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交情的话,苏轼和章惇这时节交情是极好的。
一起出游,一起吟诗作对。峻峭的山崖苏轼不敢过,章惇从容过去,还帮苏轼把名字题上;遇了猛虎,苏轼害怕,章惇就单骑上去,把猛虎驱逐。这交情算得上铁哥们了吧?
十分的铁哥们,连王珪这相爷,乌台诗案要搞苏轼,当着皇帝的面,和苏轼政见不同的章惇,都敢出来怼宰相,为苏轼辩解。当朝宰相啊,章惇也一样敢为了义气出来怼,苏轼的乌台诗案,那当时是几乎弄到要杀头的地步的,章惇依旧写信给他,送礼物给他,一点也不在乎被牵连,这绝对铁哥们啊。
但刘瑜却知道,苏轼后半生,被这铁哥们整治得有多惨!
为啥会这样呢?因为苏轼不经意写了一句诗“方丈仙人出渺茫,高情犹爱水云乡”。
章惇认为这是在讽刺他,因为章惇出身不合伦理道德,他是他外婆生的,所以一出世差点被溺死。然后这铁哥们就化身宿命之敌了,一个劲的整苏轼啊,整得苏轼狼狈得不行,可以说苏大胡子后半世的苦难,搞到了摘野菜渡日,大半就是这铁哥们给他造的。
刘瑜杀了那个臭嘴的家伙,说真的,就是在救白玉堂。
想想章某人一记仇,先前的铁哥们苏大胡子都能让折腾成那样。这白玉堂要让章某人记上了,能有好下场?
“少爷,这等人,济不了什么事。”吴十五休息了半晌,神色好了一些,便主动出来见刘瑜,一见了面,却就认为刘瑜把白玉堂收入门下,并不太明智。道理很简单,这悍卒看不起江湖人士:
“当真是临兵阵者,不若李宏顶用。”
刘瑜看着仙儿在那里折腾煮水冲茶,却是笑着对吴十五说道:“我省得,只是接下来要办的事,不是临兵斗者皆阵列于前的情况。所以小白有小白的用处。用他,不是要让他如何冲阵厮杀的。”
他需要的不是兵,不是冲锋在前的勇士。
“十五叔先去休息吧。”刘瑜看着吴十五真的气色不太好,也不和他多谈,只教他去憩息。毕竟有年纪了,再怎么悍勇都好,不是二三十岁的巅峰期,何况还有伤在身。老实讲,刘瑜很担心吴十五别出个感染之类,一会要截肢就完蛋了。
打发了吴十五去休息,仙儿却就一把抱住了刘瑜的手,她的小脸红得象苹果:“少爷,奴奴听说,解州也有许多好吃的小吃。”
“可我想睡觉。”
“少爷不要睡觉嘛!不要睡觉嘛!”她便闹起来,虽然生得高大,现在也不比几年前了,但她对于刘瑜的依赖,却真是发自于内的,教人看着,一点也不显得造作。
刘瑜便苦笑起来,他从仙儿怀里抽出手来,因为这女孩已经长大,这么撒娇法,刘瑜感觉顶不住,有反应啊:“你别这样好吗?你总这么撒娇,少爷都不好对你下手啊!”
“少爷你下手嘛、下手嘛!奴奴不怕!”
刘瑜脸上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不是有什么道德洁癖,也并非刘瑜是正人君子,而是仙儿这么毫无心机,把他当成父兄的撒娇,他真心没法下手:“好吧,你赢了,咱们出去看看,有什么小吃可以治你的馋病!”
看着天色还早,刘瑜便带着她,去游关帝庙。
解州关帝庙算来是隋朝开皇年间所建,到了数十年前,又重建整。不单因为是古迹,而且这里的关帝庙,规模极为庞大,达到数万平方米的地步。结义园左近,众多小贩、吃食,无论是莜面还是黄糕,都让仙儿吃得笑逐颜开。
刘瑜带着仙儿,倒真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了。
看着往嘴里塞黄糕的仙儿,刘瑜低声问她:“你怎生这般傻?少爷叫你去搬救兵,你倒好,跟着章惇那二货,两人就赶过来,济得了事么?以后不许这样,听见没有?”
仙儿指着关帝庙前的糖人,兴冲冲地说:“奴奴要那个!要那个!”
“好好说话,以后不许再这样,要乖,知道吗?”刘瑜捏着她的脸,认真地叮嘱着。
“可是奴奴担心少爷嘛。”她挣开刘瑜的手,嘟着嘴,小巧的唇上还有着炸黄糕的油花。
刘瑜摇了摇头:“你担心我,我当然知道,可你也得会想事啊,两个人跑过来,怎么能在百十人里,救得了我呢?你得有些谋略才成啊。”
“谋略,好吃吗?”
刘瑜无语,只好换个方式教育:“仙儿啊,你也不小了。”
她听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部,然后点了点头,却突然高兴起来,扯着刘瑜:“是噢!那少爷是不是,就可以下手了?”
刘瑜拍了拍额头,仰头向天:“你能不能别再卖萌了?你都这么大了,还再卖萌,都快成弱智儿童了!”
“奴奴就要当儿童,侍候好少爷,跟在少爷身边就好了。”
“是弱智儿童!”
“那就弱智嘛,少爷,快带奴奴去买糖人!”
“好吧,你又赢了。”刘瑜感觉到严重的挫败,只好放弃了教育。
只不过这种轻松时刻,随着天色渐晚,用过了晚饭,却就烟消云散了。
不是解州城里,有哪个泼皮混混不长眼,要来让刘瑜打脸,而是章惇赶了过来。
“我教随从家人缓行等李宏他们,等后面人齐了,教他们听杨中立安排就是。杨中立是子瑾的学生,想来是能任事的。”章惇坐在那里,一边看着刘瑜泡茶,一边说道:
“子瑾这边,我终归放心不下,还是赶过来,有个照应才妥当。”
不得不说,章惇这人,当他对人好时,那就真心够义气。
刘瑜泡完茶,冲了三杯出来,伸手一让:“来,请茶。”
他看着章惇那英俊的脸,突然觉得,章惇其实就是一个放大版的白玉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