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娘笑了笑,福身道:“奴婢也赞同增资,二十万两银子虽然于咱们算多,但这京城里贵人多如牛,区区二十万两银子能拿得出手的大有人在,那郑老大肯把话说得这样明白,也是看在从前咱们宝昌号拉了他一把的情份,是以,这二十万两银子投进去,奴婢认为不亏。”
余下几人都出言赞同,姚姒便拍了板,同意了增资,笑道:“这件事情就由周留与杨大盛去主持,我唯一的要求便是,郑老大若要再找人入股巧针坊,我不拦着,但人选一定得要我同意才行,只有这点我要坚持,你们下去后议个章程出来,旁的还有什么你们就看着添减。”
她这样一说,贞娘就明白了,郑老大一心想挤掉锦绣坊,若巧针坊扯进了不该扯进来的人,为着五爷着想,她们也该谨慎些。
见周留他们一径的点头,姚姒便知他们是听明白了,便笑道:“余下银子不多了,咱们既然在京城落脚,自然该有一些营生,我不拘什么,只要不是做那等有违人道的勾当,我都随你们去操弄,只一条需记着,不能打着五哥的旗号去做事,若叫我知道了,也不留你们,你们哪儿来便往哪儿去,我这里再不留你们。”
这算是在重重的敲打了,坐在底下的八人顿时都立起身,个个都口中道“不敢”。
姚姒语气一松,笑了笑,“正事是说完了,不过却还有一桩私事,我也想听听你们的意见。”既然有敲打,自然是少不了施恩,“你们几个也算是五哥得用的,在我这里做事也勤勉,既然咱们如今在京里打算长住,总叫你们抛家别舍的也不是办法,左右咱们这宅子够宽敝,再者只有我和姐姐两个,总觉得这宅子里人气少,你们如若想把家眷接过来的,我是十分欢喜的,不拘着男孩女孩,到时请了先生教他们读书写字,娘子们一起做做针线说说话儿,你们在外做事也安心。”
众人再不想她能替他们想到这上头来,八人中除了贞娘是独身一人,其它七人哪一个不是一大家子散在各地,如若能接到京城来一家子团聚,又能让孩子们读书习字,这是从前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屋里先前的冷凝气氛一消,大家瞧着姚姒这话不似在说笑,纷纷交头接耳的小声商议起来。
她朝屋里的几人睃了眼,众人脸上大多含着激动之色,端了茶润了一口,就笑道:“这事情若你们没意见,便定下来,有那想把家眷接过来的,便同贞娘说,我到时再行安排。”
等过了两日,贞娘就笑呤呤的报到她这里来,“都说要接了家眷来团聚,就使了奴婢来给他们说情。”
姚姒笑着让红樱给贞娘上茶,“这下可好了,人多热闹。”按着她的意思,最好是能在过年前把这些人的家眷接到京来,一家子团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过年最好。
贞娘也是这么个意思,“我就是来讨姑娘的话,他们商量了个办法出来,让刘大成一个人带着人去把各人的家眷接到京里来,如若现在出发,倒也来得及在过年前赶回来。”
姚姒便笑着应允,“这样我就安心了,一会你且去告诉他们,所有银子由我来出,务必要把他们的家眷齐齐整整的带回来。”说,便叫红樱去开她的放银票的匣子,从里头拿了一千两的银票出来交到贞娘手上,她又拣了一千两俱是一百两一张的银票用一个小小红漆匣子亲手交给贞娘,“这是我私下里给你的,你孤零零的一个人,银子不嫌多,拿着用吧。”
贞娘虽叫夫家休弃出来,但娘家还有老娘兄弟,她是个孝顺的,手头上的银子一大半的倒是拿去接济了兄弟。
贞娘顿时推脱不肯接,“这怎么能行,这银子奴婢不能要,姑娘平常就有月例银子,又有宝昌号的分红,奴婢哪里还能再要姑娘的私己。”
姚姒抿唇一笑,把匣子又塞到她的手上,“再不接我可要生气了,我知道你也不容易,他们几个我都有补贴别的,现在轮到你这,就只好拿这俗物给你了。”
贞娘这才接下来,却结结实实的给她磕了个头。
姚姒送她出门,回了屋子,红樱便叹气,“姑娘,咱们要养这么多人,还要请夫子,那一个月得花多少家用?咱们这样值当吗?”
她知道红樱的意思,无非是怕她花了银子尽养闲人,她叹了口气,对红樱失笑道:“傻丫头,他们几个为我劳心扑命的,我自然也要替他们着想。人心都是肉长的,所谓种善因结善缘,咱们能立足于此,不正是靠着谭娘子还有你哥嫂以及贞娘他们的努力。如今我和姐姐也算是开门立户了,所谓真心,便是你来我往上一点一点的积累的,有舍才会有得,他们好了,自然我才能好。”
见红樱被她说得一脸讪讪的,又怕这丫头多心,她笑了笑,“你放心,替你置办嫁妆的银子还是有的,昨儿听焦嫂子说,张叔去向你哥提亲去了。我瞧着,最好在年前把你们的婚事办了,姐姐如今也不知道在哪儿,到时希望姐姐能在你们婚礼前到京,这样顺道儿把采菱和长生的婚事也给一并的办了,也给这宅子添些喜气。”
☆、第119章 背后
将将进了十月,京城便下了一场初雪,姚姒一日日的派人出去打听消息,恒王几时回京城,也没能听个准数。眼瞅着再有两个月便要过年了,便自己安慰自己,再怎么着恒王是一定要回京过年的,到那时,便能和姐姐团聚。
才进京一个月不到,赵斾的信先后便来了三封,回回都安慰她,说是姚娡已经得知她们到了京城,只要恒王回京,她是一定能找得到她的。
为着这个,她夜里点了灯,熬了几宿,每回都赶在送信人要回彰州时,包上几个大包袱叫人稍回去,里头无非是些做得厚实的冬衣和厚底鞋,怕他担着心,信回得长长的,事无巨细的把上京后的一些琐事也都向他说了个遍,目的无非是要安他的心。
他们两个这厢遥寄相思,定国公府中世子夫人曾氏却是满面惊诧的指着手中的信望着世子赵旌,“世子爷,五弟在信中说的可都是真的?”
世子赵旌笑着朝妻子颌首,觉得妻子的反应在自己意料之中,便笑道:“咱们兄弟七个,就属老五最是桀骜不驯,性子也多乖张,他自小就被父亲接到边关长大,行事作风倒学了那边的开放民风,他如今既然有了中意的姑娘,咱们作为哥哥嫂子的,自然要替他高兴。”
世子夫人曾氏听丈夫这么一说,便猜到了他的意图,这是要说服自己接受五弟看中了个丧母又被家族除了族姑娘家,光是这样的出身,她想了一想,便觉着头痛。
世子赵旌上前按了妻子坐在榻上,把她手中的信收起来,柔声道:“五弟眼看着都快二十的人了,这些年又随父亲征战在外,他还那么小的时候便送到了边关去。母亲的心思我明白,我们兄弟七个,母亲最觉得亏欠了他,是以在五弟的婚事上,就格外的挑剔,总想找个家势出众人品相貌都好的姑娘家配与他才好,在我看来,只要是五弟喜难就成,那姑娘出身上是低了些,还不,五弟头一回求到咱们头上来,这回还得劳烦夫人在母亲面前多周旋了。”
曾氏知道丈夫一向对底下头几个弟弟很是爱护,这些年夫妻做下来,两个人也算是恩爱有加,见丈夫这样小意的求她,曾氏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朝丈夫嗔了句:“好好好,就你是个老好人,瞧你这大老远的拐了个弯,不就是让我在母亲面前先替他瞒一阵子么,这事儿妾身会看着办的。”
世子赵旌笑着肩并肩的坐在妻子身边,温声道:“也不会要你帮着五弟瞒多久,五弟这回是半条性命都快没了,人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才立了这份军功,朝庭上现在还在撕扯不清,我猜着朝庭不拘着赏赐什么,五弟年前是必定会回京一趟的,到那时,他自会与母亲明说,到时我们再替五弟在母亲面前说说情,他也大了,这亲事是该定下来了。”
曾氏附和点了点头,起身给丈夫倒了杯茶,亲手递到丈夫手上,笑道:“我瞧着五弟这事,咱们做哥嫂的还得用些心,那姑娘既然已经到了京城,不若由着妾身寻个机会相看一二,若果真人品模样儿样样都好,这事我在母亲面前也有个底儿在,若那姑娘并非五弟说得那样的好,而是存着攀龙附凤的心思,妾相的意思,这事儿还真不能由得五弟去胡闹。”
妻子能这样主动的去相相那姑娘,这真是再好不过了,“很是这个理,那就一事不烦二主,就叫为夫瞧瞧夫人的火眼金睛!”
曾氏娇笑着甩了丈夫一记眼色,“不用对妾身用激将法,左右啊,这事成与不成,妾身算是两头都讨不着好,瞧瞧世子爷给妾身找了个好差事!”
世子赵旌哈哈笑了起来,揽了妻子的肩膀就道:“不怕不怕,一切有为夫给你撑腰!”
合京城都知道,定国公府的世子爷夫妇感情十几年如一日的好,世子爷身边别说姨娘就是连个通房丫头都没,私底下时更是恩爱异常,这厢私底下打情骂俏都见怪不怪,屋里服侍的丫鬟悄悄的就退了下去。
十月初六的半夜时分,恒王府的大门敝了开来,恒王妃刘氏领了府中几名得脸的管事立在风雪中等了将近半个时辰,终于等来了恒王的车驾。
恒王从马上下来,朝恒王妃点了点头,恒王妃激动的迎了上去,喊了声“殿下……”
恒王立定,打眼一瞧,见立在门口迎接的只有几个得用的管事,其余人等一概不在,心中很是满意,“辛苦你了!”
恒王妃目眶微湿,正要出声谦逊,却见后头马车里被人扶出个女子来,那女子披了身锦缎的素色披风,待走近了,就着灯火一打眼,十七八岁的年纪,脸儿生得俏生生的,见了她却有些不知所措。
“这是王妃。”恒王朝那女子温言出声,那女子便朝她福身行礼。
恒王妃面上的惊诧一闪而过,却也知道这个时候要稳住,她忍下了心中万般的猜测,脸上起了些得体的笑容朝她微微颌首,既然殿下含糊着那姑娘的身份,她立刻意识到了一些不寻常,“殿下进屋吧!”
恒王朝姚娡望了一眼,那眼神不乏安慰,见姚娡抿了唇一笑,他就提步进了门,恒王妃刘氏紧跟其后,侍女碧玉上前扶了她的手,只觉着她的手冰冷冷的一片,碧玉侧头朝着后头的姚娡睃了一眼,就见她不卑不亢的被丫头扶着远远的跟在了后头,红色的灯笼把她的脸儿渡了层红晕,寒夜中,俏生生的像极了院子里才刚开的那朵红梅。
诩坤宫的偏殿里,刘皇后把宫女都遣出了殿,看着恒王妃面沉如水,“裴贵妃一早到我宫里来,含讥带讽的说了半截子话,消息都传到我这里来了,老四带回来一个姑娘又是怎么一回事?”
恒王妃刘氏是皇后嫡亲的姪女,两姑姪一向亲厚,因此皇后的问话就没再拐弯抹角,“老四是本宫一手养大的,他好不好女色本宫还不清楚,你也不必瞒着我,听说老四在江南大病了一场?如今可都好齐全了不曾?”
恒王妃对着嫡亲的姑母抹了把眼泪,昨儿灯下细瞧丈夫,那脸上身上还有些印子没有消去,她光是想到若是有个万一,这心里就燃着一把恨,“姑母”叫得一声又抹了一帕子泪,“您是没瞧见,老四的脸上倒是印子浅不就近了瞧还瞧不出,可他身上都是出豆的印子,那些挨千刀的,把染了豆疫的脏东西使了法子放到了殿下的屋子里,殿下才会在江南出豆娘,一屋子服侍的人死了十几个,若非那姑娘说她小时候出过了豆娘,舍身亲自服侍殿下,一应的汤药和照护不假她人的手,不然殿下他……”
皇后听得心惊肉跳,双手阖起号了声“菩萨保佑”,“老四一早就进了宫,这会子他父皇还没放人出来,我听了裴贵妃的话,担心得不行,才这么急招你来宫里,听你这样一说,老四这回是吃了大亏了,幸好是平平安安的回来了。”
恒王妃点头,“殿下知道娘娘担心着,便是娘娘不招我进宫,我也是要来娘娘这里走一趟的。”她看了眼殿外远远立着的宫人,低声向皇后道:“虽说里头有这等隐情在,到底也于殿下的名声有碍,我瞧着那姑娘是个好姑娘,这事儿还得姑母给姪女拿主意。”
皇后当然听得明白姪女话里的意思,这怎么安排那姑娘,以姪女的行事作风,怕是心中早有主意,一个姨娘是跑不了的。
皇后便笑着叹道:“这男人啊心里装了太多的事儿,咱们想要的他们未必不知道,只不过端看他们给不给,这些年你做得很好,只有后院安宁,男人才能在前面安心。老四若对那姑娘没一丝那意思,以他的为人打发些金银替那姑娘找个好人家也就是了,可他却不顾这些个名声把人带回了京城,就说明那姑娘在她心里是有些不一样的,你不妨大度些,让咱们刘家把那姑娘认做义女,给她一个侧妃的名份,这样既是给老四一个顺水人情,又何尝不是成全了咱们刘家。”
皇后有心教导恒王妃:“你姑姑我一辈子在这宫里,看似什么都用了,我却是知道自己到头来什么也没得到,当年那样争那样斗,如今膝下连个自己亲生的孩子都没有,皇上的心里有没有我,我是清楚的,老四是养在我膝下,倒也孝顺,但到底不是自己亲生的,我已经老了,护不了你们几年,刘家将来靠的还是你。”
“姑姑,您春秋正盛,如何说这样不吉利的话……”恒王妃想到娘家承恩公府如今在皇上心中一日不如一日,如今皇后的话,确实是对娘家有利的,只是,想到恒王看向那姑娘的眼神,就有那么几分无意露出来的宠溺,他那样一个内敛的人,他何尝那样望过她一眼。
恒王妃心中酸涩不已,“殿下虽未明说,但我瞧得出来,那姑娘很得殿下的喜欢,他看她的眼神便不同,府上郭侧妃,李姨娘,便是我,何尝得到殿下这样的眼神,娘娘说的话我都明白,就是有些不甘……”
皇后暗中摇了摇头,拉了恒王妃的手,叹息了声:“娴儿,你是正妃,又生了嫡长子,这一辈子不论是哪个姑娘进门,都不能越过你去。”皇后望着姪女,很是正色道:“皇上心中未必没有数,可手心手背都是肉,叫他罚哪一个都心疼。老四险些死在了江南,这回回来又把差事办得不差离,这个时候你做主替她纳侧妃,把姑娘纳进门算是把老四在江南的这桩事情遮掩了下来,在皇上来看是识大体。”
☆、第120章 相看
恒王回京,姚娡也跟着一同到了京城,姚姒得到消息时已经是两天后,恒王府派了个嬷嬷上门来,姚姒客客气气的招待了那老嬷嬷,忍不住问了姐姐一些近况,那老嬷嬷只说姚娡一切都安好,旁的一概不答。
姚姒只得忍住激动,得知姐姐过两日便会回来,等把那老嬷嬷送出门,她激动的吩咐兰嬷嬷把姐姐的屋子再收拾一遍,等丫头来报说收拾好了,便亲自去瞧。
姚娡屋里熏着百合香,多宝阁上的摆着些西洋精巧的玩意儿,落地罩挂着鹅黄色的纱幔,抬脚进了里间,伸手往填漆床上一压,床上铺得厚厚一层褥子,她打眼一瞧,里里外外的收拾得一尘不染,很是满意。
“我记得从彰州还带了架十二扇的山水花鸟屏风上京。”她对兰嬷嬷道:“不若叫人抬出来放在屋里,姐姐这间屋子大,虽然收拾得干净整齐,到底显得空荡了些。”
“还是二姑娘想得周到。”兰嬷嬷脸上透着欢喜,自小带大的姑娘,如今乍然一分开,满心都是牵挂,听说人要回来了,如何不欢喜,转头便和采芙交待,“快去跟焦嫂子说一声,就说二姑娘吩咐要开库房抬那架十二扇的山水花鸟屏风到大姑娘屋里。”
采芙应声就要出去,却叫姚姒喊住了,“你还得跟焦嫂子说一声,叫厨房把那些海货都发泡起来,姐姐最爱吃那道佛跳墙,还有鱿鱼羹。”
采芙忙应是。
“这两道菜怕是厨房还不大会做。”才买来的灶上的两个媳妇子只会做北方菜,因此兰嬷嬷便笑道,“不若由奴婢去厨房吩咐那两个媳妇子,再教她们做些咱们彰州的地道小吃,大姑娘在外面这些日子,也不知道瘦了没?”
姚姒跟兰嬷嬷一样的想法,绿蕉机灵的凑趣,“要不奴婢也跟着兰嬷嬷一道去厨房,奴婢手上会做几道点心小吃。”
绿蕉的话一落,采菱也不甘示弱,“大姑娘爱用油炸小黄鱼配了粥水,奴婢也去……”
屋里一片欢声笑语,再不似先前那样人人都悬着心,屋子寂静得叫人脚步都不敢踏大声些。
初十那日一大早的,厨房那头飘来各种熟悉的香味,馋得立在廊下的小丫头狠狠的吞了几口酸水,见着外院那边有个小厮小跑上来,说是大姑娘已经进了大门,小丫头扭头就往屋里跑。
姚姒一听得说姐姐进了大门了,脸上笑意止也止不住,几个急行就出了屋子,地上结着一层薄冰,人走在上头一不小心就要打滑,海棠心细,几个跨步上前就挨到了她身边,以防万一。
姚姒才到二门口,便看到姐姐披着一身大红锦缎的观音兜朝她走来,只露出半张脸,那下巴却是尖尖的,不似先前的圆润,她快步迎上去,叫了声姐姐,眼眶湿润不已。
姚娡双手拉住了妹妹的手,哽咽的唤了声妹妹的名字。
“姐姐快随我进屋去。”说完,掏了帕子替姚娡拭泪,笑着挽了姐姐的手往上房去。
兰嬷嬷带着采芙采菱并几个小丫头立在屋门前,见着她们姐妹的身影,欢喜的蹲了个安,兰嬷嬷笑着含泪喊了声:“大姑娘可算是回来了。”
姚娡朝兰嬷嬷颌首,和妹妹一起进了屋,就瞧见一架山水屏风立在屋里,转过屏风一眼就瞧见靠窗下摆了一张榻,屋里帐幔桌椅都是自己喜欢的样式,等和妹妹靠着南窗坐在了榻上,拉了妹妹手不肯放,“难为你了,这几个月怕是担心坏了吧!”
姚姒扑到姐姐怀里,只觉得安心,半晌才笑着道:“好在那些不好的都过去了,如今咱们也算是应验了从前说的话,一切都重头来过,咱们总算是团聚在京城了,往后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
姚姒心里感慨万千,妹妹是个心智坚强的人,该是怎样的强大和自信,才能在从前苦日子里不丧失对美好的向往,如今她们也算是达成了从前的愿望。现在她和妹妹两个人立了女户,往后她和妹妹关起门来过日子,何等的惬意。
她摸了摸妹妹软软的额发,“这都是姒姐儿的功劳,从前姐姐想都不敢想还有这一天,就咱们姐妹两个,也不用看谁的眼色,也不用时刻担心着哪一天遭了谁的算计。”
两人分开得这几个月,都有一肚子的话要说要问,兰嬷嬷极有眼色的把屋里的丫头都带了出去。
见屋里没人在了,姚姒便问她那日被贼人掳走后的情形,又是如何被恒王所救。
见妹妹提到恒王,姚娡脸上闪过一丝极复杂的神情,怕被妹妹瞧出些什么来,连忙出声把自己被贼人掳走后发生的事情一一跟妹妹细说,待说到被恒王所救,而后又跟随他下江南,她却说得极快,“……殿下在杭州的时候出了天花,当时殿下身边服侍的也都跟着染上了天花,我记得从前听兰嬷嬷说过我小时候出过豆,那时一心想着殿下若有个万一,只怕我也活不成了,便硬着头皮照顾了殿下十几日,直到殿下大安,又跟着他走遍了整个江南,殿下便告诉我,说你已经到了京城,我这才随他上京,后来又进了恒王府中,直到恒王面圣后回府,才吩咐王妃娘娘遣人来给你送信。”
她并未告诉妹妹,恒王好好的是如何得的天花,而她进了恒王府中,王妃私下里和她又说了哪些话,恒王待她又是如何的不同。
姚姒见姐姐说得粗略,又瞧她刚才似有顾虑,一时才想到,事涉恒王与官场的那些事儿,姐姐必定是被人交待了不能透露出去,她体贴的朝姐姐笑道:“还好姐姐完好无缺的回来了,以前的那些事儿不提也罢。”她看了看外头的天色,拉了姐姐的手就起身,“姐姐瞧瞧去,看我给姐姐做了什么好吃的。”
姚娡不禁微吁了一口气,好在妹妹是个懂事的,若她再问下去,她就怕她瞧出些什么来,如今她心里如乱麻是一团的乱。
外屋的桌上已经摆好了碗筷杯碟,瞧得她们姐妹出来,采芙笑吟吟的对外喊了声上菜,不过一会子,满桌子上都是地地道道的彰州菜,姚娡打眼一瞧,都是她爱吃的几道菜和小点心,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拉着妹妹上了桌,便对兰嬷嬷和几个大丫头道:“今儿不分主仆,你们都上桌来一起用饭,人多才热闹。”
兰嬷嬷和几个大丫头又惊又喜,却到底从前的规距在,哪里敢上桌和主子一起用饭。
姚姒便出声道:“偶尔一回罢了,今儿是姐姐回家的好日子,你们也别推来推去,红樱海棠绿蕉你们坐在我这边,采芙采菱兰嬷嬷坐到姐姐那边。”又转头吩咐小丫头去拿桂花酿,“今儿高兴,桂花酿不上头,就算我替姐姐接风洗尘了。”
见她说得豪迈,兰嬷嬷几个你望我我望你,到底是坐到了桌上。
姚姒却是酒量极浅,才用了三杯便上了脸,饭后姚娡和海棠扶了她就歇在了自己的屋里,望着妹妹醉得红扑扑的脸,睡在被子里还不忘伸手踢脚的不老实,她替妹妹掖的掖被子,索性自己也躺了下来。
脸上微微的发烫,她的酒劲这才上头,拿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一闭眼便想起了那么个人,却又想着恒王妃对自己说的那番话,心里又存了股子气,热烫的眼泪滚落进鬓边,一时间心思飘得老远。
姚娡回来了,姚姒便和姐姐商量起红樱和张顺的婚事,她先前的意思便是希望两桩喜事一起办,这样也热闹。
姚娡自然是同意的,两人商量好了,又找了当事人过来商量,红樱和张顺以及长生和采菱这两对也同意把婚期安在同一个日子,婚房了设在府里,两个新娘子则是提前两天住到茂德行那边的店里头去。
这些细节商议好,接下来便是给红樱和采菱置办嫁妆了,采菱的嫁妆先前姚娡早就替她置办得七七八八了,只红樱这边婚期订得急,姚姒只让她赶制自己的嫁衣,其它的一概不用她动手,京城风物繁华,什么好东西买不到。
姚姒有心还张顺一些人情,自然是打算帮红樱置办一些体面嫁妆,论谁对京城的商铺熟悉,自然是数谭娘子了,姚姒便请了谭娘子做向导。
等天气一放晴,谭娘子便带着姚姒和姚娡以及三个丫头出门,马车一路赶到东门大街,几个丫头的眼晴便不够看了,整条街全是各式各样的商铺临立,气派的银楼,装饰得典雅的酒楼,各种好看的堆花铺子,香气袭人的胭脂坊……
姚姒看着兴奋的绿蕉和采芙海棠三个,脸上只是笑,待马车停下,姚姒和姐姐戴上帏帽,她便指着眼前的那间银楼说要去看看,谭娘子就笑道:“姑娘眼光真好,这家珠宝记的名声一向很好,可以说是童叟无欺。”说着又低声指点姚姒,“他们家的金饰和银器做得好,珠宝和玉器的品相却要次些,我相公和他们东家有些往来,说不得一会子还可以论些交情。”
姚姒和姚娡听得俱是点头不已,谭娘子真真是个妙人,进了店里就朝那接待的女伙计笑了笑,两人也不知说了些什么,等到姚姒和姚娡进了店里,便被人带到了雅间,等上了茶水,还有几碟子点心奉上来,再过得一会子,便听得一声爽朗的笑声传来,“真是稀客,难得谭娘子带了客人来小店,招呼不周了……”
随后一个穿着鹦鹉绿褙子的中年妇人便进了雅间,谭娘子笑着起身迎上去,口中谦虚道:“姐姐客气了,是我家东家要替人办嫁妆,因此我便想到了你这里。”说完便替那妇人引见姚姒和姚娡,“这是我东家,大小姐和二小姐。”又对姚姒引见那妇人,“小姐,这便是珠宝记的管事许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