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两个长辈如同冰火两重天,也使得高龙藏这家伙变得一半妖孽、一半圣徒,受到的影响相当复杂。
按道理说,他跟师父的感情应该跟近一些,毕竟院长只相当于“师娘”。可问题在于,高龙藏和师父在一起的时间,远不如跟着院长生活的时间长。当初师父把只有三岁多的他捡回来,胡乱取了个“高龙藏”的名字,就丢给院长去养育了。而老家伙自己则拍屁股走人,继续逍遥江湖。
感情这东西,都是日积月累形成的。跟着院长的时间多了,高龙藏自然更贴近院长一些。
好在老家伙也不会忘了高龙藏,每年总会回来三五次,每次住个十天八天的不等。而每次来了就指点指点高龙藏的功夫,教教他奇奇怪怪的本事,然后……继续拍屁股走人。
所以无论高龙藏还是院长,心里头都有点小小的恨老家伙。这就像家里一个父亲不怎么尽责任,以至于老婆孩子都有点怨念一样。
可一旦老家伙出了事,高龙藏和院长还是着急的。依旧用那个例子来说,哪怕家庭里一个父亲不怎么尽职责,可一旦他有了危险,老婆孩子肯定还是着急上火,不管平时是不是吵架斗嘴。
好几年前,老家伙就仿佛失踪了。足足半年没回来一次,院长和高龙藏都觉得不对劲。结果又过了几个月,院长才从老朋友那里听说,似乎某处发生了剧斗,而且老家伙可能受了重创,甚至可能……有更加恶劣的后果。
院长一听就着急了,当即带着高龙藏一起去找,可怎么也找不到。只是在朋友说的现场找到了一件血衣,应该是老家伙身上穿的。随后娘俩儿拼死拼活找了足足半年,却一无所获。最终,连院长也死了心。
从那以后,老家伙果然再也没出现过一次。院长后来也渐渐接受了现实,虽然不时留意打探着,但心中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可谁曾想到,几个月前竟然又有了老家伙的消息呢?院长能不着急吗?她第一时间联系高龙藏,却没能联系到;随后就联系薛沫,可还是没联系上——因为那也正是薛沫出事的时候。
两个弟子都这么巧合的出了事,院长也没办法,只能带着一个小弟子出去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至于说把薛沫也视为弟子,倒不是因为薛沫也是老家伙的徒弟。相反,这丫头是院长一手调教出来的!
院长虽然早就不走江湖,但是一身本事可没落下。就连薛沫那最拿手的漫天花雨,都是院长手把手教出来的,可见院长的厉害。
而且在老一辈之中,院长的名头儿大得很,远远大于血眸这个名号的震撼力,甚至不比“齐天大圣”孙天圣的名号弱。只不过隐居江湖近二十年了,好多人早就已经淡忘。
江湖,这是个善于遗忘的地方。
不过,也幸好院长不知道爱徒薛沫遭了罪。这事儿要是被她知道了,万一激怒了她重走江湖,指不定会惹出多大的风波来。
这就是师父和院长之间的陈年旧事,也是高龙藏和薛沫的出身。
苏阿姨叹口气说:“一开始,院长倒是准备找你们一起去的。可是后来可能发现事情有点不简单,所以第一次跟我通话的时候——也就是小龙藏你问我院长在不在家之前,院长说这件事不要对你们说了,她自己去处理。所以那次你问我院长在不在,我只说她出去了,没告诉你她去做什么。但是现在你们既然来了,而且院长也一直没个音讯,我想还是告诉你们比较好。”
第259章 市井·红尘·了不起
其实,院长最后这样一个安排挺奇怪的。为什么一开始还准备带着高龙藏一起去找师父,可后来又临时改口了呢?
难道是觉得危险过大,避免两个弟子遇险?可当时院长并不知道高龙藏和薛沫都出事了。要是按照两人当时的水准,加在一起几乎能抗衡一个普通的气劲一品了,难道连参与的资格都没有吗?
而且,假如危险大到这个地步的话,那就更让高龙藏和薛沫揪心了。
但是苏阿姨也说了,虽然大约一个月才通话一次,但院长毕竟还是又打了两次。这就意味着,院长又好像不算太危险?而且最近一次通话,就在几天之前。
“苏阿姨,麻烦您把院长的通话号码告诉我吧。”高龙藏蹙眉说。
苏阿姨倒是能在手机里翻出最近两次的,高龙藏仔细记录了下来。随后就打电话给警花妹,请她利用警方的设备,查一下这两个号码的归属地。
查出来了,竟然来自两个地方,都是数千公里之外——一个月前的那个号码在青宁省,而几天前打来的那个更是在南疆省。
好家伙,这俩省份的面积可都够大的,怎么找。
而且根据院长的这种行动规律,恐怕这几天的时间里,又大面积的转移了吧。
苏阿姨苦笑说:“那就别找了。院长那么大的本事,还教你们两个功夫呢,应该没什么问题。包括几天前跟我联系的时候,说话语气什么的也都很平静,没什么异常。总之等她回来了,我会及时告诉你们的。”
小沫点头说:“嗯,另外她要是再联系您,您就说我和我哥都特别想她,希望她跟我们联系一下。”
苏阿姨也当即答应了。
如今,院长和师父的事情基本上没办法考虑了,高龙藏他们只能继续等。而随后在苏阿姨的引路下,高龙藏三人把孤儿院转了个遍儿,回味小时候生活中的点点滴滴。盲妹子最有感触,几乎舍不得任何一个地方,有时候甚至扶住一棵树都不愿离开。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也就是下午一点多的时候,孩子们渐渐都出来了——刚才都在睡午觉。就连仅有的几个阿姨,也都在陪着年龄小的孩子们睡。如今听说高龙藏和薛沫回来了,几个阿姨当然最开心,一些年龄稍大点的孩子也乐个不行。
整个孤儿院里简直像是炸了锅,叽叽喳喳说什么的都有。因为高龙藏和薛沫简直就是他们的心中偶像,苏阿姨等人也经常提起他们两个。
看样子,院长和苏阿姨虽然对高龙藏很严厉,可背地里没少夸奖他,拿他当骄傲呢。也难怪误以为高龙藏走了邪路,苏阿姨会那么伤心。
“龙藏大哥,你终于回来了啊,我今年都读高三了,你看我长高了没。”一个很漂亮的小姑娘乐呵呵的说。
“小沫姐姐,你的眼睛怎么了?……哦哦,能治好啊,那太好了。”
“喂喂,你就是高龙藏大哥吗?苏阿姨经常说,你是咱们孤儿院最最捣蛋的一个,而我是第二名,哈哈哈!”
“小沫姐姐,外面的世界很大吗?大海到底什么样子啊?”
“龙藏哥哥好棒,见过那么多的东西,下次你带我去坐飞机好吗?……太棒了!只要我考上重点高中,你一定带我去啊,你答应的可不许说话不算数。”
……
看着一群大孩子、小孩子这么开心,二姐都有了不少的触动——这家孤儿院真的太合格了呀!吃的或许简单些,穿的或许朴素些,但是好多孩子都很阳光。这说明他们心里没有普通孤儿的那些阴影,也说明孤儿院里的这些阿姨们真的很用心、很合格。
一般的孤儿院,有几家能做到这样的?
二姐咬了咬牙,掏出了自己的一张卡,递给了身边的苏阿姨。
苏阿姨有点愣:“孙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光苏阿姨,连其余几个阿姨也都怔怔的看着二姐。
二姐笑呵呵的说:“说真的,我很感动啊。高大坏给的钱您暂时不愿花,但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意,您赶紧给孩子们买些文具、添补点营养什么的吧。不算多,里头大约还有十来万。”
高龙藏险些没趴地上——我勒个去的,女财迷这是咋了!能让她往外面掏钱,这简直太打击高龙藏的世界观了。
“这个……不太好……”苏阿姨觉得和二姐还不熟,有点不好意思。毕竟,这笔钱的数目也不小,六位数呢。
孙二姐笑道:“咱们这孤儿院又没盈利,全凭社会捐助才办下来的。难道我以普通社会人士的身份捐助,苏阿姨你们也不接受?这可是我自己的储蓄呢,都是自己挣来的。”
“接受接受,太谢谢了,实在太谢谢了。”苏阿姨觉得吧,高龙藏和小沫果然是好样的,因为就连他们交的朋友都是好心人,苏阿姨笑道,“人以群分物以类聚,有孙小姐这样的朋友,那么高龙藏和小沫肯定没走邪路的。”
二姐撇了撇嘴巴笑道:“不,苏阿姨您说反了。是因为和他们两个在一起,我才被感动了呢。”
“嗯嗯,都好,你们都是很好很好的年轻人。”苏阿姨不是很善于表达的人,言语朴素。
……
小沫陪着孩子们玩了一下午,而高龙藏和二姐则带着苏阿姨去了城里一趟,把那箱子钱都存在了孤儿院的账户上,也顺便把二姐卡里的钱转过去。坐着那辆奔驰,苏阿姨还感慨:“也许,你这孩子真的出息了,瞧这车多好啊,阿姨都没做过这样的车。”
高龙藏笑了笑:“等您啥时候做累了啊,我天天带着您转悠,给您养老。”
“阿姨不老,还准备做到六十岁呢。”苏阿姨笑着说,“看着你们一个个的长大,阿姨反倒觉得自己一天天年轻了。和孩子们在一起,心态永远不会老。”
二姐悄悄看了看苏阿姨眼角的鱼尾纹,心里头酸酸的,又甜甜的。
这就是十丈红尘,这就是茫茫市井,虽然都是些小人物的普通生活,但谁说这样的生活不精彩呢?
理想无所谓高大或矮小,只要你迈步在正途上,奔跑在理想的天空下,那你就很了不起。
你、我、他,二姐、院长、苏阿姨,我们都很了不起!
第260章 瞎子百川
当天晚上,高龙藏他们都住在了孤儿院。傍晚高龙藏还带着两女到后面的小山上转悠一趟,那是他和小沫小时候跑步练功的地方,也是孩子们最大的“游乐场”。
还是熟悉的场景,连树木都没变样。高龙藏他们足足转到了天黑透,这才回到了宿舍里去睡。而直到这时候,高龙藏和薛沫才爆出了那个让苏阿姨他们惊讶又欣喜的消息——
“苏阿姨,把我和小沫安排在一个房间就行。因为我们俩……哈哈,就知道你们会是这样的表情!嗯嗯,结婚了,这是结婚证,请阿姨检阅!”
几个阿姨都愣愣的,纷纷凑过头来看。可不,“新鲜出炉”的结婚证呢,登记日期就在几天前!
“好你们两个小坏蛋啊,到这时候才说给我知道!”苏阿姨笑骂着说,“你们俩,可是咱们孤儿院走出来的第一对新人啊,太可喜可贺啦,哈!”
“是啊,真要好好恭喜一下!”
“真没想到呢,以前小龙藏好像一直把小沫当妹妹看,多少年了都是这样,谁想到他俩……不过,他俩多般配呀。”
“俩孩子小时候的模样好像就在眼前呢,十年前,龙藏还那么调皮捣蛋,趁我睡午觉时候给我画大花脸呢,这……这一转眼就真的成大人了。哎,苏姐你说咱们不服老行吗?”
“画大花脸算什么,你们忘了那次我批评他两句,结果他就在我椅子上涂胶水了吗?这熊孩子,当时都十四五了,还这么皮呢!”
呃……高龙藏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好汉不提当年勇,有些事儿就别说了吧。特别是当着二姐,这估计会被二姐当成后半辈子的笑料。
二姐果然笑得捂着肚子站不直,她可真是首次听说高龙藏这些光辉战绩。她终于明白,这家伙的“丧尽天良”未必是天生,后天的“修炼”也占了很大的比重。
最终,苏阿姨她们听说两人只是登记、但还没办婚礼,并且不准备办什么婚礼,于是几个阿姨还简单的搞了个小仪式,算是为两人布置了一个简单的洞房。
真没想到,两人还在这里走了个婚礼过场。不过,这也多少填补了高龙藏心中的一点点遗憾和歉意。而且在他们长大的地方办了这样一个小婚礼,对于小沫来说应该是最值得纪念的事情吧?
当然,高龙藏他们没有对苏阿姨说,小沫的生命还剩下多少。这是个高兴的日子,不要说这些吧。
……
第二天,带着满心的不舍,三个人离开了孤儿院,返回高阳。因为时间拖不得,鬼子六这两天说不定就会把那些古字抄好送过来,请“高龙藏的朋友”帮着翻译。而这件事做不好,是别想从鬼子六那混蛋手里换来泪滴草的。
等回到高阳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钟了。天空中的太阳暖暖的、但是不太强烈,和煦的阳光吹得二姐有点慵懒。不过她还是打起精神说:“算了,还得把书店开门营业。这些天咱们经常关门呢,恐怕一些老主顾都有意见了。”
小沫笑了笑:“好啊,二姐你和我哥去休息一下,我看着书店就行。”
二姐拍了拍嘴巴说:“还是我来吧,有时候记录一下你又看不到,还得再喊我,还不如我一个人就打理了。”
高龙藏和小沫都没勉强,回去之后就在偏房里休息。连续折腾,搞得确实蛮疲惫的,高龙藏说休息一个小时之后就给二姐换班儿。
可是还不到一个小时,也就是大约下午四点的时候,高龙藏就醒了。他的精神头一向不错,稍稍休息就龙精虎猛的。
没有打扰小沫,高龙藏轻身走了出来,关上房门之后直奔前面的书店,准备让二姐也去休息。还没走进书店,就从虚掩着的门缝里看到,书店外走进来一个人——一个瞎子。
这瞎子大约五十多岁、接近六十,身材消瘦头发花白,带着个大大的墨镜,手里拿着根竹拐杖。
而且这瞎子也不客气,进来之后就在椅子上坐下了。
二姐笑着说:“老先生,别怪我这年轻人说话没遮拦,您眼神儿都不好使了,到我这书店来做什么呀。再怎么说,书也是用来看的。”
“来你这里,就一定是看书么?”瞎子淡淡的说,墨镜却直勾勾的对着门外。
后门之后,高龙藏感觉到了不怎么对劲,仔细看了看这瞎子的大体容貌,不出声的冷笑一声。多听了两句,而后回了正屋一趟,这才又转身回来。
而再回来的时候,似乎二姐已经有点上火气了,估计刚才说了几句想请这位瞎子离开,但却请不动。
“喂喂,我说你这老先生是怎么回事?不来看书,也不是来讨钱,问什么都摇头,也不见你说句话。就这么冷冰冰的坐在这里,把我的书友都吓跑了呢。您要是没事儿啊,请赶紧离开成不成?我这小本生意经不起折腾呢。”
老瞎子终于又说话了,说:“我是算命的。”
“算命?那还是要钱了?”二姐乜斜着眼睛说。
结果,老瞎子又摇了摇头。
而这时候,高龙藏却推开了书店的后门,大步走了进来,边走边笑着说:“原来是算命的先生。那老先生你给算算,我能活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