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高速入口的市郊大道上,巧克力色的高端商务车稳稳地行进,外表朴实厚重,内里精美舒适。
傅南陌伤口还没完全愈合,没能像他媳妇儿腹诽得那般上天。一边晃着红酒杯,一边翻着跟钟皈的聊天记录。单从每次都是以他的话为结束的情况来看,自己大概是个把天聊死的高手。
他点开钟皈的头像,泄愤般地对着红衣侠女猛戳。不过戳了几下就改成轻抚,再瞅瞅自己选了好久才觉得跟她最配的白衣剑客头像,又不觉轻笑出声。
还有她新改的个性签名:娓娓是颗巧克力,乖巧可爱又努力。
乖巧个鬼,她大概对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娓娓是个小浑蛋,就爱跟他对着干。
傅南陌自言自语地吐槽着,拿过手边矮桌上的珠宝名册,翻到一页主打棕色褐色的珠宝,专心地看起介绍。
小浑蛋最近迷上了巧克力,之前给她买的那些红宝蓝宝的也没见她戴过,不知道这种巧克力色系的能不能合她心意。
路特助坐在车厢前端,从没有拉严实的车帘缝隙窥见自家老板的种种情状,再次诚心诚意地祈祷:希望夫人大人有大量,与总裁冰释前嫌,以后幸福美满。
不然以总裁现在的心态,如果两人真闹到分开的那一步,肯定是天昏地暗、两败俱伤。到时候势必殃及池鱼,他也不会有好下场。
路特助越想越惊恐,搓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甚至有点想把空调打成制热。
这时,包里的手机震动了。路特助拿出来一看,是总裁公用的那只,庄严打来的。
他神经一紧。
通常庄严都是先联系他,特别重大的情况才会直接打给总裁。今天是周末,难道发生了什么重大变故?
路特助看了眼已经闭目养神的老板,按下接听键。
两分钟后,他降下玻璃隔门,唤醒傅南陌,在对方不悦的眼神中把手机递过去:“夫人现在在公安局,说是碰上一群人贩子,为了救人,砸了两辆车。”
傅南陌神色一凛,脸上残存的睡意顿时完全消散。
他接过电话,听庄严说了几分钟,朝驾驶座动了动下巴。
路特助会意,马上让司机调头,然后把刚刚传过来的视频递过去。里头是夫人护着一个小姑娘跟五个人贩子争执的场景。那几个狗胆包天的,竟然敢对夫人动手动脚。还有旁观者,冷漠的猜疑的,甚至站在人贩子那边顺水推舟的,一个都不能好过。
果然,傅南陌打开视频看了一小会儿,车里的空气就凝固了。
庄严在手机那端都感受到了汹涌的杀气,顿了下,语气更加严肃:“您放心,虽然不确定这几个人之前有贩卖行为,但他们都有其他前科。并且经过人像对比,我们发现其中两个男人跟一名a级通缉人贩子相似度达百分之八十以上,极有可能是近亲。我们一定严加审问,绝不轻易放过。”
傅南陌听不出情绪地嗯了声,问他:“娓娓呢?”
庄严忙说:“夫人好着呢,您放心。不过那个小姑娘被吓得厉害,夫人正陪着她。”
傅南陌冷笑一声:“我媳妇儿差点都被拐走了,你跟我说她没事?庄局长,我又纳税又设立奖金,没少支持你们工作吧?你这平安城市建设干得可真让我刮目相看。”
庄严既窘且惊,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握紧拳头砸了一下桌面,接着杵了杵持续愣神的表弟:“别发呆了,赶紧打起精神。不把这几个人料理清楚了,别说你这分管,就是我这市局负责人也负不了责!”
肖清朗慢慢地眨着眼,表情失落,不敢置信:“表哥,钟小姐她是。。。是。。。”
傅少的夫人。
难怪上次那件入室案得到了上级的重视,让表哥那么紧张。当时表哥说钟小姐身份特殊,他猜着是跟省里某位领导有所关联。转念一想,省里的领导基本上年纪都有五十了,跟她应该不是领证的关系。虽然跟钟小姐相处不多,但他直觉她不是那种攀附权势的女人,一定有什么苦衷,才暂时跟着那人的。他甚至还时不时地向表哥旁敲侧击,期盼着钟小姐能恢复单身,自己好争取个机会。
没想到,她没有跟着哪位领导,却与最年轻,而且比所有省领导都煊赫的那位领了证。以傅少的身份,别说是省厅,跟钟小姐有关的案子,就是部里管也寻常。
庄严见自家表弟兀自痴怔着,忍不住又搡了他一把:“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你既然知道了钟小姐的身份,就要摆正位置。除了工作,不能多想、多看、多说。傅少待会儿就到,你去讯问室看看情况,就不用跟我一起迎接了。”
肖清朗知道表哥这是在维护他,怕他在傅少面前举止失当。他沮丧地瞄了眼手机,眼神突然一亮:“钟小姐受了惊吓,想喝巧克力饮料,我到门口看看送来了没有。”
庄严想了一下,喊住他:“你等下还是跟我一起去见傅少吧,他可能会想详细了解钟小姐的情况。”顺便也让自家表弟瞧清楚傅少对夫人的态度,彻底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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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后,巧克力色商务车停在分局大厅门外。庄严带着分局局长与肖清朗,一边把傅南陌迎进会客室,一边让人把钟皈也请过去。
钟皈正在局里的医务室跟两名女警喝着巧克力奶茶聊着天,等躺在里间的怜儿清醒。这小可怜小时候差点被拐卖,有心理阴影,所以被五个人贩子缠住后格外恐慌。后来又吸入了迷药,再加上心脏问题,就晕了过去。医师检查说没大问题,不需要送医院,睡一会儿就好。
其中一名女警接到电话,挂断后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对钟皈说:“庄局来了,在会客室等你。他很重视贩卖人口类案件,也很欣赏你今天的义举,想亲自再问问情况,并向你道谢、致歉。”
另外一名女警忙说:“那你一定要在庄局面前好好告副主任一状。我们跟他一个单位,还是他的下属,不好说,说了局长也不一定信。回头副主任知道了,还要给我们穿小鞋。”
她指的是打拐办的副主任,今天正好值班。钟皈等七个人被带到局里时,就由他负责询问情况。
这个副主任很奇怪,看完监控录像,上来就指责钟皈跟怜儿扰乱公共秩序、毁坏他人财产、意图伤人,却对其他五人态度平和,甚至让他们先去休息室等着。钟皈才想提意见,他就让人扣下了两人的随身物品,甚至要上铐带去讯问室,大有把她俩当犯罪嫌疑人审问的意思。
钟皈当时就觉得副主任不对劲,但也不能大叫大嚷地怀疑他跟人贩子有所勾连,只是坚持她跟怜儿与几个人是亲朋熟人,要赔钱必须一起赔,扯着老婆子不松。怜儿也反应过来,惨白着小脸捂着胸口,说自己心脏病发作了,要是死了,几个人贩子就是杀人犯。汽车美容店的经理以及跟着过来的两个员工也不依不饶,直言被砸的那两辆车车主在本地有名有姓,必须要七个人尽快赔钱。副主任怕出人命,也不敢审问了,安排怜儿去了医务室检查。又见钟皈没怀疑他与人贩子的关系,怕随便放人会被领导追责,到时候赔车的钱也得自己承担,万一怜儿出事了自己也有责任,就把七个人作堆,先一块安置在了医务室。
这两名新入职的女警分配到打拐办月余,很快就发现了副主任工作敷衍、对人贩子态度模糊,但两人人微言轻,也没敢轻易多说。但她们看过了视频,对差点在公共场所被带走的女同胞深感同情,觉得钟皈仗义得不得了,同时对副主任明显的装瞎感到愤怒。不过两人没有冲动帮腔,而是偷偷地给平易近人、没有架子的分管肖局打了电话汇报。肖清朗立刻驱车赶到,见到钟皈大吃一惊,稍作思考就给表哥打了电话,随后傅南陌也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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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皈跟着两名女警走到会客室门口,不觉抖了一下。
会客室的空调打得有点低。
对开门的一边被拉开,露出肖清朗的笑脸:“钟小姐,请进。”
“肖副局。”钟皈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僵硬的笑容。难道被上司批评了?
等到另一扇门也开启,看见傅魔王那张阴沉的俊脸后,钟皈的疑惑解除了,表情比肖清朗还僵硬。
她眨眨眼,迅速把手里漂浮着冰块的巧克力奶茶塞给肖清朗。
肖清朗没想到傅少会跟在自己身后,直睖着眼看他给钟皈披上外套,牵到沙发上,才转过神,脸色更加暗淡。
坐下后,傅南陌先抓着钟皈的手反复看了两遍,然后又抚上她的脸。钟皈也跟着摸摸手和脸,都是凉飕飕的。
她扯了扯男人的外套,嘿嘿一笑:“公安局的设备就是新哈,空调的制冷效果比商场里好多了。”
见傅南陌淡瞥着她,又竖起食指:“我刚喝了一口你就来了,你看那杯子是不是还满着?”她指的是那杯冰饮。
傅南陌没看杯子,倒是抬眼看了下拿杯子的肖清朗,转头揉揉钟皈的脸蛋:“我看我还得来早点,拦下你喝的第一杯。”
钟皈悻悻然。这魔王有时候真的比她还了解她自己。
她清清嗓子,转移话题:“这几位是?”
旁边几位自然是市局和分局的领导。虽然都侧着脸,目不斜视的,但心里肯定早沸腾开了。钟皈只盼着傅魔王能赶紧说正事,别在这种正经场合跟她腻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