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沅钰想起桓淑妃,道:“没想到淑妃娘娘那么清冷高傲的人儿,会对儿子房中之事插手这么多。”
庾璟年叹了一口气道:“姨母望子成龙,待三哥是极为与众不同的。说起来,三哥也真是个可怜人!”
沈沅钰不由十分惊讶。“这话是什么意思?”
庾璟年一时间似乎不知道该如何措辞,想了一下才对沈沅钰道:“姨母待三哥格外严厉,严厉到连皇伯父有时候都要插手干预的程度。我记得很清楚,小时候有一回三哥下学,因为《论语》背错了一句,就被姨母罚跪,发着烧在三九天里跪了整整一个时辰,若不是我偷偷请了皇伯父来,那一次真要出大事儿了。所以三哥从小就习文修武,不敢有丝毫的懈怠。说句不该说的话,三哥从小到大,和我一样,并没有享受到多少的母爱!”
沈沅钰实在没想到三皇子和桓淑妃母子之间竟然是这样的一种相处模式。她心中暗想,难道是桓淑妃有极强烈的控制欲,所以才要把身边得脸的宫女赐给三皇子,又给让玲珑撑腰,想要生下三皇子的长子?
总而言之,她总觉得这里头有点儿怪怪的。
庾璟年就叹了一声:“虽然如此,三哥待姨母还是极为孝顺的。”沈沅钰不由暗自庆幸,袁王妃不是她的嫡亲婆婆,和庾璟年之间的关系也不好,否则袁王妃也往她的房里塞人,岂不是要膈应死个人。
庾璟年似乎看穿了沈沅钰的顾虑,看着她的眼睛,笑着对她说道:“你放心吧,日后我不会像三哥一样。日后就算我做了王爷,王府里也不会有侧妃,不会有侍妾,更不会让别人给我生下孩子!”
从前庾璟年与她说过类似的话,但却没有像现在这样说得郑重其事。沈沅钰心里不由一阵庆幸一阵感动,主动贴了过去,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
东海王府里。王菁送走了庾璟年和沈沅钰,只觉得全身疲倦。三皇子也来到了上房,遣退下人后,握着她的手,对她说道:“辛苦你了!”
王菁连忙笑道:“这些都是臣妾分内的事,谈不上辛苦。”
三皇子道:“你每日帮我分担操持家务,将一个王府打理的井井有条。我不在的时候,又代我时时入宫请安,孝敬母妃。而我却弄出一个庶子来刺你的心,委屈你了!”他对王菁自称为“我”,而不称“本王”,足以显示他待王菁的亲厚。
王菁听了这话,不由得泪盈于睫。“臣妾蒲柳之姿,能嫁给王爷为妻,已是三生有幸。有王爷这话,就是再辛苦,再委屈,也值得了。”王菁这话倒也不是夸大,像是庾璟年那样不爱女色,只守着沈沅钰一个的,毕竟是少数中的少数,单看三皇子的两个哥哥,大皇子和太子,哪一个不是妻妾成群,庶子庶女一打一打的往外生啊!
三皇子这样的,已经算是很模范的了。
三皇子又道:“我今日,之所以在五皇弟面前给那玲珑张目,实际上是做给宫里的娘娘看的。按照我的意思,我是不希望侧妃或者侍妾的孩子生在你的前头的,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
王菁就抓紧了他的手道:“臣妾明白。你年纪大了,如今却没有个一男半女的,娘娘盼着早日抱上孙子,这我都明白。况且那玲珑也是个懂事的,臣妾有个想头,若是来日里,她真的有福气,给王爷生下长子,不若干脆立她作侧妃好了!”三皇子是郡王之尊,有两个侧妃的位子,是可以上皇家玉碟的。其中一个给了裴染,另一个还空着呢。就王菁所知,已经有不少人打着主意,要把自家的女儿嫁过来给三皇子做侧妃的了。甚至有那不要脸的,都已经找到王菁的面前了。
与其将来给了高门大户出身的女子,后头牵连着某个势力巨大的士族,成为自己的心腹大患。还不如就给了出身宫女的玲珑,她出身低贱,就算做了侧妃,也只能低人一等。王菁已经想好了,日后若是玲珑听话,她便捧着玲珑来和裴染打擂台。
若将来三皇子更进一步,成为亲王,那就有四个侧妃的位子,若是再进一步……王菁已经不敢想象了。
三皇子却笑道:“不过一个小小的侍婢,就算生下儿子又能怎么样?让她做个侍妾就算抬举她了。虽是母妃给的,你不必太过看重!侧妃之位,她还不配!在我心里,还是我的王妃最为可人,将来咱们生的儿子,才堪配继承我的家业!”
别看王菁嘴上说着愿意晋玲珑为侧妃,实际上心里酸的不行,也算是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了。能够让她老老实实做她的侍妾,不来碍她的眼,她才最为爽快。听了这话,脸上不由露出喜色来。
说话间,三皇子已经拦腰将她抱了起来,向着屋内的贵妃榻走去。王菁吓了一跳,三皇子从前对她总是彬彬有礼的,不由低吟了一声道:“王爷,这还是青天白日呢。况丫鬟们还守在外头呢,一会儿还要用晚膳!”
三皇子低笑了一声:“丫鬟们就算听见了又怎么样,谁还敢出去多说一句不成。况玲珑都已经有孕了,你难道就不羡慕?不加把劲怎么成呢?等咱们做完了,正好晚膳还能多吃一碗。”
王菁想到玲珑那尚未凸起的肚子,登时就觉得一阵嫉妒,也就不再说什么了。不大一会儿屋里就传出有低低的吟哦之声,一时一室皆春。
第204章 家长里短
沈沅钰回了琅琊王府,先是与庾璟年一同去了芷兰堂给郗氏请安,出了芷兰堂沈沅钰便又要去荣华院给袁王妃打个招呼。
庾璟年拉住她的手道:“阿钰,你不必如此委屈自己!王妃有求于我,既然已经说了叫你五日去请一次安,是断然不敢拿这个说事儿的。”
沈沅钰便笑道:“有二爷护着我,我在王府里,没有人敢给我受一点儿委屈。但是王妃总是长辈,咱们不能让人拿住不孝的把柄,我去应付应付她也费不了多少事儿,你不要替我担心。比起旁人家的媳妇,我这不知道有多自在呢!”在这么一个大家庭里,很多事情不是你用蛮力就能解决的。沈沅钰还是想着好好经营,为自己和庾璟年赢得一片舒适的生活环境的。
沈沅钰到了荣华院,发现何氏、阮氏,还有庾之瑶、庾彤等都在,围坐在一起,人倒是全活儿。
沈沅钰给袁王妃见礼已毕,袁王妃就让丫鬟搬了椅子,让沈沅钰坐在自己的身边。笑道:“你来的正好,正在商量着你五妹妹出嫁的事儿,你也听听。”沈沅钰听了就去看自己的小姑子之一——庾真。
这位小姑子是个奇葩,沈沅钰嫁过来这么久,只跟她说过一句话。可见这位内向到了什么地步。
庾真排行第五,是庾之瑶的庶出姐姐,母亲孙姨娘出身市井,曾是建康城内有名的豆腐西施,生得十分的美貌。不知怎么被庾文泰看上了,就纳回府里做了他的第八房小妾,也曾经宠爱过一阵子,后来孙姨娘生了庾真之后,不知是被谁给害了还是怎么的,竟然生了满脸的痘,待痘破了落下了满脸麻子,一个美娇娘变成了这副样子,庾文泰就是个陈世美,自然也就把她丢开了手。
这么多年不闻不问的,恐怕连孙姨娘是哪一号人都给忘记了。当年孙姨娘嫁到王府里,正是庾文泰续弦袁王妃不久的事儿,当时孙姨娘仗着自己新鲜水灵,没少给袁王妃气受,等她失宠之后,袁王妃没少想着法的磋磨她。当年那个牙尖嘴利,意气风发的豆腐西施早就不在了,如今只剩下一个唯唯诺诺,胆小如鼠的孙姨娘。
这样的人教出来的女孩儿什么样,也就可想而知了。
庾真身为亲王之女,宗室女。却不像庾之瑶和庾彤那样,有天之骄女的自觉,唯唯诺诺的简直包子的不能再包子。
沈沅钰看她的时候,她正红着脸,低着头,在那里死命扯着手里的帕子。庾文泰的女儿整整生了一打,前面四个女儿早都被袁王妃给嫁出去了,远的甚至嫁到了交州。现在轮到了庾真,再往下就是庾之瑶和庾彤这两个身份尊贵的嫡女了。
庾文泰虽然是个渣男中的战斗机,但是模样长得十分英俊,豆腐西施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美人来的。所以庾真鹅蛋脸,白皮肤,长得十分漂亮。但是这个性子……沈沅钰心里暗叹,叫袁王妃和孙姨娘都给养废了。
袁王妃道:“咱们王府里的女孩儿出嫁,嫡女五千两,庶女三千两,这是府里的老例了。所以五丫头的嫁妆,还是公中出三千两来置办,孙姨娘你觉得如何?”
沈沅钰出嫁时,嫁妆的数目怕不有四五万两。三千两置办不出她成亲时的那般十里红妆的嫁妆,但是三千两也是一笔巨款了。孙姨娘听到王妃开恩,没有明着克扣女儿的嫁妆,已经别无所求了,立刻就拉着庾真跪了下来:“多谢王妃成全这孩子的体面!”
庾真也跟着跪下来,怯怯地道:“多谢母妃!”要知道庾文泰几乎不管内宅的事儿,王府的产业又几乎都在袁王妃的手里攥着。袁王妃在府里那是真正的一手遮天,就算明着克扣庾真的嫁妆,庾真也没有地方喊冤去,只有受着的份,现在袁王妃说出了要给庾真置办三千两银子嫁妆这句话,她是个要脸面的人,就算最后到了庾真手里,嫁妆不值那么多,但是至少也不会差的太离谱。
袁王妃则不由冷冷地看着这对母女。当年孙姨娘泼辣,仗着有几分姿色就敢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自己则趁着她生产的时候在她的食物里做了手脚,让她脸上长满了痘,从此失了宠,这些年来没少侮辱磋磨她,眼看着她把自己的女儿养成了一只任人揉搓的小绵羊,当年泼辣的豆腐西施如今匍匐在自己的脚下,比一只狗都还要听话,她只觉快意极了。
然而嘴里却冠冕堂皇地说道:“快起来。这算得了什么!我这个做嫡母的一向把五丫头作为自己亲生的一般疼的。只是五丫头我要提醒你,改日你嫁了,要记得自己是琅琊王府的女孩,说话行事,不要忘了咱们王府的体面。”
若不是想着给自己的两个儿子铺路,把庾真嫁给了庾涛顶头上司,羽林左卫将军的侄儿为妻,她又怎么舍得掏出三千两银子来给她置办嫁妆!
庾真低声答应着,像是蚊子在哼哼。
沈沅钰看在眼里,脑中转着各种念头,却是闭上嘴巴一句话都不说。
袁王妃便道:“既然如此,这采买嫁妆之事,我看……”说着便看向了何氏、阮氏和沈沅钰三个人。
何氏和阮氏便一起开口道:“母妃,让我来吧。”
阮氏急忙道:“大嫂如今正忙着三月三春宴的事,哪里有时间给五妹妹采买嫁妆呢?”又赔笑对袁王妃道:“这阵子媳妇跟着母妃很是做了几件事,也长进了不少,母妃何不把这件事交给媳妇呢?媳妇必定让五妹妹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何氏不由反唇相讥:“三弟妹说得好听,倒是想问问三弟妹,到底跟着母妃做了几件大事?能不能说来给咱们也都听一听长长见识?你又什么时候做过采买这样的事,建康城卖家具、首饰、布料店铺你知道几个?如何与那些大掌柜的讨价还价,这些你能说出个子午卯酉来吗?成亲可是一辈子的事儿,莫要光凭着一腔热情,耽误了五妹妹的终身才好呢!”
阮氏本来就有些泼辣,立刻就恼了,大声道:“大嫂,做人可不是你这样做的!前儿府里修园子,你抢了去做;采买四季衣裳料子,你抢了去做;办春宴,请亲戚朋友们吃饭,你也抢了去做……你吃肉,总得要别人喝点汤吧,你一个人把好处都占尽了,天下间可没有这样的道理!”竟有把什么都说开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