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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初在南康夜市,他明明看到两人如胶似漆,郎才女貌,趁着月色灯火的拥吻,美的好像一幅画,如今怎么……
  联想到那碗洒掉的汤药,他忍不住胡乱猜测,这两人是不是起了内讧。
  因爱生恨?
  还是顾菁菁心里有了他?
  他想不明白,随手剥了新鲜的荔枝,递到顾菁菁唇边。
  莹白的果肉甘甜清爽,顾菁菁抬袖掩唇,将小籽吐在金盏上,随后对他莞尔一笑,“多谢陛下。”
  这一笑如春风拂面,暖意融融,一霎捋顺了元衡心头纷乱的思绪。
  想那么多做什么?
  现在坐在她身边的,是他,以后也只能是他。
  他在桌案下轻轻握住她的手,声线清淡如水,缱绻潺潺,“你若喜欢吃荔枝,朕便让人再送来。”
  随着时间推移,外面月色溶溶,殿内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元襄坐在东侧首位,林邑使节坐在他右侧,不停与他探讨着两邦商交,而他只顾呷酒,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
  御台上帝后相邻而坐,他看见顾菁菁甜甜的对侄儿笑,小尾巴简直快翘到天上去了,不禁轻蔑冷哼,这宫中的荣宠素来都是来的快,去的也快,这小丫头还是太单纯——
  当了几天皇后便恃宠而骄,以为皇帝会爱她永久吗?
  林邑使节见元襄兴致不高,说来说去总是“嗯啊呃”,自个儿觉得疲惫,复又将目光看向盛朝的少年皇帝,抄着一口流利的官话感叹:“陛下今年的气色,可是比去年好了许多啊!”
  元衡用手指刮刮顾菁菁的掌心,淡声道:“多亏皇后日夜陪伴,自是好了许多。”
  日夜陪伴……
  元襄斟酌着这几个字,凝眸看向侄儿文弱的面庞,赶在使节前面说道:“古往今来,的确有采阴补阳之说,龙体渐安实乃盛朝幸事,不过陛下身子中虚已久,敦伦之乐怕也难得长久。正巧林邑进贡了盛产的大梓蚬,乃是有名的滋补壮阳之物,陛下记得按时服用,方能后宫和乐,提早为盛朝开枝散叶。”
  他面色肃正,如长辈般的苦心教诲。
  殿内气氛立时变的尴尬,宾客低首不语,呼吸可闻,唯有丝竹声不息。
  皇帝久病缠身,盛朝人尽皆知,之前不纳妃就有传言说皇帝无法行乐,如今此事被摄政王当众说出,虽是关怀,却也让人颜面全无。
  普通人都觉得羞臊,莫说是久居深宫的皇帝了。
  御台上顾菁菁忿然剜了一眼元襄,心知他分明是故意诋毁,损害陛下清誉。
  她乜向元衡,只见他神色寡淡,黑眸沉沉,默不作声的坐着,她倍感疼惜,又带着几分火气。
  她是皇帝的枕边人,自然知晓内里光景,岂能容元襄当众污蔑?
  顾菁菁深吸一口气,正要替皇帝帮腔,元衡却倏尔开了口:“多谢皇叔关心挂念,朕倍感欣慰,不过与朕相比,皇叔倒是更需要大梓蚬吧?”
  元襄闻声皱起眉,一瞬不瞬的凝着他。
  “朕听闻皇叔前些时日传了太医,说床笫方面出了问题,大有临事不举之状,为此还特意调了珍奇药材入府。”元衡对上他凛冽的目光,关切问道:“当真有此事吗?”
  第28章 求不得心生悔意
  此言一出,众人登时舌桥不下,无一不看向盛朝尊贵的摄政王,就连奏乐的乐师都呆滞了,丝竹声戛然而止,少顷才恢复方才。
  众目睽睽,诸人皆惊,眼光炙烫的堪能扒皮一样。
  尚未出嫁的陈玉姝羞红了脸,而顾菁菁愣是好半天才回过神,没想到以风流潇洒誉满全城的摄政王竟然不举了?
  这……
  好痛快的报应啊!
  元襄素来好颜面,可皇帝之言立时让他风评尽失,在诸多暗含深意的注视中,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出意外,明天便能闹的长安人尽皆知。
  太医院的老头们当真信不得,一个个都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就该拔掉舌头去喂狗!
  他也是被顾菁菁弄傻了才会去找他们!
  元襄暗自攥紧衣袍,状似无意的看向侄儿,沉声道:“这都是无稽之谈,太医断章取义了,陛下不必听信。”
  “这样便好。”元衡松口气,难得有兴致,眸光轻快地扫了一眼林邑使节,“看来是使节送予皇叔的美人太过殊丽,皇叔怕是忙于宠幸这才着急补身。不过沉浸温柔乡可会导致肾亏虚脱,到头来真会床笫不协,皇叔还要多加节制才好。”
  年轻的皇帝眉眼诚挚,俱是对长辈的真心关切。
  顾菁菁听罢忍不住剜元襄一眼,心道狗改不了吃屎,迟早死在女人身上!
  这鄙夷的眼神让元襄一咯噔,柔软的心尖仿佛被扎入一柄尖刀,气得他将骨节捏的咯咯作响。
  侄儿的话越说越离谱,好似故意往他身上泼脏水,自从帝后成亲,总觉得侄儿哪里变了。再回想方才顾菁菁作威作福的模样,他遽然火冒三丈,世间有夫妻相之说,这俩小王八蛋凑在一起简直坏到出奇!
  想翻天不成?!
  饶是强忍怒火,他的声线依旧止不住抬高:“陛下!臣传太医并非为此!”
  不料元衡不理他这茬,自顾自说着:“还好朕少不谙事,并未亲近过其他女子,要不然怕也无法与皇后夜夜修好。”他庆幸嗟叹,目光柔柔乜了一眼微怔的顾菁菁,复又看向元襄:“朕身子骨虚,享不了齐人之福,大梓砚朕用不上,便赐给皇叔补身吧。还望皇叔早日娶得良人,子孙满堂。”
  话落,两人的目光无声绞缠,凛冽乍现,暗含乾坤。
  也不知皇帝是不是在深宫中憋傻了,说话如此直白了当,这可苦了在场的几位宾客,俱是眼观鼻鼻观心的状态,恨不得将耳朵戳聋,大气也不敢喘。
  良久后元襄皮笑肉不笑,朝御台拱手揖礼:“多谢陛下。”
  “皇叔不必与朕客气。”元衡难得露出几分笑意,对殿内诸人举起金玉盏,“同起。”
  “敬陛下——”
  众人得了台阶,连忙举杯恭祝,宴会立时回到先前的气氛。
  顾菁菁不饮酒,待得烦了,便跟元衡告知一声,叫来陈玉姝陪她到殿后花园散步。
  五月底的天,月朗星稀,夜风慵糜,已有些许初夏的意味,两位小姐妹许久未见,驱了旁人,自是话无不谈。
  陈玉姝笑道:“今日宴上摄政王可是出了大丑,想来要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了,当真是羞死我了。”
  “自作孽不可活。”顾菁菁不想多谈元襄,话锋一转问道:“元世子对你可还好?”
  “好的很,他温柔内敛,瞧会疼人了。”陈玉姝娇羞抿唇,轻轻握住顾菁菁的手,“菁菁,想来陛下对你也很好吧?我在下面看着你们眉眼传情,当真为你们高兴,若龙体能康健起来,那是再好不过,希望小皇子早日出世。”
  宴席那边还在开,前殿传出热烈奔放的鼓乐,两人就这样聊了一会,水桃忽而寻来,似欲言又止。
  顾菁菁见势,心头不免一紧,寻了个由头支离陈玉姝,问道:“出什么事了?”
  水桃轻咬唇心,与她贴耳:“是王爷……”
  一盏茶的功夫后,两人以散步为由,闲庭信步地走进金吾卫驻守的紫兰殿。
  院中琼花玉树,芬香入风,由于空置许久仅挂了数盏浆纱宫灯,与不远处亮如白昼夜宴之地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水桃留在花园月洞门处守着,顾菁菁一人走在鹅卵石铺设的小道上,周边树影婆娑,偶有草虫鸣叫,委实有些凄迷之象。
  但这不可怖,人才可怖。
  兀自寻了许久,忽而有人拍她肩膀,她不禁打了个寒颤,惊惧回眸。
  这一流盼,花前,月下,娇美人,无一处不让元襄动容,香风环绕,是往日熟悉的气息,嗅一嗅躁郁的心竟变得平顺下来。
  饶是内心不断抗拒,但身体的反应却是出于本能,果然,他还是想见她。
  真没出息……
  元襄自嘲地勾勾唇,低声问道:“那件事,做成了吗?”
  “嗯。”顾菁菁轻抚心口,深吸几口气,“做成了……”
  简短的两句寒暄后谁都没有再说话,空气仿佛凝滞成一坨,不上不下,憋的人喘不上气。
  最终还是元襄还开口,带着几分嘲弄之意:“有些日子不见,你这皇后当的愈发像样了。”
  顾菁菁就知他会兴师问罪,细声示弱道:“菁菁不敢,只是不想让王爷落人口舌,所以才忍不住提醒王爷循礼,毕竟方才人多眼杂。”
  “也是。”元襄笑道:“现在人少了,大可不必顾忌那些了。”
  月色下男人带着浅细伤痕的脸愈发深邃,勾起的唇,眼波闪动的眸,俱透出放荡不羁的恣肆气息,让人望之心悸。
  莫名的危机感袭来,顾菁菁往后退了一步,正欲找个理由离开,一只强有力的手臂忽而揽住她的腰肢,使劲往前一带,她低呼一声,弹指间人就扑进元襄怀中。
  酥香软骨,阔别已经,娇软的触感登时点燃了他沉寂已久的身体,血液疯狂涌起,不停往他脐下三寸窜去。
  死灰复燃,欲念浓烈,夹杂着几分不清不楚的怅然,他贪婪的深嗅一口,与她贴耳道:“那些林邑女我压根没碰过,元衡是故意让我下不来台,你不要听他乱言。”
  “王爷不必说这些,菁菁压根不在意。”
  顾菁菁双手抵住他的胸膛,想要拉开两人的距离,然而稍有分开又会被强烈的力道拽回去,反复几次都是徒劳,急的她全身冒汗。
  元襄本来只想拥她一会,然而这番推拒让他心生不快,尤其嗅到她身上沾染了旁人的气息,甚是浓郁,更让他心酸不堪。
  妒火袭来,他有些失了理智,大手攫住她的下颚,低头就要亲吻。
  既然元衡敢让他当众出丑,那他就要在宫中睡了盛朝的皇后!
  “不要!”顾菁菁眼疾手快,惶然失措地捂住他的嘴,低声叱道:“你疯了吗?这是宫里,快放开我!”
  元襄扭头避开她遮蔽的手,眉眼间尽是不屑,“宫里又如何?只要我愿意,禁军不过是形同虚设。你老实点,咱们就能尽快回去。”
  说着,他的手顺着她的后背徐徐上移,带出一蹙如火的热度,隔着衣缕一节节抚过她小巧的脊骨,在她肩上流连一会,就要顺着衣襟往内里探去。
  顾菁菁只觉脑仁嗡嗡炸响,顾不得斟酌,抬膝朝他挺翘薄弱的地方怼去,力道虽然不大,足够让他消受的了。
  只见元襄闷哼一声,顿时撤去对她的禁锢,捂着下面沉声诘问:“你疯了?!”
  顾菁菁急促的呼吸着,精致的小脸满布俱色,“王爷,你让我进宫做的事我都做了,只能如此,也仅限于此。我现在是盛朝的皇后,还望王爷以后恪守臣子本分,不要再私下寻我了。”
  “别拿皇后这个身份来压我,这皇后可是我让你当的。”元襄缓缓站直身,逼退痛意朝她迫近两步,“毒都喂给皇帝了,还想假惺惺的替他守贞,虚不虚伪?别忘了,你可是靠骗才得来圣宠的!”
  这话一针见血,刺在顾菁菁心里最痛的地方,她鼻尖一酸,忍着泪意说道:“是王爷逼我进宫的,我没办法,既然已经业障满身,还请王爷给我留下最后的体面!”
  不待元襄回答,她迅疾转身,拎着裙襕往外跑,唤来水桃一路未停。
  这厢刚踏进设夜宴的宫门,一道欣长的身影立时堵住了她的去路,她躲闪不跌,正巧撞了个满怀。
  “菁菁,你去哪了?”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畔,顾菁菁惊惶抬头,入目便是一张清隽沉静的面容,其后跟着几名眼熟的内侍。
  熏风拂过,她两眼微红,攀着他的肩细声求道:“衡郎,我累了,带我回宫好不好……”
  不远处的暗影中,元襄目送两人相依而去,踅身靠在生硬的宫墙上,疲惫的阖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