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璟年将她押了回来,一番审问,她对白姨娘倒是颇为忠心,比起白夏来骨头可硬的多了。这也给了庾璟年带来了一定的乐趣,金旺家终于受刑不住,把什么都招了出来。
不但谋害主母一事,是白姨娘所为,就连当年沈旭被人绑架,煽动祝姨奶奶在沈沅钰的燕窝中下砒霜,想要毒死她,以及小二房抢了沈沅钰的婚事,让沈沅珍代替沈沅钰嫁给郗杰的事儿,竟都是白姨娘在背后谋划的。
庾璟年扬了扬手里的口供,苦笑了一声:“这位姨娘,可真是个女中豪杰,以区区姨娘的身份,把这么多人玩弄于鼓掌之上,让这么多人按照她的意图行事!”其实他还有一句话没说,“还能瞒得住这么精明的岳父大人。”
沈沅钰也不由苦笑:“原来我竟还是低估了白姨娘的厉害。”沈昀接过了那份口供,看了片刻,脸色也变得青了起来。
庾璟年道:“我这次不但把金旺家的抓了回来,还带了另一个人回来。”说罢他拍了拍手,就有两个侍卫押着一个五六十岁的男子走了进来,沈昀一看,又是一个认识的。
却是白姨娘的叔叔,白夏的祖父,名叫白蒙。
庾璟年指着龙劲草道:“你认不认的这种草药?”白蒙迟疑了一下,敌不过庾璟年那凶戾的目光,低头招认道:“这是龙劲草!”
“白姨娘是不是和你要过这种草的种子,和栽培方法?”
“是!”
庾璟年解释道:“这老东西,当年乃是太医署的御医,因为没有保住先帝爱嫔腹中的龙裔,而被先帝赶出了太医署,说起来,他的医术还是不错的,白姨娘精通医术,就是跟他学的。”
沈昀又是一叹,自己跟白姨娘同床共枕这么多年,居然还是第一次知道她懂得医理,白姨娘心性隐忍至此,真是太过可怕了。
沈沅钰奇怪道:“那他是怎么知道龙劲草的,又是从哪里得来的种子?”
庾璟年踢了他一脚道:“你自己说!”
白蒙身子抖了一下道:“小人从太医署离开之后,为了维持生计,入股了出海的商队,跟着商队一起跑过几次海外贸易。小人去过暹罗,无意之间得知有这么一种药草,因为小人乃是太医出身,因此对各种药草都极为有兴趣,又一次姑奶奶回家,无意间说起这种药草的药理,姑奶奶便央我给她弄些种子来栽种,小人并不知道她是拿来害人的啊!”
庾璟年就让人把白蒙带了下去,桃心和白夏也被带了下去。
沈沅钰道:“如今,真相大白于天下,还请父亲给我和我的母亲做主!”她不叫爹爹而叫父亲,显得这么正式,这就是给沈昀施压了。白姨娘就算犯了再大的过错,可也总是沈沅璧和沈溪的生母,她是担心沈昀看在孩子的情面上,饶了白姨娘一命。
白姨娘的智商太可怕了,只要她活着,说不定哪一天就会咸鱼翻身,重新骑在她和周氏的头上,所以这一次无论如何,沈沅钰必须叫她死!
沈昀叹了一声,女儿的心思他多多少少都能猜到一些。其实白姨娘的心机之深,他也感到后怕。就道:“你放心吧,我总会给你娘还有你讨回公道的。走吧,咱们先去看看你娘。”白姨娘可也没少害过沈沅钰。
三人便去了正房。来的时候正好周氏刚刚喝了史神医给她开的药,史神医还没有走,正在给她把脉。
等史神医把了脉,沈昀连忙问道:“神医,内子的身子如何了?龙劲草的寒毒积累于体内,可有什么法子拔除?”
史神医道:“这龙劲草药性特殊,又加上与疫病之毒混合在一处,若非遇到老夫,一般的庸医恐怕连诊断都诊断不出来。”他还是那么喜欢自我表扬,“好在老夫从师弟疫病的方子中悟出新的方子,只要按照老夫的方子好生调养,半年之后,尊夫人的身子便可以大好了。”
沈昀和沈沅钰都是喜动了颜色。虽说半年的时间长了些,可是只要周氏的身子能够彻底调养好,半年也是等得了。
沈沅钰就把史神医拉到了外间,避开了沈昀、周氏和庾璟年。史神医见她神秘兮兮的,错愕地道:“小丫头这是做什么?”
沈沅钰道:“我只是想问问神医,若是我娘的身子彻底好了,还能不能再生了?”
史神医想了想她刚才的脉象,道:“令堂大人虽然身子有些弱,可是好生调养,也未尝不能老蚌怀珠!”沈沅钰真是大喜过望,也就把那神医那不伦不类的“老蚌怀珠”这样的词给忽略掉了。
“那神医有没有促进妇女早日成孕的方子,我先替我母亲收着!”
史神医满脸狐疑地看着她:“小丫头莫不是打着令堂大人的旗号,给你自己要的吧?”
沈沅钰满脸飞红,“神医在说什么呢?我还小呢,现在可不想生孩子!”
史神医撇撇嘴,一副不信任的样子,“等回头我给令堂再开一个方子吧。”
沈沅钰再和史神医出来的时候,真是满面的春风,“恭喜爹爹,恭喜娘亲!”沈昀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这里头有事儿,当着周氏的面也不好多问。
沈昀又安抚了周氏几句,周氏见丈夫现在对她这般嘘寒问暖,只喜得整个人看起来都年轻了几岁的样子。沈沅钰自是为她高兴。
沈昀出了正房,就直奔沉香阁而去,沈沅钰厚着脸皮跟在他的身后,沈昀也没有把她赶开。
父女两人就踏进了白姨娘的屋子。
白姨娘看见父女两人一同进来,脸上的表情却是极为平静。她穿着一件鸦青色的褙子,青色的挑线裙子,头上只用一只银簪子固定了发髻。她打扮得是十分素净,可却愈发显得楚楚动人,沈沅钰虽然恨她,却不得不承认白姨娘十分会利用自己的本钱。
她先是给沈昀恭恭敬敬地行礼,然后退在一旁,轻言细语地道:“老爷来了。”
沈昀不客气地在上首坐好了。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问道:“你可知道,我今日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白姨娘娇娇柔柔地道:“妾身不知!”事到如今仍是一派淡定从容,沈沅钰真是不得不佩服她了。
沈昀的手从袖子里伸了出来,手里捏着一把龙劲草。“你给我解释解释,这是什么?这草到底有什么功效?”
白姨娘脸色数变,其实这几天气氛异常,她已经猜出自己是东窗事发了。她猛地跪了下去,一把抱住沈昀的双腿。“老爷,妾身知错了。妾身这么做,实在是因为妾身太爱老爷,妾身受不得和旁人分享老爷,这才在太太的汤药中下药。妾身也只不过是想要让她卧床不起,从此不能与妾身争宠,妾身毕竟心软,未曾真个害死了太太。请老爷念在妾身对您一片痴情,又伺候了您这么多年的份上,饶了妾身这条贱命吧!”
说毕“砰砰砰”地磕头。
沈沅钰不由暗暗摇头,这样的唱念俱佳,不拿个奥斯卡小金人真是有点对不起她这一身才华了。
白姨娘哭得梨花带雨,“妾也是一时鬼迷心窍。愿意从此落发出家,老爷可以把妾关进家庙之中,不不不,老爷就算把妾身关到深山之中,妾身也绝不敢有丝毫怨言。妾愿从此诚心礼佛,为老爷太太,三小姐八小姐五少爷五小姐祈福,只求您能饶了妾这一次!”
她哭了半天,沈昀竟然毫无反应。沈沅钰也不说话,白姨娘心中已经渐渐地有些绝望了。她抬起头,悲悲切切地叫道:“老爷……”那副娇柔的样子,任谁见了都会忍不住想要呵护,可沈昀却只觉得全身发寒。
沈昀终于开了口,“你觉得,我还会留下你一条性命,再给你害人的机会吗?”
白姨娘震惊地看着他:“老爷您真的就这么狠心?”
沈昀狠狠地一拍桌子,“你叫人在主母的汤药中下毒,挑唆祝姨奶奶下砒霜毒害三丫头,又唆使小二房换亲,这一桩桩一件件,你的心肠之歹毒,比起我,何止强上十倍?”
白姨娘哭声忽然一顿,随后她的眼泪一下子就全都收了回去。她慢慢地坐了起来,抱着沈昀两腿的双手也松了开来,竟然还有空一笑道:“看来,金旺家的把什么都说了。也好,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等这样一天,今天终于等到了,我的心总算也能安静几分了。”她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沈沅钰简直震惊到无以复加。
不光沈沅钰震惊,沈昀也不敢相信地看着她。这个和他同床共枕这么多年的女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即便精明于他,居然也被她给骗了!至少刚才她的那一番假装害怕的哭诉,就差点骗过了他!
沈昀只觉得怒火蒸腾,恨白姨娘骗她,也恨自己有眼无珠。他猛地站了起来,狠狠一巴掌扇在白姨娘的脸上。“没想到我沈昀的身边,竟有一条毒蛇,潜伏了这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