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
宁宁匿名给他的那些信里,虽然身份是假,但虚虚实实假假真真,有些话,或许是真的发自内心。
……他应该相信吗?
“嗯。”
他虽然顺着小姑娘的意思说,语气却更像是某种显而易见的安慰与纵容:“你不是。”
宁宁知道他不信,又加重语气重复一遍:“我真的不是!”
温鹤眠:“嗯。”
宁宁:……
这种敷衍至极的语气是要做什么!所以她真的真的不是啊!你不是原文里公认的脑补帝吗快怀疑她啊温长老!
太难了,宁宁心力憔悴,她真的太难了。
原主那么费尽心机地编造谎言,试图把自己伪装成天真无邪小迷妹的模样。然而人话鬼话说尽,温鹤眠都始终对她冷眼相待。
可如今她都明明白白讲了真话,为什么人家反倒觉得她一往情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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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宁满心复杂地回了小院,便收到来自不同人的三封信。
第一封的主人是温鹤眠,在这三份信件里,就属他的字迹最为漂亮,跌宕有致。
这封是回复她匿名装作小迷妹后寄去的信件,遣词用句都认真得厉害:
[修行切不可急功近利,一切以顺应本心为宜。
我听闻近日小重山秘境开启,各方精英弟子都有所参与,其中玄虚派的宁宁占了七分风头,不但带走两样圣阶灵植,还重创古木林海中的万年龙血树。
此番作为,实乃佳绩。还望小友以此为目标,早日突破筑基期。]
被夸了。
宁宁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没能忍住笑意,咧着嘴低下脑袋,用额头一下下轻轻磕在桌面上。
……哼,温鹤眠绝对不知道,现在与他保持通信状态的,正是信里提到的宁宁。
虽然他是无心提及,但四舍五入,大概也算是当面夸奖吧。
她被夸得心情大好,毫不掩饰笑意地拿起笔。
[我知道的长老!
听说小重山秘境很有意思,奇珍异宝多不胜数,如果哪天我也能进去参加试炼,那可就太好啦。
我昨日与师姐一同练习剑法,他们元婴期修士好像从来不会累,自始至终都蹦蹦跳跳的,不像我,累得像条死鱼。
但我会好好修炼的!
清虚谷的风景如何?花是不是都开了?
我也想有朝一日能去看一看呀。]
除去温鹤眠的信,第二封是贺知洲写来的。
他最近闲得无聊,便尝试着用现代科学知识来解释修真体系,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
[宁宁你想啊,在这个世界里,虽然存在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但总体来看,其实是讲究一定科学性的。
炼丹,刚好能证明化学反应的有效性。
御剑飞行看起来天方夜谭,但在飞行过程中还是得遵循力学三大定律,就像是坐着个小型飞行器,牛顿的棺材板勉强能压一压。
你今天吃丹药延时起作用,不也证明了生物学里的消化系统吗!
至于神识,会不会就是脑电波的一种外在形式。当一个人的修为足够深厚,脑电波就自然能得到极大的发散,甚至与别人的电波发生反应。我们之间的传音入密,传的不是声音,而是电波。
有种术法可以入侵他人意识,相当于夺舍。这不就是很明显的脑电波入侵吗!]
在最后他写:[我听说还有种古老的秘术,能够时空回溯,让人穿越回过去。
根据相对论,超光速会产生钟倒和尺胀效应。通俗解释一下,就是说一个人如果超越光速运动,就能看见曾经产生的光,从而看到以前的景象,看上去好像是时间倒流,但其实只是种个人的视觉效应,在这个人之外,地球的时间照常流动。
所以综上所述,这个秘术是不存在的,应该只是被人为编造的传说。]
宁宁看罢乐得不行,提笔给他回信:
[知道我们现在所处的是三维对吧?
时间和空间类似于三维世界的两个坐标轴,但根据弦理论,宇宙存在九维空间。那我们可不可以大胆猜想一下,那些成神飞升后消失不见的人,其实就是进入了高纬度世界。
他们站在更高纬度的空间里,所以才拥有在我们看来不可思议的能力。比如越过空间的坐标轴,实现瞬间转移什么的。]
贺知洲回了她一大串哈哈哈,最后加了几句:[绝,太绝了!不愧是你!我就知道你能对上我的电波!以后你就是修真界的居宁夫人!]
最后一封信,来自于天羡子。
他的字迹与本人一样潇洒肆意,行笔迅捷,纵意如游龙:[为师方才接了个委托,你金丹已成,正好能和师兄师姐下山历练一番。]
下山历练啊。
烛火映在白纸上,晕开几缕浅淡的薄红,宁宁的瞳孔之间同样火光明灭,半晌闪过一丝笑意。
裴寂也会一同前往,因此在原著里,有着对于这番下山的详细描述。虽然她现在对于原著剧情将信将疑,但按照既定的剧情来看,无论如何……
这次的历练,注定都不会无聊了。
第24章
“迦兰城——”
贺知洲走在路上实在无聊, 于是把委托书又粗略看了一遍, 打从心底里发出疑问:“还真有建在湖底的城市啊?”
他那位不靠谱的师尊向来见不着影子,手下弟子们便成了无依无靠的留守儿童。
其他长老见后于心不忍, 时常明里暗里地帮忙接济, 这回天羡子接了下山的委托, 就让他也跟着前来见见世面。
明明见了贺知洲总要呛声几句, 但其实在李忘生所有弟子里, 天羡子最喜欢的就是他。教科书级别的刀子嘴豆腐心, 不外如是。
此时他与宁宁、郑薇绮和裴寂一同走在树林里,未经修剪的树干密密匝匝,投下片片阴翳
宁宁手里把玩着剑穗,颇为玩味地接话:“似乎是整座城市都在三百年前被洪水淹没了。”
她想了想,又道:“我比较在意的是,一座置身于湖底的荒芜古城, 普通百姓进去后,为什么能够呼吸自如呢?”
在玄虚剑派的规矩里,弟子入金丹期后, 就能被允许下山历练、伏魔降妖。
而今魔族销声匿迹,为祸世间的妖物却仍有不少,或大摇大摆地胡作非为, 又或栖息在某个角落休养生息, 偶尔弄出点幺蛾子,叫人实在不安生。
比如他们即将要进入的迦兰城。
迦兰城在百年之前沉入水底,从此销声匿迹、无处可寻。
几天前有个樵夫途径此地, 不甚跌入一片湖泊。他本以为就此一命呜呼,不成想在冰冷湖水里下坠片刻后,身体居然陡然一轻,没有了被水包裹的感觉——
原来在那湖水之下,竟有座凭空而立的古老城市。
一层无形的屏障将古城与湖水分开,让城市与陆地无异,他即便置身于湖底,也能畅通无阻地自由呼吸。
樵夫大惊,竟然在惊惧交加下爆发了飞一样的求生欲,趁自己还有小部分身体留在湖水里,赶忙手脚并用地往回游。
别人落水后都是拼命逃离水面,像他这样面目狰狞地往水里跑,大概还是头一个。
总而言之,樵夫狗刨着终于上岸,回家后向妻儿描述了这番匪夷所思的经历。
然而还没等这个故事在街坊邻居之间传开,就发生了件更加诡异的事情。
——城里的人们接二连三变得极为不正常,仿佛一具具无法思考的行尸走肉,除了无差别地攻击其他人,什么也做不了。
请来道士一瞧,才发现三魂丢了七魄,元神不知在什么时候被偷偷盗走了。
“定是有妖物藏在水底。”
郑薇绮冷静分析:“既不会被人发现,又能随时前往林外的城市食人魂魄,可谓一举两得。”
贺知洲点点头,狂吹彩虹屁:“不愧是师姐!我听说郑师姐常年在山下降妖除魔,一定积累了不少经验。”
郑薇绮神色淡淡地瞥他一眼。
她属于风骨天成的类型,眉目之间清雅如远山。如今着了男装,便更是显出几分飒爽英姿,清隽得叫人挪不开眼。
然而在下一瞬间,美人就低低啧了一声:“可恶。如果不是为了躲避学宫的课业,谁又愿意离开师门在外奔波。考考考,成天考他母亲的什么东西!一看到那些长老就头大,在课上睡觉难道是我的问题吗!”
……好好的姑娘,怎么偏偏就长了张嘴呢。
郑薇绮属于学渣,还是那种连灰都没剩丁点儿的渣,相当于数年如一日屡败屡战、屡战屡败的中老年高考生。
这种可歌可泣的精神引起了同为学渣的贺知洲的共鸣,听罢一本正经地长叹道:“绝对不是我们的问题!众所周知,之所以在念书时那么困,因为学堂是梦开始的地方。”
“精辟啊!”
宁宁点点头:“一节更比六节长,剩余电量还能拖个堂。上过的孩子全哭了。”
郑薇绮颇为感同身受:“一个人的狂欢,一群人的寂寞。”
贺知洲很有默契地接队形:“赐我梦境,还赐我很快就清醒。眼睛一闭一睁,一天就过去了。”
眼看好端端的除妖委托成了学渣交流大会,裴寂面无表情地望着身旁一行人,下意识抿了抿唇。
然后猝不及防撞到宁宁的视线,喉头微微一动。
“紧张什么。”
宁宁笑了:“不会为难师弟接话。我听说过,你以前在学宫可是独占鳌头。”
原主和裴寂在同一年拜入师门,但内外门弟子并不一起上课,之所以知道他成绩很好,是因为小说里寥寥提过几句。
外门人数庞杂,又汇集了来自五湖四海的三教九流,裴寂能在那么多人里做到年年笔试第一,也实在不容易。
他闻言一怔,略微别开视线,长睫在阳光下轻轻颤,遮掩眼底一片阴翳:“比不上小师姐。”
承影又开始咋咋呼呼:“她怎么知道你当年的成绩?不会从那时候起,宁宁就在关注——”
裴寂心里有些躁:“安静。”
然而承影压根不理他,闻言如同终于见到女儿出嫁的八旬老父,嘿嘿笑了笑:“别害羞,咱们就事论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