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刘昌祚点了点头。
紧接着,他又抛出另一个诱惑:“你们交上来的人头,咱们按人头记军功,至于拿到钱,怎么分配,这一次经略相公没说,到时发给你们,你们再去分发给下面的人。先说好,只是这一回,下回如果经略相公要求斩首的蕃兵,自己过去拿赏钱,那我也没有法子帮你们。”
“当然,当然!多谢太尉!”那些蕃兵首领,连连向着刘昌祚抱拳。
一场兵变,就这么消弥无踪。
一贯钱,本来杀敌,朝廷的奖赏之外,秦凤路缘边安抚使司,每五个人头,再赏一贯钱。
刘瑜从来没有跟刘昌祚说过,每五个人头,加一贯钱的奖赏,这是真没有提出过的。
但刘昌祚敢于这么提,一个是刘瑜和他说过,只要把筑录羽城接回来,顺利接回来,那么就算花上一千贯,也是值得的,千金买马骨啊。一千贯,就是五千个人头也,要是能砍下五千人头,那是什么概念?那得上十万人以上的战役,才会有的战果吧。
比如土磴寨之战,宋军大胜,也不过是斩首二千,俘虏五百啊!
那是一场战役的战果啊。
所以这些蕃兵,怎么也不可能有斩首二千的的战绩,更不要说五千了,刘昌祚很放心,自己许下的诺言,必定不会超过刘瑜的心理底线。
另外还有一条,就是蕃兵要是真能斩首四五百,那他们自己死伤也必定很惨重的。
到时候,那刘昌祚就不一定会按承诺给钱了。
不是说他反脸把那些蕃兵杀了,那得多弱智的将领才会干的事啊?
象刘昌祚这种沙场老客,有一万个办法,让伤亡惨重的蕃兵,死得合情合理啊。
派他们去当前锋,驱使他们去执行硬探的任务,以乱军或慢军之类的名目,行军法等等。
有的是办法。
所以,刘昌祚真的不担心,自己会无法履行承诺。
话说回来,姚兕之所以刘瑜极为优待,为什么呢?
因为他们冲阵二十次,前后算起来,他们那三十几人,有两百多斩首的战绩。开始第一次冲阵斩杀了三十余人,后面每次冲阵,也总有十人左右的战绩,姚兕叫人赶马回去,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人头,把斩首的人头带回去,这就是战功的见证。有了这个,大伙死了,家里才能得抚恤啊,刘瑜才好为他们请封。要不然,那就只能刘瑜私人给他们钱物了,军功总要点检的,没人头怎么算?
可刘昌祚真不相信,这手下近二千蕃兵,能有姚兕他们三十几人的战绩。
为啥?姚兕他们用的是什么甲?什么刀?姚兕手上那把刘瑜送给他的弓,几百贯啊!
是蕃兵手上那弓刀能比的?
真把那三十几骑身上的装备脱下来,算算价值,那是百分之一百,要比这二千蕃兵身上,除了马之外,所有的装备都要值钱得多。
另外一个,就是那三十几骑,可是八十万禁军里挑出来的角色。
跟包顺麾下,这些上马为军,下马为民的蕃兵,老实说,那也不是一个概念,要比,那得铁鹞子,跟宋军之中的精锐去比才公平,这些蕃兵是没法比的。
“姚武之等三十余骑,前后斩首二百八十五,若这二千蕃兵,能有斩首三百,便也算堪用了。”这是刘昌祚身边的幕僚,给出的意见。
刘昌祚听着大笑起来:“先生,我等不能寄望蕃兵啊。”
他的意思,是那五六百西军,还是那七八百弓手,才是这一次作战的主力。
或者换句说,这次作战,所要磨练的主力。
刘瑜要打造一支队伍,刘昌祚是清楚的,而且刘瑜也跟他详谈过,这支队伍的定位,就是水龙队。
水龙队就是救火队,也就是战略值班的性质。
所以刘昌祚很明白刘瑜的期许,而要打造这样的一支部队,不经过战场磨合,是肯定不行的。
“传令下去,着西军与弓手,按阵图造营,明日阵列而战。”刘昌祚不动声色地向亲兵下令。
不过没有多久,便有下面的军头,过来求见,刘昌祚有点奇怪,就让亲兵带了进来,五个人,三个西军的小军头,两个乡里弓箭社的弓兵头目,入得内来,叉手行了礼,却是站在下首,不敢说话。
“汝等所来是为何事?”刘昌祚不得不耐着性子问道。
那五人对望了一眼,方才犹豫着,由一个西军的小军头开口道:“太尉,听闻那些蕃兵,每斩首五级,都能多得一贯赏钱?不知我等若也是斩首,可有和他们一样,多得的赏钱?”
“是啊,太尉,乡里之中,也是艰难,出来作战,若是有些收获,也好帮补。”那弓兵的首领,也鼓起了勇气,这么向着刘昌祚说道。
这世间,谁不艰难?
刘昌祚挥手止住要训斥这五个小军头的幕僚,沉声对他们五人说道:“经略相公对我等,期许是极高的,怎么会把自己,跟那蕃兵一般看待?再说那蕃兵是新归宋的,他们都能站出来,为我大宋去拼杀。难道我大宋的西军,大宋的弓箭社,却连蕃兵都不如?”
“小人不敢!”那五个小军头,连忙跪了下去。
行伍之中,往往讲的不是逻辑,而是气势。
刘昌祚方才这一席话,其实是不对的,逻辑是非常有问题的。
蕃兵去拼杀,是因为有多出来的赏钱啊,他们之前一直在闹,就是要钱要肉,然后刘昌祚开出了五个人头多给一贯,他们才心满意足;而这五个小军头所求的,只不过是跟蕃兵一样,怎么能说他们连蕃兵都不如?
可是刘昌祚这沙场老将的气势,却就压得他们五人不敢争辩。
这是军帐,不是坐而论道的地方,真有什么无懈可击的道理,就有用?要真有用,也就不会有“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俚语了。
看着这五人低头认错,刘昌祚才吐出一口气:“都滚起来,莫来由的,丢了大宋好男儿的脸面。”
“经略相公连蕃兵都不曾亏待,怎么可能会亏待大宋自己的禁军和弓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