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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夕那日,卫明晅在后宫陪两宫太后和嫔妃们用膳,过了晌午,又在昭阳宫大宴群臣。因是国丧期间,不过申时,宴席便散了。
  贺兰松借机带着儿子挤进了父亲的马车,贺兰靖瞪着儿子拦在车前不松口,贺兰松就把怀里的贺兰忘郢一放,这个小家伙立刻爬到祖父的怀中,扯着袖口喊爹。
  贺兰松吓得绿了脸,贺兰靖将袖子一扯,冷哼了一声道:“你教的好儿子。”
  贺兰松忙道:“父亲息怒,孩子还小,不懂事。”
  贺兰忘郢大概是知道自己被嫌弃了,转头又拱回到父亲怀里,大声喊爹爹抱。
  贺兰松小声哄着儿子,对父亲道:“我,就回家跟母亲磕个头,等拜了年就走。”
  贺兰靖却瞅着自己的大孙子,问道:“他是饿了?”
  贺兰松摸了摸儿子的肚子,早就是瘪瘪的,他不好意思的笑笑,“是饿了,他有一个多时辰没吃东西了。”
  贺兰靖失笑,叹道:“一个时辰就饿成这样?”
  贺兰松笑道:“他还小。”
  “我没养过孩子么?”贺兰靖反驳。
  贺兰松忙道:“是,父亲说的是。”
  “打!”贺兰忘郢见两人针锋相对,生怕自家父亲吃亏,抬手指着贺兰靖就骂,他可是连皇帝都敢打骂的,区区内阁首辅算得了什么。
  贺兰松骇的连话都不敢说了。
  贺兰府里过年也不喜铺张,但近两年因有孙子在,便也热闹了很多,一家老小给父母磕过了头,便聚在前厅里守岁。
  贺兰靖取了两串用彩绳串起来的钱,编成了龙形,赏给两个小孙子,这些银钱正面上印着“千秋万岁”和“去殃除灾”的字样,背面则铸了龙蛇、双鱼、斗剑的花样,是贺兰靖一早就备下的。
  贺兰夫人笑道:“时候不早了,叫他们自己乐吧。”
  贺兰靖颔首,携了夫人退席,贺兰斛这才如活过来般,抱着儿子和贺兰忘郢闹起来。不一时小厮们抱来了焰火,一家人便跑到院子里去放焰火。
  贺兰斛站在阶上袖着手,叹道:“大哥,你瞧,郢哥儿可比你强多了,压根都不怕炮仗。”
  贺兰松被揭了短也不恼,只是看着儿子笑,又喊丫头们好好照看着。
  贺兰斛趁机道:“大哥,老爷子现下正乐着呢,你和郢哥儿不回来?”
  “不回。”贺兰松答得斩钉如铁。
  贺兰斛惊道:“大哥,你还置气呢?”
  贺兰松道:“我怎么敢。为人子者,不能为父亲分忧已是不孝,我总是惹父亲生气,还是不碍他老人家的眼吧。反正就住在吉盛巷,也不远,想给父亲请安,什么时候都能过来。”
  贺兰松自知命不长久,若要在家中度日,单是每天的汤药便要叫二老疑心,他虽有私心,想和卫明晅厮守,却也是当真不愿在父母面前惹他们伤心。
  贺兰斛还要再劝,“可大哥,父亲终究是心疼你的。”
  贺兰松打断小弟,晃晃焰火中肃着手,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家小弟,叹道:“我知道,父亲对我希冀颇深,是我让他老人家失望。小弟,孝敬双亲,承继祖业,以后都要偏劳你了。”
  贺兰斛说不出话来,大喜的日子里,他总觉得心头不安,从前哥哥是不会将这些重担往自己身上推的。
  贺兰松却不再多说,他跃下阶,去抱两个打成一团的孩子。
  大年初一,卫明晅在御书房开笔书福,赐福苍生,朝臣们去朝贺拜年者,领了福字跟荷包,回到府中后便喜滋滋的挂起来。
  贺兰松也不例外,他在吉盛巷的宅子里贴满了福,又赏了府中小厮丫头们赏钱,便将他们都放出府去玩。
  过了初一,贺兰松便抱着儿子去街上瞧花灯,贺兰忘郢没见过这样的热闹,在父亲肩头上吼的嗓子都哑了,见着簪花的漂亮姑娘恨不得飞过去抱着啃一口。
  贺兰松身上早已挂满了吃食,那小子却懒得很,贴在父亲怀里胡闹,不时地低头舔一下父亲手里的糖葫芦,行至戏台前,贺兰松突然见到有个相熟的人走过来,他驻足问道:“您是韦大人吧?”
  此人正是乾安宫中的内监韦霄,他从来都是在殿外伺候,没想到贺兰松竟能识得他,言语间还如此客气,忙行礼道:“正是小人,见过公子,公子还记得小人贱名。”
  贺兰松空出只手来,笑着从怀中拿出一个荷包,又将儿子放到地上去,两手递过来道:“韦大人,新岁纳福。”
  韦霄大喜,忙受宠若惊的接过来,叩谢道:“谢公子赏赐。”
  贺兰松还礼,问道:“韦大人也出来玩?”
  韦霄将荷包珍而重之的收起来,禀道:“奴才哪敢随意跑出来玩,是皇上想,想念小公子,命奴才们去找,谁知您不在府里,这才到庙会上来看看。”
  贺兰松抬首去看,果见不远处有几个他识得的人,皆是乾安宫的内监,他心中不安,道:“对不住,我这就进宫去,劳烦诸位辛苦了。”
  韦霄道:“公子客套了,请,奴才抱着小公子吧。”他话一出口,便又大悔,贺兰忘郢是什么身份,往日里都是敢骑在万岁爷脖子上撒尿的,他一介阉人,如何配碰一碰小公子的衣角。
  贺兰松本已弯腰抱起儿子,见韦霄面色古怪,便将孩子递过去,笑道:“如此就有劳韦大人了,我也实在肩臂酸痛,抱不动他了。”
  韦霄如何不懂贺兰松体恤,立时便红了眼眶,张手仔细的抱紧了孩子,贺兰忘郢是个不怕生的,欢呼着吼了一声,攀着韦霄的脖颈,便在他面颊上啃了一口。
  韦霄呆若木鸡,贺兰忘郢却笑得更大声了。
  宫中内侍们亦皆穿着新衣,鬓边簪着花,人人笑着侍奉,瞧起来就觉得喜庆。
  贺兰忘郢近日走的极稳,乾安宫里又是他玩熟了的地方,进了宫门便从韦霄怀里挣下来,手上拿着两串糖葫芦一路小跑的往御书房里去,边跑边喊“爹爹。”
  贺兰松皱起眉头,却见左右已然都退了出去,也就没再呵斥儿子,反正过年,由着他去闹几日吧。等他进了正殿,却见卫明晅穿着簇新的黄缂丝黑狐膁金龙袍,束金镶红蓝宝石挂带挎,脚上蹬着青缎毡皂靴,正坐在案前抱着贺兰忘郢,舔他手上的糖渣。
  “怎么,玩的野了,也不知道来陪陪朕。”卫明晅也不抬头,声音中带着几分不满,“听说乾安宫上上下下的人都得了你的赏赐,银子都赏光了吧。”
  贺兰松笑道:“四海来朝,皇上要受贺受礼,拈香看经,和太后皇子们守岁,哪里能有空闲。”
  卫明晅伸个懒腰,道:“谁说不是,朕今日光衣裳就换了四五次。被人像个提线木偶似的牵着,朕的荷包呢,贺兰大人给不给?”
  贺兰松上前两步,他因着不上朝,只穿了见青白的长袍,外面着一件白狐端罩,束的是镶金松石玉带,闻听此言便上前两步,端端正正的跪下了,行礼道:“瑾言给皇上请安,祝陛下千秋万代,盛世不衰。”
  “朝堂上还没磕够头?快起来。”卫明晅正心疼着,却见贺兰松双手伸出来,大言不惭的道:“我的头磕了,皇上的赏钱呢?”
  “朕就多余疼你。”卫明晅本打算要把人扶起来,听到这话又坐了回去,指着贺兰松笑骂,“滚起来吧。”
  贺兰忘郢坐在卫明晅膝上,两条腿晃荡着踢掉了脚上的小靴子,也冲着父亲道:“滚。”
  贺兰松哑然,卫明晅抬手在贺兰忘郢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将他放到地上去,捏了捏他的耳朵,“胡闹,不许欺负你爹。”
  贺兰松苦笑道:“皇上,您的嘴都笑歪了,就别骂他了。”
  卫明晅哈哈长笑,几步踱至贺兰松面前,往地上一跪道:“行了,我也给瑾言拜年,拿荷包来。”
  贺兰松对着卫明晅伸出的双手目瞪口呆,愕然道:“堂堂天子,竟如此耍赖。”
  “给不给?”
  贺兰松无奈,从袖中取出个荷包,塞到卫明晅手里,道:“明晅乖。”
  卫明晅瞪眼,随即又笑道:“你说,咱俩这像不像拜天地呢。”
  贺兰松立时从地上爬起来,装作不在意的去抱儿子,红了脸不说话。
  卫明晅边拆荷包边道:“他快满周岁了,别总是抱着他。瑾言,你这是把家底都倒出来了,以后还怎么娶媳妇。”他看着从荷包里倒出来的金锞子和如意发呆。
  贺兰松笑道:“媳妇啊,明晅,这个就当作是聘礼可好?”
  卫明晅笑骂:“朕怕你没这个福气。”
  贺兰松眼中闪过失望,道:“是没福气。”
  卫明晅装作没听到,从地上站起来道:“瑾言,等春日花开了,我带着你们爷俩去郊外骑马,好不好啊,郢哥儿。”
  贺兰忘郢眯着眼连连点头。
  卫明晅不等贺兰松回答,又问道:“郢哥儿,爹爹今天喝药了吗?”
  贺兰忘郢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贺兰松气的在儿子头上戳,“白眼狼。明晅,你别听他胡说,我喝了,真喝了。”
  卫明晅上前两步,将贺兰松父子一起拽到怀中,笑道:“朕尝尝就知道了。”
  “唔,别。”贺兰松只觉唇上一暖,卫明晅便贴了过来,还惩罚似的在他舌尖上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