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子上京之时就猜到侯府不会认我,于是私藏了一部分证物,防的就是他们抵赖,还请大人见谅。”孙榭磕头并解释。
“如此看来,孙姑娘真可能是谢将军的血脉,此案滋事体大,容我进宫禀报太后,由她亲自处理。”房公公起身,指了指白栀和孙榭,微眯眼道:“两位姑娘,先与奴婢一齐进宫去吧,太后她断然会为尔等做主。真的变不了假的,至于假冒的,哼哼……”
叶大人问:“谢姑娘,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孙榭忽然此时通情达理起来,在旁劝说:“是啊,我只是想回家而已。虽然姑娘冒充我的事确实不妥,但念在你为奴为婢受了许多苦楚,只是一时想歪,假冒且只有半年时光,你现在把事情说清楚或许可以减轻处罚。”
“我确实不知,从始至终都是谢家点了我进府当丫鬟,又是谢家说我是真正的二姑娘,我倒是不知当时的我仅乃一介奴婢,究竟做得了多少事情,又如何不被发现。”白栀依旧摇头。
“这有何妨,到时候自然会请谢家的人入宫商讨,”房公公道,他继而琢磨了一下,做了补充,“还有那个最开始的谢二姑娘,依我看才是十分可疑,少不得一个居心叵测之辈。”
白栀反驳:“他不是。”
“你说什么?”房公公嗤笑一声,“果然把你诈出来了,看来你与那个人关系匪浅啊。我猜应是你察觉那个姑娘的秘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取而代之?”
房公公只稍稍动下手指,身后的官兵明白意思,只等一声命令拿下堂上的女子。
“胡言乱语。”一道稍冷的声音由远及进,单手伸臂挡在白栀身前。
还不待白栀回答,在堂外观看的两人皆闯了进来。
“你们这是何意?”叶大人道。
谢郁离上前行礼:“学生谢怀竹见过大人。”
向白栀投来一个安慰的眼神,谢暮白面容平静无波澜,“学生白雨洲见过大人。”
“谢公子我知晓来意,不知白公子来此有何贵干?”
“谢姑娘的母亲出自敦煌白氏,于情于理我是她的表哥,表妹有难,今日出现在此理所应当。”
房公公笑眯眯道:“那你可知,还有一位姑娘更可能是你的表妹,白公子实在过于偏袒。”
谢暮白转而看向美目含泪的孙榭,扫视一眼,蜷起嘴角,“确实。”
孙榭暗自咬唇。
谢郁离立时回话:“回公公,怀竹与三叔这一房的人缘不怎么熟悉。全因祖父教导谢家人当同气连枝,怀竹身为大房嫡子,有责任来此。不管查出堂上哪个女子是我的妹妹,郁离都当请罚。”
此时划清与白栀的关系,方能保她的平安。
“谢解元果然公私分明不偏不倚。”房公公很满意谢郁离这个处理方式,太后她就是看永安侯府不爽而已,谢将军的女儿如何在公堂受众人围观之耻他定然喜闻乐见地讲解给太后听,再加上侯府的嫡孙上赶着求挨打,太后怕是能开心地合不拢嘴。
刚想要将几个人收押入宫,协助办理的师爷急忙忙从门外进来,原来过来了新的人证,有话要同谢二姑娘讲。
一老者入内,端详了几个年轻人的样貌,眼光遇到白栀时不由颤颤,“果然与夫人长得有几分相似,难怪乎他们认错。”
“照你所说,她果然是蓄意冒充的喽?”房公公看热闹不嫌事大。
“不,如若不是知晓一点内情,老夫怕也要冤枉了这位姑娘。还好天可怜见,因果轮转,终于让老夫找到少主子。”
老者当即拱手弯腰,并向谢暮白行了一个拜礼,孙榭霎时呆愣原地,这可惊骇了众人。
老人自言名叫毕云,曾是谢将军麾下护卫,当年奉命护送谢三夫人与少主回京,怎料途中出现意外,逃跑之中与夫人少主失散,毕云自觉对不起将军,便隐姓埋名于乡野做了一名樵夫。
今年寒食节,寒山寺不似往日需要柴火,毕云只好将砍好的柴火送到街市变卖,就在山路行走之际,他遇见了一个身形与谢将军极为相似的女子,旁边还有一个小丫鬟,紧接着寒山寺突逢大火,两人急匆匆赶去救火。毕云立时问丫鬟女子是谁,得到答案是谢家二姑娘。
“这么说,原来的二姑娘就是真的?”
“对。”老者继续讲述下文。
毕云人微言轻见不到谢二姑娘的面,又自觉无颜面对小主子,见面只能作罢。哪知后来事情出现转机,在给一座庄子运送柴火之时,他竟再次遇到了小主子,可境遇已然大相径庭。
趁此机会,毕云表明来意并问怎么一回事,小主子却说这是他的计划。
白栀深吸一口冷气,目光不由自主多了几分担忧,谢暮白微眨眼皮示意她冷静,让她继续听下去。
“主子察觉府上有人要害自己,索性抢先一步,主动退下阵前韬光养晦。”
叶大人张大嘴巴:“是谢姑娘故意安排自己是假的。”
房公公挑眉:“可有人证?”
“自然,这件事是小主子与永安侯一同安排的,为的就是查出幕后凶手,因为他们怀疑此人还与寒山寺大火有关系。可惜小主子从娘胎里有些先天不足,虽然表面身体健康无虞,实际体弱多病,安排完一起后心力交瘁不久就去了,在临去之前,小主人交代我务必保护好不知情的白栀姑娘,还有就是找到小主子的兄长。”
“怎么说?”
“小主子与少主子是双胞胎兄妹,长相极为相似,谢家只找回了妹妹。”
“原来如此,可孙姑娘的证物又是怎么一回事你可清楚。”
“当初他们兄妹二人都有将军的信物贴身收藏,许是少主子逃亡路上不小心遗失才落在他人手里。”
毕云笑道:“如今在公堂之上认出少主实乃万幸,毕云受人嘱托要护好白栀姑娘,定然要不负所托为她澄清。况且,就算没有信物,单凭永安侯的火眼金睛轻易便能猜出谁才是他的孙子孙女。”
事情越搞越错综复杂,叶大人整个人都稀里糊涂的,唉声叹气道:“那孙姑娘又是谁的孩子啊。”
“这个问题,婢子可以回答。”堂下一人上前,罗裙素钗,分明是个丫鬟打扮。
丫鬟不知为何向孙榭欠身,并不是对尊贵者的恭敬,而像一种道歉。然后她缓缓而述。
“婢子贱名齐阮,我自小生于西域都护府,若没有那些事情,本不会沦落至此。都护府被灭族,幸得恩人相救,婢子侥幸逃过一命,恩人姓谢名沐,也就是这位白亚元的亲爹。”
齐阮湊前,将头顶的刘海掀开方便谢暮白看见面貌,忐忑不安道:“不知道谢公子可还记得婢子?”
“幼年的事自从生过一场大病后实在记不清了,不过看你委实有些眼熟。”谢暮白回答得滴水不漏,现在的情况他不能承认自己有记忆,不然很多逻辑都会不自然,比如正因为幼年记忆缺失才没有找到家门,才能与那个在谢家生活了多年的闺阁女子划开区分。
幼年的记忆怎么可能轻易忘却,他可以确定父亲曾经收养过许多战时遗孤,而且对于其中一个女孩很是亲厚,父亲常称呼女孩为阿阮,看来父亲无声无息做了许多事情。
“孙姑娘,其实真正占了你的身份的人是婢子才对。因着无知村妇的一点贪念,我与你调换了身份背景,享受了几年福气之后家破人亡,寄人篱下没有两年继续颠沛流离,最终流落到永同侯府当奴婢任人打骂出气,或许这就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自袖子拿出一支金钗,齐阮摩挲了许久,似有不舍,最终将钗子塞在孙榭手中,终于泪光点点,“这个与你手中的一直是一对,合起来是母亲的闺名,以前母亲……”
她顿了顿,立时改口,“你母亲常念叨丢失的那一只,本来想要留给她的女儿当嫁妆压箱底,只有一支反而不伦不类。”
如今公堂上下,最吃惊的不是无所事事围观的吃瓜群众,也不是真假千金案的几位主要涉及人员,而是原先凑个热闹瞧瞧的房公公。
太后本就对皇帝下旨诛杀淑妃母家的事不满,如今尚有血脉遗世,少不得是对太后的一种慰藉,只是带回来的有一真一俩两位千金……
房公公头疼啊。
宫里的人浩浩荡荡准备离开,少了来自上头的监视,大理寺卿十分愉快地与师爷商量和着稀泥好交差。
踌躇了许久,孙榭放开胆子向谢暮白询问:“谢公子,九年前你是不是曾去过一户农家讨水喝?”
谢暮白难得地瞄了眼孙榭再次收回目光,没有回答。
孙榭激动道:“是我啊,我是小小啊,小哥哥你不记得了吗,你曾帮过我的。”
神色不带一丝动容,谢暮白在旁坐下查看供词,签字画押一气呵成。
房公公在侧提醒该进宫了,孙榭最终失望而去。
一抬眼,谢暮白拧眉,“你挤眉弄眼地干什么?”
白栀转动眼珠子,失笑道:“谢公子果然玉树临风,小小年纪就认识不少女孩子。”
一指戳在少女额头上,谢暮白整个人状态松弛下来,有了心情同她玩笑,“你这壶醋喝得有点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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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公公os:听说永安侯府的房子塌了,所以我来看看热闹,结果看着看着却发现塌的是我家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