定就是宁国府中秦氏卧室间挂的那一枚。
据传说武则天的镜殿里挂满了镜子,也许宁国府那一枚,与他手中这一枚,同样源自镜殿,但不是同一枚。
石咏向瓷枕与宝镜双双解释了这般情由,红娘才知道认错了人,含羞带愧地道歉:“武后娘娘,着实不好意思……”
蹲在瓷枕一旁的玉杯“一捧雪”登时插口:“你为什么总是管这一位叫‘武后娘娘’?人家明明是‘则天大皇帝’陛下么!”
“一捧雪”有过耳能诵,过目不忘之能,它听过关于武则天的种种传说,想当然地认为武则天更欣赏“则天皇帝”这个称呼。
石咏暗笑,觉得这“一捧雪”拍得一手好马屁,殊不知以武皇的心胸,怕是早已不在意这些虚名儿了。
于是他也向武皇的宝镜介绍这只难得的玉杯:“这位是传世奇珍,源自和氏璧的玉杯‘一捧雪’。”
一捧雪表示抗议,因为石咏将它头衔中“冰肌玉骨、凌雪傲霜”两个形容词擅自略去了。
武皇的宝镜当即笑道:“源自和氏璧?这么说来,你是由和氏璧雕琢而成的了?天下若是有这样的好物,朕怎么不知道?若是知道了,朕又怎会不纳入怀中?”
一句话嘲得“一捧雪”哑口无言。
石咏也早看出来了,“一捧雪”这只玉杯的雕工,应当是元明之际玉雕工匠的雕刻手法,这是一只相对“年轻”的文物。只不过“一捧雪”向来爱往自己脸上贴金,动辄提到和氏璧,以彰显自己身份尊贵,来历不凡。此刻被武皇这样一嘲,登时灰溜溜地缩了回去。
石咏心想,武皇能这样磨一磨玉杯的性子也好,免得它整日咋咋呼呼的,明明是一只身价不菲的玉杯,却一点儿也不沉稳。
石咏当即问起南边的情形如何。宝镜只说甚好。它早先随林黛玉去扬州的时候是康熙五十二年,到现在已经七年了。无论是京城,还是扬州,在他们周围发生的变化都不小。
武皇很明显是对在扬州的生活感到满意的,说起来言语中都透着不舍。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若说繁华阜盛、美景天成,扬州自然无出其右,更兼武皇一直有才气出众的林黛玉陪伴。
可是石咏依旧能听出武皇的情绪似乎不太高,追忆一番在扬州的惬意生活之后,这位终于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即便是最有才具的女子,想要办到朕当年曾经做到的事,也是绝无可能了。”
石咏以前也曾经猜测,为什么武皇心心念念想要与林黛玉作伴,一来对方确然是个有趣的灵魂,二来武皇可能也确实曾经有过这个念头,她昔年曾经做成的事,如今是否有可能再行复制。
现实却是冷峻与严酷的,时代早已不同,在眼下这个时空里,有才学有胆识的女子何尝少见了?只是她们大多囿于内宅,在家庭之外,女子们的上升通道一概被堵死,这个世道原没给她们留多少大展拳脚的机会。
“林家的姑娘,当真是一位很有些想法的奇女子。”武皇叹息之后,又有些振奋,向石咏谈起南边的种种变化。“早先时候她在扬州附近,以一己之力办了四间女学。原本朕以为不过是闺阁中的小打小闹,就像是她昔日教人写诗一样。可是谁也没想到,她只招收那些家贫,没有机会读书的小女孩进来,半工半学,一面读书认字,学些最基础的本事,能算账理家,也能看得懂朝廷律法……”
石咏认同这种做法,认为这倒也真是功德无量的好事,原本没有机会接受教育的年轻女子,付出劳动养活自己,同时能学习文化知识,能算账理家,便是将来能够支持起一个家庭,能看得懂朝廷律法,便是能保护自己与家人。
“……朕原本问她,你这样教这些小女娃娃们,将来不过就是让她们能嫁得略好一点儿罢了,若是这样想,你还觉得做这些事儿有意思么?”宝镜一面说,一面回忆,一面又似在沉思。
石咏心里也忍不住是一阵叹息,若是教林黛玉晓得了,她付诸努力,兴办的女学,到了最后可能只是为这些女孩子在婚姻市场上多添了一点儿竞争力,也不知这位会不会感到挫败。
“……可是她却说,不能这么想,她之所以不计回报地做这件事,就是希望这些女孩子们,将来在面对嫁人这件事的时候,能够多一些选择。”
石咏听到这句话,不免被深深地撼动了——能够多一些选择,这话看似简单,可是已是这时空里迈出了一大步。女子若能掌握文化,能掌握改善生活的技能,便意味着她们有机会不再紧紧依附于父与夫,眼下可能只是做出一些不同于以往的选择,往后许是便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咏哥儿,你想得没错!”武皇的宝镜似乎与石咏心意相通,能理解他此刻的震动是为了什么。“朕也不得不承认,朕当年只是满足了朕自己的渴望,朕只想着八荒六合唯朕独尊,却从未真正替旁人着想,为旁人争取更多。如今那个孩子却做到了朕以前没有想到的……”
“你且看着吧,这女学一开始投入颇多,可渐渐的年长的带年幼的,渐渐的不须再多投入,也能维持下去。且四间女学,已经在影响乡里。日后这样的学堂想必会更多。许是几年之内,南方便会逐渐生出些变化。朕盼望着,是好的变化!”
武则天的宝镜一直保持着兴奋的状态,向石咏解说扬州那里如今的情形。石咏听说那女学里的学生竟然能自己改进纺织的设备,大幅提高纺织的效率,石咏也少不了吃惊,心想:珍妮纺织机,没准儿能先在中国诞生?
“对了,陛下您怎么这次随林家上京来了呢?回头我需不需要再找个由头,将您再送回林家去?毕竟林大人在京陛见之后不便久留,很快就要回南去了。”
武皇的宝镜登时毫不客气地骂道:“臭小子,朕这回北上,还不是为了你?你这可好,这才刚见面,就要将朕踢回南边去啊……”
石咏被劈头盖脸挨了一顿骂,这才从宝镜的言语里渐渐弄明白,原来宝镜这次是拜托黛玉带它上京,回到石家,打算以后常伴石咏身边,不走了。
宝镜打算留在此地的原因也很简单,它即便身在扬州,也对朝中政事有所了解,晓得龙椅上的那一位已经渐至暮年,这夺嫡之争眼看就要水落石出,这最后的角逐博弈,也就在这一两年了。
宝镜到底还是担心留在京里的石咏,担心他离这权力斗争的旋涡太近,将自己也卷了进去。可巧又有林如海携女进京陛见的这次机会,武皇这才与黛玉商量了,随林家父女进京,又通过黛玉之手,将自己送到了石咏手中。
“多谢陛下想着!”石咏虽然被武皇一顿好骂,脸上笑容却难抑止,直到武则天嘴上骂得越凶,心里其实便是越关怀,否则也不会这样麻烦地长途跋涉,赶到京中来了,到底还是惦记着他一大家子的安危。
旁边架上蹲着的两只文物,见到石咏与宝镜久别重逢,自己也聊开了。
“果然一物降一物,咏哥儿从来奈何你不得,武后娘娘一来,就制住你了!”红娘嘲笑一捧雪。
“那也不见得,你看咏哥儿不也被制得服服帖帖的,被骂得这么惨,不还笑得这么畅快?”一捧雪反驳,“再说啊,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叫武后娘娘啦,人家是则天大皇帝陛下!”
“我那时候人们都只说是武后的……”红娘有点儿委屈。她诞生的年代,文人刀笔,已对武后一生有了盖棺定论。
“话不能怎么说,提笔写史之人,个个都是男的!”一捧雪向红娘解释,“只要想一想就知道他们会怎么写!”
石咏与宝镜并不在乎架上那两只怎么议论他们。宝镜早已知道石咏成亲了,当即问起石咏媳妇儿的来历,石咏捋了捋当初的经历,便将清虚观之事,与那虎符与矾书的秘闻都告诉了宝镜。
“竟然有这种事!”武皇并不着急做判断,将此事的前因后果都一起想过,最后道:“这件事,听起来像是齐世等人没有得逞,而那位十三皇子成了最后赢家,其实也很难说……不过是皇帝又多一枚可用的棋子,十三皇子在那个位置上恐怕只是牵制旁人,未必皇帝是真的想要重用他啊!”
石咏想起那次康熙皇帝亲自带着十三阿哥在宗人府出面的情形,多少有些心酸。被皇帝用作是棋子的人,却抱着一腔真心,未必只想做一枚棋子的。
“只有你,虽是误打误撞,可也抱得美人归!”宝镜老气横秋地嘲笑石咏。架上两只一起接口:“可不是吗?”
石咏颇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的确,清虚观的事成全了他与如英,要是没有那件事,他与如英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一对,也不会最后走到一起。可见上天终究会奖励正直不阿,不愿轻易低头的人。
“对了,我在南边的时候也听说过你家二房的事儿,怎么,你二婶是与什么人连了宗吗?”宝镜又问。
石咏一想,这当是指的二婶认祖归宗的事儿,当下说:“不是连宗。对了,我家二叔又回来了……”他家二房的事儿一言难尽,二叔死而复生,二婶不寡而寡,而他家小弟,正卯足了劲儿要为亲娘挣一口气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