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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好——哥——哥——”
  这声哥叫的沈苍术一愣,心里瞬间就有点不自在了,而张连翘见他不说话了,先是勾了勾嘴角,接着难得露出些坏心眼的笑道,
  “恩,你小叔子都叫你哥了,就别生气了啊,乖,等我回家,好不?”
  沈苍术:“………………”
  ☆、58
  把自己心里的那些想法都和沈苍术说了,之后的几天张连翘果然都没能和沈苍术见上面。回家的之后,他不仅要照顾弟弟和外婆,还抽空去见了那位孙律师和他们家医院目前的副院长。
  他原本的目的其实是想说服这位有多年管理经验的老先生帮助他继续经营医院的,可是等见面之后,他却发现要和这位老先生好好沟通实在是有些困难,因为他看上去年纪不大,孙律师再把他介绍给那位陈副院长的时候,这个满头白发,表情倨傲的老先生明显并不这半大少年放在眼里,在交谈间更是直截了当地对张连翘这般开口道,
  “娃娃,我不和你绕圈子了,就这么和你说吧,你们家这个医院早就开不下去了。医院里原本坐诊的几位老大夫都走了,以你外婆的人脉要找人也找不到了,她硬塞进来的那几个小年轻医师证都没拿到,你还指望他们挑大梁啊?本市私人医院之间本来就竞争大,你们家这间医院经营不下去是必然,年初医疗器械被坑那件事,我和你外婆早说了,别信那外国佬,她信我了吗?结果呢,收了一堆什么鬼玩意儿……我年纪也大了,以前看在你外公和我一起被下放时帮过我的情谊我才白给他管了那么多年医院,现在我也是退休的年纪了,等上半年合同到期我也就走了,所以,有什么事你也别问我了,我帮不了,明白了吗?”
  陈老先生的话挺直接,张连翘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毕竟他也是清楚他们家医院的这个近况的,所以也说不出那些强人所难的话,一边的孙律师倒是有些尴尬,不停地用眼神暗示这老头说话委婉点,偏偏这姓陈的老大夫脾气坏了一辈子了,此时也不想给张连翘留什么面子,直接白了孙律师一眼又开口道,
  “挤什么眉,弄什么眼,医了一辈子人了,我早就腻了。你外婆现在这个身体,你也让她少操点心吧,我也赶紧退休回乡下歇着,到时候也给猪看看病,给狗看看病,总好过在这种破医院继续凑活,添堵。”
  这般说着直接站起身,背着手的老头拿起拐杖慢吞吞走了,也没去管张连翘和孙律师的表情。孙律师尴尬的要命,不住地和张连翘解释,而张连翘闻言倒是不甚在意地摇摇头,好半响才说了声。
  “没关系,老先生说的也有道理。”
  说完这话,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心里的想法却未必如他所说的那般真心。老先生说话是比较呛人,但是道理倒也都对,他们家这个医院本来就没什么继续开下去的价值,可是地皮啊执照都是现成的,再加上这么多年的口碑放弃了又有点可惜,可是这人手啊管理起来也是问题,成本和风险也实在是大,现在看来要说服那个陈老先生也麻烦的很,而光是想到这么多的问题,张连翘一整天眉头都没有松开。
  到了晚上的时候,他也没想出什么法子,今天下午的时候,他去医院看了一下,发现大部分的科室都门可罗雀,连坐班的医生都没有了。孙律师说这是因为几条街区开了一家便民医院,比他们这家看病要便宜了不少,所以附近几个小区的老人们宁可走远一点也不喜欢来他们这儿做检查开药了,而听到这话,心都凉了半截的张连翘只能默默点点头,心底却也在不停地思索着。
  该如何改变现在的这种现状呢?是退一步干脆关掉还是努力一把另开辟一条路呢?
  帮蹲在澡盆里的浩然冲澡的时候张连翘都在想这事,一不留神,小家伙的眼睛里就进了水。张浩然一脸湿漉漉地喊着哥哥眼睛痛,张连翘这才回过神来把他给抱出来,又给他用棉签擦了擦眼睛,一边擦还一边诚恳道歉。
  “不疼了啊浩然,哥刚刚走神了,给你道歉,吹吹好不好?”
  原本捂着眼睛直喊的张浩然一听这话也不闹了,听话地点点头就仰起小脑袋让他哥给吹眼睛,张连翘之前就洗了澡,现在换了睡衣老老实实在床上哄他弟,深吸了口气使劲吹了几下,可是等被凉风弄得感觉眼睛舒服了点的张浩然一睁开眼,便看到他哥和只小仓鼠似的瞪着眼睛吹吹吹,这孩子当下就捂着嘴笑了起来。
  “哈哈哈!哥!你好像个耗子!好好玩!哈哈哈!”
  “诶!我是耗子,你什么呀?”
  “我是猫!专门吃耗子!”
  “屁,你个小耗子!”
  嘴里哈哈个不停,张浩然笑的在床上打滚,身为耗子哥的张连翘没辙了,只能摇头叹息着把宝贝弟弟给小心伺候睡了,自己则继续靠在床边想医院的事。
  手里拿着些医院的资料信息,为了不影响浩然休息,张连翘把灯光弄暗,自己则低垂着眉眼翻开着这些文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做过耗子和猫的原因,他觉得自己的夜间视力一直很好,非但没有近视的苦恼,反而在大多数很暗的环境下也能够毫无障碍地看清楚东西,而就在他正认真翻开着那些资料时,他放在床头柜边上的电话忽然响了。
  下意识地看了眼来电显示,一看见那熟悉的号码张连翘就笑了起来,扭头确认张浩然已经睡了,他把电话给拿起来放在耳边上轻声说了声喂,过了好一会儿,沈苍术的声音也轻轻地响了起来。
  “恩……喂……”
  *
  这几天张连翘不在自己身边,沈苍术的情绪当然是很大,可是这事也没有办法。他听出来张连翘是有心想把他们家那个烂摊子给收拾了的,所以自然也不会去让他分心。加上部门这边其他同事们基本上都过来,安排员工住宿之类的问题也挺麻烦的,所以沈苍术也没时间去找他,等周末的时候大伙工作聚餐,吴彦祖他们还问起怎么没见张连翘,沈苍术愣了下不吭声,好半响才闷闷地说了声他回家了。
  大伙一看处长这样,就知道他心情肯定不好。他和张连翘已经登记了的事大伙已经都知道了,前几天还嬉皮笑脸地催着说要和喝喜酒呢,这几天看张连翘老不在,他们也不敢问是怎么回事。沈苍术不想解释,皱着眉头难得拿着杯子和崔亮亮刘军他们几个多喝了几杯。他其实没什么酒量,以前也没怎么喝过酒,所以这一喝脸都红了,而等司徒峰驮着醉醺醺的处长把他给送回去之后,通红着脸平躺在床上的沈苍术先是呆呆地看了眼放在床头柜上那一人一鸟的合照,接着忽然就眨巴了几下眼睛。
  脑子模模糊糊的,手已经晃晃悠悠地伸了出去。沈苍术靠在床边,眼神迷茫,抱着电话和个大傻子似的播出了号码,等铃声过去,电话被接了起来,他的耳边只听到那熟悉的声音轻轻地响了起来,接着他也跟着那人重复着地说了声喂。
  张连翘一听到他的声音就轻轻地笑了起来,或许是此时夜深人静的氛围感染了他,所以连带着白天那么多麻烦事好像也没有那么让他心烦了。他把电话贴在耳边,随便和沈苍术闲聊了几句,沈苍术声音闷闷地回答着,时不时地也会回问几句,两个人明明隔着许多距离,却又好像就贴在对方的耳边在小声地说着情话。沈苍术原本就醉着,和张连翘说着话倒渐渐清醒了,而在缓缓从床上坐起来之后,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接着冲那头的张连翘小声道,
  “你怎么了?谁难为你了吗?”
  沈苍术的话让张连翘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沈苍术居然能这么快就察觉到了他低落的情绪,一时间也有些措手不及,而在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不由自主地也把心里的那些烦恼都和他说了。
  “其实今天那个老爷子说的话我觉得说的也对,但是这医院在那儿呢,就这么卖了我又不甘心……可是不开医院还能干什么呢,现成的医疗设备和地方在那儿,不利用又很浪费……我刚刚去看了几个愿意买医院的企业的报价,那个价钱太低了,外婆能答应我都没办法答应,但是继续经营下去的话,那个一门心思想回老家做兽医的陈老先生也不会回来……”
  鼓着脸嘀嘀咕咕着,张连翘皱着眉头这般说着,脑子里没有丝毫头绪,他今天一天都被这事弄得烦闷不已,所以此刻才忍不住和沈苍术倾诉,而听他说了那么多,沈苍术倒是难得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也没去挤兑他,反而是缓缓开口道,
  “……我昨天收到了上级通知,因为考虑到近几年来城市动物健康状况问题,所以动户办总部准备在几个定点城市开设公立动物医院……”
  “恩?所以呢?”
  一听这话就愣了一下,张连翘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心底却莫名地抖了一下。
  “我说你怎么这么笨呢……”
  没好气地嘀咕了一声,沈苍术揉了揉太阳穴有点头痛,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解释道,
  “所以就是……总部会在最近这段时间拨款项下来,如果你们家那个医院真的经营不下去,你有没有想过把它改成一家面向动物的大型医院,相关的手续我可以帮你搞定,资金也保证能够得到落实……哦,当然,你也可以把那位陈老先生一块叫回来,反正是当兽医是吧,哪里都一样。”
  ☆、59
  陈分明是个老大夫,三十多年的医疗经验,一辈子的研究摸索,他把一生都奉献在了医学事业上,可惜却一辈子都过的不甚坎坷。年轻的时候因为身份问题他被下放了十年,在农村干农活住牛棚;年纪大了,他细细回想,却又觉得这辈子无所作为,反而浪费了数十载光阴。
  每次这么想时,老爷子就会莫名地有些懊悔,毕竟这人老了,总会对自己有一些自我反省,可惜之前因为诸多琐事,他一直没能遵循着自己心底的想法来。而到了晚年,他反而开始思考起这辈子他还没完成的那点心愿了。
  这个愿望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仔细说起来,也不过是一个没来得及偿还恩情的故事。当初在农村的那个环境下,多少知识分子都被迫害的寻了死,可陈老先生是个与众不同的,非但没觉得让自己住在猪圈牛棚里是个侮辱人的,反而自得其乐,生生熬过了好几个年头。他这幅样子自然是引得当时负责管教他的人十分的不满,于是对他也越发地对他苛刻,老先生倒是不在意,只把这泛着苦水的日子生生咽下,照样好好活着。
  同样苦难的日子,在那个年代折磨了很多年轻人的身心,让他们失去信念,失去尊严乃至丢失了他们最宝贵的东西,可是陈分明老先生当时是个脾气倔的,白天不管吃了多少批斗,每晚饿着肚子躺在牛棚里的时候都能仰着肚皮谈笑自如,而在那段日子里,他每晚彻夜交谈,倾诉心事的好友其实就是同样被关在这笼子里的一头水牛。
  这么说起来或许有点可笑,毕竟这人和一头水牛有什么好说的,可是对于在那种环境下的陈分明来说,能有个忠实的听众听他说说心里的苦闷,吐吐满腔的苦水,这本就是一件十分难得的事了。每当夜深人静,旁边的生产大队干部都已经睡下后,睡在草垛里的陈分明就会压低着声音和身旁的那只沉默的水牛说话,从村子的漂亮村花到支书那个混账东西,陈分明那张利嘴里永远都有说不完的话,而这一说指不定就是一宿。偏偏那水牛也不厌烦,只是在夜色中睁着双平静的眼眸,时不时地还会回应似的甩几下尾巴。
  这样的友谊维持了一段时间,陈分明亲切地称呼他的室友为老牛同志,而老牛同志除了不再往陈分明下榻的那块草垛拉牛粪了,也没有对他表现出什么特别的热情。陈分明不甚在意,毕竟他也没真指望这头牛能给他什么回应,可是就在某一天晚上,他在回牛棚的路上挨了一顿不知道来路的暴打,踢打声和臭骂声在耳边回响,强烈的受辱感让一向皮厚的陈分明眼泪都含在眼睛里。而等他回去之后,他便发现自己被打的鼻青脸肿,眼镜都碎了。
  “我就是个废物……呜呜……我就是个废物!!王八蛋!!王八蛋!!!”
  低吼声都含在嘴里,脸上被血迹和眼泪弄得脏兮兮的陈分明疯了一般抱着头蹲在牛棚的一角大哭着,那哭声满是绝望。毕竟都这么些年了,回程的消息始终遥遥无期,他的前途和命运似乎也早就已经注定了。早几年的时候,他还可以安慰自己好日子总会来的,要耐心要乐观,可是都这么久了,他还在指望什么呢,这样的日子,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分别呢?
  人一旦开始丧失信心,那带来的结果必然是可怕的,内心的城墙一点点的崩塌,而光是这么想着,陈分明的眼神都变了。因为眼镜摔碎了,左眼又挨了一拳,所以他的视线也显得有些模糊不清,他摸索着沿着墙边站起来,想干脆跑到生产大队门口的那口井边上就跳下去了结这一生,而就在这一片黑暗中,他忽然就听见有个带着口音的老人在他不远处叹息了一声道,
  “唉,何苦啊,当初不是说好要撑到回城的时候的吗?你的妻儿还在城里等着你,你这辈子还有大把的日子可以过,干嘛要死呢……活着多好啊……”
  老人的声音把当时的陈分明吓了一跳,他不知道这大半夜的是谁在自己旁边说话,更对这老汉对自己情况的熟悉程度而感到震惊,偏偏这老汉也不显露自己的身形,只是在暗处和个长者一般和那一晚的陈分明你一言我一语的聊了一整夜,这期间陈分明几次失声痛哭,这老汉都耐心地开导他,安抚他,而等第二天早上从昏睡中苏醒过来之后,陈分明被经常一块干活的姚广孝也就是张连翘的外公摇醒之后,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
  “陈分明同志!城里来人了,咱们能回去了!车子都开到公社外面啦!你快去看看啊!!”
  人生的际遇就因为这一念之差而彻底改变,如果陈分明在前一晚就选择了死亡,那么他或许就等不到之后的雨过天晴。可惜他心里的欢喜到底是短暂的,而就在他找遍了村子都没能找到那位在深夜中开导自己的老恩人之后,他更是陷入了情绪上的失落。
  “别想那么多了,指不定就是哪个喝多了倒路边的老汉和你说了几句醉话,也就你信,好日子可正在前头等着我们呢……”
  所有人都在这么和他说着,陈分明一方面有些不甘心,一方面却也知道,自己不能因为个人的原因就耽误大家的行程,于是他开始专心收拾起东西准备回城,准备把这件事暂且压下等以后再回来看看,而就在他离开的那个上午,他乘坐的那辆卡车在经过一块水田的时候,他却意外地看到了他的朋友——老牛同志。
  “哞————”
  一声拖长的牛叫声在耳边响起,拉着的犁的老牛缓缓地在田间走,步伐却沉稳而坚定。车队匆匆而过,可是坐在车里的陈分明却久久不能回过神来,他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东西,毕竟当时能这么了解他的事情,又刚好在他身边的只有一个存在,可是要让他贸贸然地接受这种惊世骇俗的事情显然太过离谱,等他回了城之后,扑面而来的琐事应酬也让他再难抽出一点空闲去仔细想想那个晚上的奇遇,而这么一耽误,他这辈子似乎也已经快走到头了。
  这般想着,坐在自己办公桌前的陈分明忍不住叹了口气,多年的往事藏在心里,现在回想起来倒也不差点滴。说实在的,现在再去追究是不是老牛同志帮了他的事已经不重要了,毕竟对于他来说,就算那一晚不是老牛帮了他,在那之前他饱受迫害的好几年里,这头朴实而沉默的水牛已经给了他足够的陪伴和安慰,这之于动物和人类是恩情,也是情谊,而这也促使着陈分明甘愿用自己接下来的余生去偿还这份来之不易的友情和信任。
  “陈老?你在吗?打扰了,我是张连翘。”
  门口传来轻轻的扣门声,本来正在整理自己桌上东西的陈分明眯了眯眼睛,接着出声示意张连翘进来。闻言的张连翘推开门,见老先生在那儿收拾东西他的表情一瞬间有些尴尬,而在组织了一下语言后,他上前一步轻轻道,
  “陈老,今天来我还是为了医院的事,您给我点时间,我和你仔细说说,我有个想法,就是——”
  开口的瞬间,张连翘脸上是难掩紧张的,毕竟昨天一晚上他都在和沈苍术商量着怎么才能说服这个难沟通的老爷子,可是到关键时候,他还真是有点心里打鼓。可是这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外面的走廊就传来一阵喧哗声。看样子似乎是有什么病人进来了,而护士们正在和他交谈。这几天,医院来上班的护士都不多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居然会这么吵,而就在他和老爷子一起往外面看了眼之后,张连翘却十分意外地发现,外面那正躺在担架上流血不止的不是一个人反而是一只奄奄一息的狗。
  “医生!!护士!!你帮我看看吧!!这小狗刚刚过马路的时候让车给撞着了!!这附近我找了半天都没有宠物医院!!你们帮帮他成吗!这医药费我照付!!你们给他看看成吗!!”
  急的一脑门都是汗,这年轻姑娘抱着这小狗过来的路上就费了不少功夫,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可是他们这医院现在虽然都半关门了,但是也没有从救人变成救动物的道理,坐班的几个护士们一看这情况也是吓了一跳,当下就拦着这姑娘让她去找宠物医院,他们这不管这个,有个正在剪指甲的护士不喜欢狗,更是直接皱着眉一脸嫌弃开口道,
  “这狗啊猫的撞死了不也就撞死了吗?姑娘,你这钱没处花呀还来花这个钱?我们这不管这个,赶紧拿出去扔了吧,这死在手里多恶心啊……哎呀,脏死了……”
  听了这话,那姑娘的脸色灰白了下来,低头看了眼怀里痛的呜咽的小狗,一下子就急哭了,嘴里更是断断续续地道,
  “可是这最近的宠物医院都要两小时啊……护士,你们就帮忙看看吧,你们是这附近最近的医院了,你们帮他看看吧……这人和动物一样也都是条命啊……你们就救救他吧求求你们了……”
  姑娘的哭声引来了在办公室的陈老爷子,也引来了张连翘。他们俩站在走廊边上看见这一幕的瞬间,陈老爷子就皱起了眉准备上前去看看情况,可是他这还没迈出去一步呢,他旁边的张连翘就已经急急忙忙地跑上前凑到了那受伤的小狗身边,而在脸色苍白,颤抖着手检查了下这小狗的伤势后,他定了定神转过头冲着那几个护士交代道,
  “张护士,刘护士,去准备个单独的手术室吧,弄个干净的手术台和一些止血的东西,我看这伤口不大,谁都能帮着处理,这都到了医院门口了,咱们能帮就帮吧……”
  这般开口的时候,张连翘脸上的焦急表情不似作伪,他以前曾经亲身经历过这种类似事情,自然也能明白此时这个女孩的心情,刘虎的死一度成了他最不愿想起的事,如今看到这血泊中的小狗时,他一下子便又想了起来。而因为这几天他一直在医院走动,几个护士也都知道他就是这医院未来的老板,如今小老板都发话了,她们就算是心里不乐意,也得动起来,而目睹了这一幕的陈老爷子看着张连翘的行为,反倒是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接着快步走上前也利落地蹲下身。
  “臭小子不懂别乱来,这种事还得专业的来,姑娘你也别急,老头子我给人缝针这么多年都没失手过,这么个小狗崽子肯定让他安安全全的出来……”
  一身白大褂,显得十分专业的陈老爷子说出这话来肯定也是比较让人信服的,急的脸色发白的女孩啜泣着对他和张连翘千恩万谢,而伴随着护士门收拾出一件干净的手术室,这场特别的手术也在老爷子和张连翘之间进行起来。
  因为这也不算什么困难的手术,所以陈分明倒也不是很着急,可是因为他也不确定给这些小动物的具体麻醉剂剂量,所以手术只能在没有全身麻醉的情况下进行,可怜那血留个不停的小狗嘴里不住地发出哭泣和哀鸣,只能靠张连翘从旁安抚才能平静下来,而对于陈老爷子来说,一直到手术结束,他都面前的这一幕心里泛着嘀咕。
  其实他和张连翘这孩子也没见过几面,以前他外公活着的时候只听他说起过大外孙是个木讷的,以后估计也不能指望他继承医院,可是这么多年后再见,他倒是觉得这孩子并不如姚广孝所说的那般一事无成,反而心性坚定,很有原则,虽然未必有过人的天赋,但是看这言行举止倒是不招人讨厌,而就在刚刚他给这小狗做手术的时候,头一回看到这情形的张连翘也没有露出怯场的样子,反而一刻不停地和那小狗说着话,就好像在和他沟通交谈似的。
  陈老爷子当然不知道张连翘的确就是在和这小狗交谈,可惜这期间张连翘嘴巴都快说干了,这一直嚷嚷着自己快痛死了痛死了不想活了生孩子都没这么痛的小狗也没有冷静下来,张连翘被他喊得耳朵都快聋了,可是除了摁着他的腿让他别乱蹬,同时不停地和他讲话让他分散注意力他也没什么办法了,而等老爷子好不容易结束手术的时候,手术台上的小狗终于发出了一声得救般的大哭声,而见状的张连翘也满头大汗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眼神中却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几分欣慰和感慨。
  “谢谢你,老爷子,辛苦您了……”
  赶紧把擦手的毛巾给递了过去,张连翘这般微笑着冲陈老爷子点了点头,闻言的陈分明哼了一声,对于张连翘的道谢不置可否。
  “别说那些好听的,说再多也不呆了啊……”
  怪老头的话让张连翘有些哭笑不得,摇了摇手示意他并没有那个意思,张连翘在沉默之后,还是忍不住咳嗽了一声开口道,
  “其实……我是有另一件事要和您商量来着……老爷子,你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办一间专门给动物们看诊的医院啊……不过不是那种宠物医院,而是给任何一种动物都可以看病的那种……大型综合性动物医院。”
  ☆、60
  动物医院,顾名思义就是负责为各种动物们看诊的医院。从字面意思上理解部分人可能会把他当成是简单的宠物医院之类的地方,而事实上,沈苍术和张连翘他们却更倾向于把它发展成一个面向生物圈所有动物的一家常规性医院。
  “我的想法呢,其实就是把医院开成了一个可以让任何动物都能过来看病的地方。猫被撞了,狗被咬了,猪难产了,鸟摔断了翅膀,鱼饲料吃多得了胃病,青蛙寄生虫太多要开打虫药都能想到的地方……”
  “他们来了以后会有人帮助他们,而不是因为一点伤害这些动物就这样死在某个地方。医院的科室我打算按照地面类,水生类,飞行类,两栖类之类的来分,具体的病房则可以参考家养和野生,食肉和食草还有动物所得病症来安排。”
  “下面的药房我不打算空着,可以安排着给动物们用来开一些处方药。当然,看病的话还是按照挂号的方式来,急诊室的话维持现在的这个状态。受众呢也不一定就要是市内的家养宠物,也可以接待和帮助一些流浪受伤动物,另外据我所知,l市的几家动物园一直在长期寻找兽医之类的,如果我们能把他们吸引过来,这也算是一个客户方向……”
  花了一点的时间把自己的想法和陈老爷子仔仔细细地说了,张连翘坐在他的办公桌前缓缓开口,脸上的表情还是蛮紧张。他并不是善于口头表达的人,此时叙述起来也全靠那么点强撑出来的勇气。不过昨天晚上他在把他的犹豫和沈苍术说了以后,这个一向脾气很直的人直接和他来了句——
  “你怕什么怕!你越怕别人越不拿你当回事!一句话,行不行,不行就算了,不还有我吗?”
  这话虽然不中听,倒也真是给了张连翘一点帮助。沈苍术这人总是能在细节之处给他很多东西,或许这也是让张连翘越来越喜欢他的原因。想到这儿,张连翘放在办公桌底下的手忍不住握了起来,而接着他的声音也不由自主地镇定了些。
  因为他现在和老爷子说的这些都是和沈苍术讨论下来的结果,刨除了一些不方便和他说的,他基本上是把自己的想法都给仔细讲了。虽然他也知道自己的这个想法在寻常人看来是有很大问题的,因为首先私人医院就是一个盈利性的机构,为一些根本没办法为自己支付医药费的野生动物设立病房和看病,这根本不太现实,可是人类所了解的动物世界到底只是小小的一角,动物户籍办事处从去年年初开始就谋划着要实行最低动物医疗保障制度,以保证一些受到意外伤害的动物能够有一个生存下去的机会。
  这项项目的启动花费了很多时间和精力,更需要大笔的资金,因此新上任的那位大领导才会在一上任之后就开始反贪肃清各个部门的一些问题干部,他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总部有了大笔的资金可以启动这个项目,沈苍术作为l市新委派下来的干部当然是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件事,而如今因为张连翘的原因,l市作为一个发展颇为迅速,周边拥有大量动物人口的城市,很可能就要作为第一个医疗保障试点单位,为所有动物们提供一个可以看病和看得起病的地方了。
  他的这些没说出口的想法,陈分明当然不得而知。不过从刚刚起,他就一直在一言不发地看着张连翘。张连翘被他盯得有些紧张,也不敢说话,而这老爷子只是抿着嘴思考了一会儿,接着忽然就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