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拿下,慢慢炮制!”方嫣然冷然下令。
刘瑜却突然笑了起来,在离那些大侠还有五六步时,他停了下来:
“你们知道,为什么来之前,我要先去写点东西吗?”
“后面那位方家的娘子,大约是知道,只不过她不敢跟你们说。”
方嫣然听着不禁愈加愤怒:“你不必虚张声势了!醉翁也不在京师了,谁来保你?若是中枢的相爷,当真有人看好的,你的辞呈早该驳回了。到现在都没音信,你还唬得了谁!”
“刘大官人,不怕跟你说,今天你是落不着好的了。”
大侠八指半,意气激昂。
他身边有个生得一脸麻皮的,更是戟指着刘瑜,咆哮道:
“看在你是读书人的份上,老子们给你个痛快,不教你跟那瘸腿门子死得那么凄惨就是!”
他身边的那些大侠,却有人就不同意了:“慢着,八爷,皇城司大狱可不好受,不将这厮折磨一番,如何能解了兄弟心头之气?”
“给他个机会吧,终归是当过官的,刘大官人,自己了断,少受些罪,要不然,你一会就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王辉听着脸色大变,方嫣然他们要是把刘瑜打一顿,倒也罢了,在他这开封府判官面前杀人的话,到时他也脱不了干系啊!所以连忙高声叫道:“方家娘子,你要干什么!杀官可是泼天的大罪!”
方嫣然心里是恨极了刘瑜,全然不顾王辉劝说:“王奉常,你本就不该来!”
“今日过来,就是要把刘某人做了,不然如何解我心头之恨!哼,谁说是我们杀官?谁敢出来做证?我说是西夏铁鹞子干的,谁敢说不是?”
王辉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甚至他身边的差役,都低声劝道:“王奉常,这方家,惹不起啊!”、“别看光天化日,乱葬岗里也不缺地方啊!”、“要不咱们走了算了吧?这刘大官人自己也来了,跟咱们无亲无故的。”
八指半那一众大侠也纷纷笑了起来:“不错,不是皮室军,便是铁鹞子,干我等卵事!”
“弄死这姓刘的,再烧了他的院子!”
“他院子里还有两大一小三个女子,杀了他,再卖去青楼!”
刘瑜听着摇了摇头,指着大侠八指半笑道:“八爷,记得你在军中,也是当过踏白的下等都虞侯,你难道不清楚,奏报主帅军情,是机宜文字的权限么?”
机宜文字,听着平淡无奇。似乎就是一个机要秘书职位。
但事实上,主帅的机要秘书,不就是军队里的情报总监么?
出任机宜文字的官员,就是情报头子。
踏白,也就是担任侦察的军兵,刺探到什么敌情,就是汇报给机宜文字.
然后由机宜文字去汇总筛选,再呈交给主帅。
要不然的话,随便来个侦察敌情的军兵,就跑去报知主帅?
这不扯蛋么!又不是戏台上唱戏。
先不说主帅手下至少几万大军,还有更多的民夫或是厢军打杂,能否有空一个个接见这些踏白;关键是,这情报够不够详情,是否要再深入查探?和别的侦察军士,取得的情报两相比较,是否敌人在故意误导、故布迷阵?
这样都要主帅去解决,当主帅是超人?
所以这些东西,都是机宜文字的工作,而机宜文字,自然也就有直禀主帅的权限。
八指半听着,突然就想到了些什么。
他面色一紧,一把扯住身边同伴,对那些往前头涌去、要去把刘瑜砍死的大侠:“且住!”
不单是刘瑜这句话,让他想到了一些东西,更重要的,是刘瑜的有恃无恐。
这时刘瑜正把巷边一块树桩,伸脚勾到路中央,那是平时卖鱼阿婶,摆摊子时坐的。
吴十五扯起衣袖,把那树桩拭了几回,刘瑜抖起袍裾,往那树桩坐下。
面对着数十个目露凶光、手持利刃、杀气丛生的大侠。
他就这么施施然地坐下了。
如是看花;
如是赏月;
如是面对章台青楼里,鱼贯而出来的莺燕。
全不似面对着要将他杀之后快的杀手凶徒。
“不错,八爷看起来,脑子还是清楚的。”
刘瑜微笑着点了点头,如是点评着青楼里,某个红牌,身段琴技不错一般。
看得吴十五和王辉都很为他捏了一把汗。
但这时八指半却冲着身边的大侠,暴吼一声:“都他娘的给老子闭嘴!”
然后他回头望向方嫣然:“方娘子,是不是有什么该说的事,您忘记吩咐了?”
他的话,依然恭敬,但眼中的神色已是不同。
他是狼,不受规则束缚的狼,他可以为钱卖命,但绝对不肯被别人计算送命!
方嫣然俏脸含霜:“小八,这不是你该问的事,动手!”
八指半拦住要往前冲的手下,摇头道:“您还是把事情吩咐仔细了,小八是粗人,不弄清楚,却怕会办坏了您的事。这刘大官人,到底还有没有,担着皇司城的差遣?方娘子,你先前跟我说的,是说这刘大官人,已然挂印!”
“我先前不是说过,若有相爷保他,辞呈再该驳回了!”方嫣然说得理直气壮。
但八指半被刘瑜的话,捅破了那层窗帘,却摇头道:“也就是说,刘大官人仍担着皇城司的差遣?依旧能直达天听?”
方嫣然跺脚娇斥:“你听他胡吹大气!一个七品官儿,东京城里不知凡几,你觉得他能直达天听?这是失心疯的话罢了!”
八指半望向刘瑜,脸上却就有些犹豫了。
刘瑜架起了二郎腿,“扑哧”笑了起来:“八爷,这好难懂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