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力气一泄,手指滑落了下去, “我……解不……了……”
“解不了就死!”结实的手臂青筋尽显,她纤细的脖子像是在下一秒就要断掉。
“好……好… …我解……”她的气息越来越微薄,连吐出一个字都费力。
闵靖立刻松开了手。
依娜顿时扑到床边,开始狂咳,几乎要把喉咙都咳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逐渐恢复,看闵靖的目光已经不自觉添了几分恐惧。但她仍是道:“我真的解不了……等等!不是我不想解,是你这段时间一直用内功逼蛊,我迫不得已施手段压制它,现在蛊虫已经变异了,我不知道怎么解。”
见他又要下狠手,她连忙沙哑大声地说:“最多!最多我帮你压制它两个时辰,你不用内功逼毒,也可以神智清醒。”
“好。”
他答应了。
他没有问,暂时的压制会为以后带来什么样的恶果,甚至不能肯定这个女人会不会再次动手脚。
他只知道他必须去找越秋,他不能让她继续被那个男人欺骗下去,不能让她再受同样的伤害。
·
都城中纵马的多是纨绔子弟,他向来遵守律法,这一回却挥鞭直向越秋所在的地方去。当日他们来到京城时,他就已经命人调查到了两人暂居的地址,甚至连哪一间房都熟知了。
那间客栈离将军府颇远,但他提着一口气,视周遭的事物如无物,一路疾驰。
不到一刻钟就来到了客栈楼下。
面带笑容的小二被他一把推到了旁边,险些摔在别人的餐桌上,被骂了好一通。等回过头,才发现客人早就不见了,只在二楼转角看见衣摆一闪而过。
小二心里嘀咕骂了两句,紧着伺候别的客人去了。
闵靖快步走到房门前的时候,忽而脚下一顿,犹疑了起来。
刚刚的行事全凭一股怒气,眼下当真要对越秋揭露那个男人的恶行,他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该用什么立场、什么态度去面对她?
但——无论如今的她对他有多怨恨,这事都不得不做!
他下颔紧绷,重重地敲起门来。
时间度秒如年,似乎等了很久,才终于有人来开门。
是湛乐。
两个男人一见面,眼神对碰的那一刹那仿佛兵马交战,激起电光火花。
“秋儿呢。”他沉了声问。
“将军今日来,不知所为……”何事。
湛乐勾着笑,一句话没说完,闵靖就忽然暴起,上前一步揪住了他的衣领,语气凶狠,“我问你秋儿呢!”
湛乐收起了玩世不恭的表情,眸色陡然变得深沉,“好笑,秋儿在哪,我凭什么告诉你?”
“凭什么?”他低沉的声音里,透着显而易见的威胁,“就凭你——”
就在这时候,越秋突然从里面走出,乍见他们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怔了一怔。
“闵靖?”她试探地问。
两人等同的身高,湛乐遮住了对方的面容,但凭借身形,依稀能够辨认出来。更何况能让湛乐肃然以对的人,除了他,暂时还没见到第二个。
“秋儿。”
他听到她的声音眼睛一亮,手劲便不觉松了,任对方趁势脱身,然而在将视线转到她身上的一瞬间,手背的青筋猛然暴起。
只见越秋眸泛水光,眼尾拖开细细地红痕,脸庞上还有残存的泪渍,显然是哭过了。
他一个大步跨过去,扶着她的双肩,着紧的问:“他把你怎么了?”
刚听过湛乐的身份和目的,他满心满眼,都认定她一定是因为对方而受了委屈。
她却不怎么领情,起先还算平和的情绪一变,突兀地撇过脸去,吐出句:“与你何干。”
“与我何干?”他重复着这话心里一恸,面上却是带出了冷笑,“是,是与我无关,但却与你有关!秋儿,你可知道他是谁?”
“我知道。”她很平静地接了话。
“你不知道,他……你、你知道?”
闵靖在对上她的目光时候,蓦地睁大了眼睛。他正要将那些话尽数说给她听,告诉她,那个男人比他更加卑鄙。
可在心里过了无数遍的说辞,在即将出口的那一刻,仿佛全成了笑话!
“你真的知道,他是敌国的奸细?”他不可置信地又重复确认了一遍,眼里闪烁着无声地期待。
越秋将泪拭干,轻声说:“是的,我知道。”
在看见那封通信之时,她就知道了,也毫不犹豫的质问了对方。
他神色大变,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倒退了两步,远远地、直直地看着她。
“那你……”他突然想到了自己最不愿意去想的一件事,那个他以为不存在的可能性,“你一直知道他的目的,仍旧告诉我你……喜欢他,以此搅乱我的心绪。你——盼着我在战场上失利,甚至死亡?”
这话即使出了口,他亦是不信的。
不论秋儿爱不爱他,她都不会是这样的人。可是,心里的痛楚却没有因为理智的分析而少一分,反而不断地有声音冒出来,告诉他,人会变,他不例外,她也不例外。
当年他宠她宠得几乎要把月亮捧到她眼前,可之后呢,他对她使了这么多卑鄙的手段,连他自己都不敢再去回想。
那么,她又凭什么不能报复他?
“对啊。”越秋果然点下了头,她轻轻地笑起来,与素日的举止截然不同,竟有报复般地快意。
“你还不明白吗?我是恨你的。你让我看着自己一天天老去,让我被你抛弃却还要继续忍受你的玷辱,你这样对我,我与你之间,又有什么情谊可言?”
这番话说得认真,说得决绝,与他的猜测不谋而合。
他忽而仰天大笑,痛不可遏。
房中的气氛凝滞。
“秋儿,你果然是我的好秋儿。”笑声渐没,他古怪地道出一句话,待得最后一个尾字落下,目光突然变得锐利而噬人。
倚门而立的湛乐一直不曾打扰他们的对话,即便是越秋言不属实,也都没有出声。
直到闵靖面目变化的一刹那,才突然察觉危机般直起了身。
果然在下一秒,就见对方迅疾点了越秋的穴道,抱起后即刻往外走去。
湛乐大怒,跨出一步拦在他面前。
“你想干什么?这里不是你逞凶的地方!”
闵靖一眼扫过,漠然冷笑,“原句奉还。梁国的都城,还由不得你来撒野!”
湛乐亦冷冷一笑,刚想回击夺人,却在余光轻瞥时怔在了原地。
就在这时,闵靖越过他走了出去。
徒留湛乐立在原地,面容变幻莫测。
刚刚他想要夺回越秋的时候,竟看见她对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也就是在那个瞬间,他突然明白了,从头到尾,她都是为了保护他。
闵靖已然清楚地探查到他的身份和目的,只要下令逮捕,他就会被围死在都城。而越秋,她在闵靖出现的那一刻就不断地激怒对方,转移对方的注意力。最后更是,她并没有被真的挟制住,却因为他,不得不装作被对方挟制。
闵靖对她有愧,不会真的出手对付她,他告诉自己,这是一个可以离开的机会。
他早就该走了。
·
此时的越秋,并不如闵靖想的那样感受复仇的痛快,又或者担忧自己的处境,也不像湛乐以为的那样,为了他费尽心机。
她只是在闵靖怀里调出了两项临近满值的数据,静静地思考着,最后一个时机的到来。
而在被闵靖带到依娜面前的时候,她迅速地恢复了角色该有的反应,淡漠地直视对方奇异古怪的笑容。
“你真的把她带来了?”依娜笑弯着唇,几分挑/逗,几分轻嘲。
“看来你也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爱她,在被我的小宝贝儿们祸害到了这个份上,还能相信我——把她交到我的手里。”
☆、第61章 终章
“够了!”
依娜张开口,还想再说些什么刺激越秋,被突然低喝的闵靖制止了。他目光如电射向她,眼中的嫌恶几乎无法掩饰,“吵够了吗?帮她解蛊!”
一句话道出来,两个女人忽而一致看向了他。
越秋是没想到,本来以为闵靖奇怪地不受依娜控制,又把她掳到这里来,是情绪上的反弹,依旧想要把她留在身边。而依娜则是惊诧,他的性子向来不爱解释,除了真的对越秋做出的那些伤害,其实他们之间还存在着诸多误会,只是他不说,她当然懒得好心挑破。
这次虽然同样没有解释,却从言语和态度中表露无遗。
他厌恶她,那么越秋就根本不必担心他会眼睁睁看着她被她欺凌。
“你也认为我把你带到这里,是为了让她对付你?”闵靖突然对上了越秋的视线,语气瞬间变得凝重,和她对视的黑眸沉沉。
她眼睫轻垂,缓缓地问:“不是吗?”
“不是。”
他的回答斩钉截铁,郑重而真诚,在她抬头的那一刹那,又再次重复,“不是。”
或许最初他是想告诉她,她准备去喜欢去爱的那个男人有多么可鄙,忽略她心里会受到的打击,用尽一切办法,也不过是为了使她回到他身边。
可是,他爱她,也欠了她。
直到现在他才恍惚有些明白,她平顺安康,喜悦快乐,才是能使他内心平静而愉快的事情。
越秋没有说话,他也不准备逼迫她信任自己,只是侧过头催促依娜,“快点。”
“你要想清楚。”依娜的脸色明显变得和水一样沉重,又有些难看,不为什么,只因他的选择让她不高兴。
“如果你选择让我治愈她,那我就不会再有多余的精力去帮你解蛊。我想这对你来说,很重要。”最后三个字她咬的异常用力。
但凡有一分的可能,他都绝对是不允许自己受人控制的。
可是为了这个女人,他居然肯做到这一步,这让依娜异常地愤怒。所有的谋划都像是竹篮打水,她用尽心机得到的结局,依旧是腐烂破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