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头是胖胖刚出生穿的衣服,是他表哥给他的。你别看是旧衣服,刚出生的孩子皮肤嫩,新衣服会刮着,这些旧衣服,毛边都磨没了,最适合孩子穿,要是不穿,剪了做尿布也不错……”
两人说起了育儿经。胖胖趴到俞蘅的腿上,“乐乐叔叔赚钱回来啦?累不累呀?胖胖给捏捏。”
说着用小拳头敲打俞蘅的膝盖,把俞蘅给乐得,“哎哟真乖。”又问萍嫂:“萍姐,胖胖从哪儿学来的招数,太惹人疼了。”
萍嫂大笑:“今天我们家不是修围墙吗,他小叔让他给锤锤,就奖励他一颗糖,他这是尝到甜头了,鬼滑头。”
俞蘅就打开抽屉拆开一袋糖果,抓了一把给他。
胖胖拿了一颗:“胖胖只要一颗就够啦!”将糖收进小口袋里,接着给俞蘅敲腿。
小孩子娇娇软软的,身上是爽身粉的味道,让人闻着心都软和下来。俞蘅忍不住将他抱起来在怀里颠了颠。
又说到俞蘅的生意,萍嫂颇有些异动。把墙修好后,家里更安全了,自己丈夫这个工作——现在实在是没有前景,拿的死工资买不了多少东西。现在物价多高!倒不如以物易物,还划算点。
她就仔细问了详细情况,俞蘅也不藏私,一一说了。她打算回家跟家里人商量一下,要不要试试这个营生。
几天后俞蘅发现有人跟踪他。车上的水都卖完了,换了不少东西堆在车上。他轻巧地踩着三轮车,对身后藏头藏脑的影子很是警觉。
他知道这是被人盯上了。不是为了车上的东西,就是为了水源。他都不怕,在一个拐角将车停下,抓起了武器藏起来。
“人不见了!车还在!”
“好多东西……切!一点吃的都没有,整这些破东西有什么用。”
“找不到人,找不到水源在怎么办?”
俞蘅等了一会,看他们骑上车要走,出来三两下将两个男人打倒,棍棍到肉,两个男人嚎叫两声被敲晕,连攻击他们的人长什么样儿都没瞧见。
俞蘅为了安全,是到市区来的,离着家那边远得很。可是现在看行情,再远也不能做了。
人的心越来越黑。
他收手了,回去想起萍嫂那天的对话,知晓她也有这个想头,就将自己今天的遭遇告诉她。“我收手不做了,怕被人盯上,你要是想做,千万不能一个人出去,也要小心被跟踪。”
吓得萍嫂心惊肉跳。回家跟家人一说,她公公就说算了,不要贪心。
这天俞蘅和隔壁的刘建聪一起去领水,回家的路上在拐角听到有哭叫声,两人对看了一眼,小心地凑上去。原来是两个年轻小伙在抢一个中年女人领的水。
俞蘅上去喊:“干嘛呢你们!再不放手我喊人了!”
两个年轻小伙应该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儿,吓了一跳纷纷逃窜。两人将中年女人送到家门口才回家。遇到这种事儿,俞蘅有预料到。上一个任务中这种事情是很常见的。多抢别人一口饭吃,就比别人多活一天。也是被环境逼的。
刘建聪却受到很大打击,他小声对俞蘅说:“那个穿黄色衣服的,跟建俊是同学!以前还来过家里玩呢。学习好,年年三好学生,当时我爸总拿他教训建俊,建俊后来就慢慢不跟他玩了。”
原来跑那么快,有一个重要原因是见到刘建聪了。
两人唏嘘着走回家,路上其他方向传来的喧闹,两人也没心情去看。到了家门口却看到建俊在刘家门口坐着,见到两人眼前一亮,带着焦急和无措跑过来。
“大哥!停电了!”
俞蘅也吓一跳,跟刘建聪打了个招呼就赶紧回自己家。家里静悄悄的,却传来食物的香气,他走到厨房,果然看到伍常欣在做饭。
“哥!咱们这一片停电了,我怕冰箱里的东西坏了,就赶紧煮熟。”伍常欣额头都是汗水。
冰箱里主要都是肉类。不只是之前在农贸市场买的,还有一会特地去郊外养殖场收的,数量不少,鸡鸭牛肉都有,填满了冰箱。这下子一停电,这些肉如果不干净处理肯定得臭。
俞蘅走过去瞧,高压锅里正炖着东西。“这里面是鸡?”
“恩,我把一只鸡炖了。可是其他的怎么办?那么多肉,我们一顿不可能吃得完。”她刚刚就在厨房围着冰箱里尚且冷硬的肉转圈,急得不得了。
俞蘅想到了做肉干。他妈娘家是北方靠近草原的地方,那边养殖羊和牛规模极大,家家户户都是牧户,在做肉脯肉干上是好手。他记得在他小时候,逢年过节常收到北边寄过来的肉干,特别好吃。等到外公外婆相继去世,他妈似乎跟舅舅舅妈关系不太好,就跟北边渐渐断了来往。
他妈偶尔会做些肉干给全家配粥吃,他还记得一点做法。他跟伍常欣说了之后,两兄妹开始尝试,两个生手折腾了一天才做出来十斤,尝起来味道挺好的,不过冰箱剩下的二十斤肉却早就解冻,等不了明天。他把伍常欣打发去睡觉,自己熬夜做。
没有电,就没空调风扇,夜里一丝丝风都没有。他吹灭了蜡烛坐在小凳子上盯着地上在风干的肉干,摇摇头。担心这些肉应该要毁掉了。这么闷热无风,肉是风干不了的。
心里泄气,抓起一块牛肉当宵夜吃起来。
第二天那些肉果然变了味道。不过好歹太阳升起来,阳光猛烈,俞蘅狠心将肉直接晒成肉干,硬得完全咬不动。伍常欣仔细闻闻,跟俞蘅说:“哥,味道有一点点怪,不过应该还能吃。晒得这么干硬,可以放很久,要吃的时候……用水泡一泡煮汤应该行。”
没办法只能这样,能保留下来这些肉,已经算好了。
“收起来吧,我拿去放到仓库里,先把这十斤先吃完。”
两人就着肉干配粥吃。
第18章 灾难末世05
电一直没有来,遍街都是怨气嘈杂。天气本来就热,待在家里费些电换清凉,除了那些外出做工的人,还勉强能忍。现在连电都没了,心里的燥热就像火药桶一样炸开。
地方新闻说是高温和其他原因引起了某地的电缆自燃,火灾蔓延烧了一大片电网,现在还在抢修。
大中午,温度有四十三摄氏度,没有一丝丝风,屋子里跟蒸笼一样,身处其中久了就头晕目眩。
实在坐不住。很多人跑到屋外屋檐下、树下棚下纳凉。可是外头虽然比屋子里好一点,可以说从一个小蒸笼跳到一个大蒸笼里。热浪无形地扑到脸上,热气没降下又被浇上火油,只差一点就要点燃。
在这种情况下,稍稍一点口角儿就成了那一点火苗。
不断有纷争发生,治安队都忙不过来,这边刚调节好,那边又打起来了。又有浑水摸鱼的人在中间捣乱,乌烟瘴气。
俞蘅和伍常欣搬着凳子坐在井边纳凉,之前为了卫生,他特地在井上盖了四平方多的草棚,现在两人正好坐下。人手一只蒲扇扇扇,勉强能忍酷暑。
伍常欣的肚子已经六个多月了,身上是浓浓的为人母的祥和,她心态平,对外界的热就更能忍。俞蘅却是因为任务的压力,思虑多焦躁,就有点受不了热气,时不时要喝一口凉井水。
伍常欣看着有点担心:“哥,凉水不能喝太多,会肚子疼的。”俞蘅也听劝,干脆打一盆水,时不时洗个脸洗个手。
这样难捱的日子持续了半个多月,期间来过电,不过早上刚来,中午又断了,之后就一直没有再来电。
热得很,特别是晚上,大把的人热得睡不着,精力足就想着偷鸡摸狗。夜里闷,不少人家开着门窗散气,被偷了,第二天站在街口破口大骂。
这一天,俞蘅家收到一个坏消息,张韬托一个小孩子过来送信,说他妈去世了,让他过去搭把手。
小孩子别的说不清,俞蘅给他抓了一把糖,让他先回去,自己把伍常欣送到隔壁刘家,赶紧到张家去。两家隔得不远,骑电瓶车五分钟就到了。
张家已经有邻里在帮忙,张韬将他带进屋,满脸憔悴。“停电之后,我妈就不太好,整宿整宿睡不着……病得起不来,吃药打针都没用。”老人家身体虚,加上天气作恶,就没熬过来。
“节哀顺变。”俞蘅拍拍他的肩膀。
张韬勉强笑了一下:“我妈她……挺安详的,说走之前我在跟前看着她,就没有遗憾了。早知道我就不出去做工,好好陪她……”大声痛哭。
张韬父母房间里也传来张父的哭声。张韬哭了一场,擦擦眼泪:“我也是没办法了,给亲戚家打电话,路远天热,也不知道他们来不来得了。家里一团乱,我还得看着我爸,就想托你帮我去镇上把棺材运回来。”
他们这儿的习俗有老人家提前给自己置办棺木的习惯,每年给一点钱让棺木店帮忙保养,张母张父的棺木就在镇上。
“行!把地址电话给我,我去给你运过来。”又问他:“殡仪馆那边联系了吗?”
张韬说:“邻居的陈婶帮我联系了,她说天气热……还是早点送过去。可是我想给我妈办得体体面面的,办足七天。”
俞蘅就不再多问,直接去了镇上。店没开,他打电话联系店主后店主才赶过来开门。又跟店主借车才将棺木运回来。这时候张家的事情已经忙起来,似乎有近一点的亲戚赶来了。张韬对他一顿谢,俞蘅见自己没有好插手的,就先回家去。
张韬果然办足了七天,花了大价钱用冰保存,还请人吹吹唱唱,热热闹闹地将张母的丧事办妥了。俞蘅没让伍常欣去,最后一天自己去送葬。
这期间,不断有老人去世。其实自从酷暑之后,老人家去世就多了起来,只是最近停电,才有了这个高峰期。
丧事有大办的,有简略的,白事接二连三,让人心情低沉。
伍家,有人敲门,还喊着:“常欣!恒乐!在家吗?”
听起来像是熟人。俞蘅示意伍常欣待在屋里,自己去院子门后问:“是谁?”
“我是你堂哥,是恒乐吧,先开门有急事儿!”
俞蘅的眉头皱起,从伍恒乐的记忆中翻出关于亲戚的记忆。伍家未分家之前,有兄弟三人姐妹一人,伍恒乐和伍常欣的父亲伍仲文排第二,上面有长子,下面有幼子幼女,伍仲文就被忽视了。
不过这在农村很常见,五指都有长短。伍仲文是男孩子心思粗糙,不在意,粗糙地长大,找工作结婚生孩子。日子如果平顺的地过下去,伍家的那些亲人渐渐疏远,成了逢年过节走动的寻常亲戚,这样也挺好。
只是伍仲文夫妻意外身亡后,老家的亲人过来帮忙收敛治丧,却将赔偿款全部卷走。如果不是不想抚养伍恒乐兄妹,连房子都要卖掉的。
过了三年这片老城区说要拆迁,赔偿款据听高得吓人,伍家的老太太还带着大伯来过一次,被当时混社会的伍恒乐又骂又打地赶走了。
俞蘅回忆完毕,想快十年没联系,伍恒乐坐牢伍常欣结婚老家都没人来,现在这个时候来肯定没好事儿。他也想看有什么事儿,从猫眼上看门外只有一人,就打开门。
门外是一个三十开外的男人,被日头晒得满头大汗,脸黝黑嘴巴干裂。门口停着一辆摩托车,看得出是骑摩托来的。他看到俞蘅看门,急急就说:“你奶奶要走了,你和常欣赶紧收拾收拾回老家见她最后一面。”
俞蘅不是本人,如果是伍恒乐,这十几年遭受的苦楚让他对老家那边恨入骨髓,听到这个的消息怕是会挡着眼前这个堂哥的面大笑出声还说句“老不死死得好。”
所以他心中没有什么波动,神情冷淡:“天气这么热,堂哥怎么突然来了,打个电话不就行了。”
伍恒福以为俞蘅听到消息后会大惊失色,询长问短,没想到这么冷淡,再听这问话,他也尴尬起来。家里哪里有二叔家的电话?奶奶病重之后,后悔当年对二叔的孩子的狠心,害怕下去遇到二叔没脸见他们,想打电话告知,翻箱倒柜——前几年家里翻修房子,旧电话本丢了。
没办法只好亲自过来。当年的事儿他也是知道一点的,那时候他都十八了,父母有事儿也不会瞒着他。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自己也忘得差不多,现在碰到俞蘅的冷脸,他才感到不好意思。
“家里老太太很想你和常欣,你们就回去看看她吧!当年的事儿都那么久了,她也老了,临走就这么一个心愿,都是做儿孙的,你就原谅她吧!啊?”
伍恒福是真心实意劝说。伍家老太太对他是真的好,祖孙感情很深。
“堂哥进屋吧。”
伍恒福以为俞蘅松动了,欣喜地跟上去,边走还边说:“赶紧收东西吧,换洗衣服带上,等到奶奶走了之后还有丧事,就在老家住几天——”
他看到站在屋子门口的伍常欣,她神情冷淡地看着他,一手放在肚子上,肚子有着明显的鼓起。大吃一惊:“常欣结婚了?”
“结了又离了,大堂哥来得不巧,我身体不方便出不了门。现在世道多乱你也是知道的,我哥要在家里看顾我,应该没办法回老家。”
伍家老太太重男轻女,除了自己的女儿,其他孙女都不在她眼里。逢年过节回老家,伍家老太太总用挑剔的眼神看她,其他的关于孩子间矛盾吃食之类的偏心就不多说了。
当年伍恒乐发现家里的赔偿款不见了,追着老家的亲人跑,她才十岁,踉踉跄跄地追着哥哥跑,哭得狼狈。之后兄妹相依为命。
如果她后来婚后过得好,慢慢地怨恨就随时间距离淡化。但是她过得不好,反省自己之后怀念她哥,进而更加怨恨导致他哥铤而走险误入歧途的老家人。
呵,现在老了快死了,就想念她和哥哥了?怕是怕到阴间没脸见她父母吧。
伍恒福更尴尬了,又劝了一回,都是子孙孝敬长辈的老调,俞蘅和伍常欣却不为所动。最后他也有些生气了,觉得这两兄妹不近人情让人寒心,说:“你们这样不孝,如果二叔在知道你们这么对奶奶,肯定不高兴。”
这话说得稀奇,伍常欣冷笑:“如果我爸在,你们还拿得到那笔赔偿款?你说我们狠心?当年是谁狠心,我才十岁,我哥才十五,作为奶奶,不帮扶就算了,还卷走赔偿款!仇早就结下了,现在也不用说别的,大堂哥回去吧。除非我爸说原谅,否则我们不会原谅她的。”
话说得太清楚,伍恒福没了法子,黑着脸就往门外走。身后伍常欣还说:“今后如果有其他亲戚的红白事,也不用来通知我们,各过各的吧。”这话气得伍恒福仰倒,头也不回地骑上摩托车就走了。
“没想到你说话这么厉害。”俞蘅笑。
伍常欣收起刚刚刻意装出来的刻薄,抿嘴笑:“也是一时气不过。”又有点怅然:“爸妈都去了那么多年了啊。”
俞蘅也叹气,眼神落在她的肚子上,笑起来:“你也是要当妈的人了,爸妈知道肯定高兴。”
“哥,你真的不结婚?”伍常欣一脸不赞同。在她看来,她哥虽然坐过牢,但是人成熟稳重了很多,踏实,要想结婚,肯定找得到好姑娘。
俞蘅不想聊这个话题。他从来就没想过在任务世界里结婚生孩子。他需要的只是,保持理智冷静,顺利完成任务。
晚间电终于又来了,伍常欣高高兴兴地开了空调,难得睡了好觉。俞蘅半夜起来喝水,发现远处火光冲天。他走到门外去看,似乎是镇上方向着火了。等到早上他特地出门去打探,听说那火到凌晨五点才完全熄灭。一条街都烧没了。
据说是来电后,电线老化承受不住,家电着火,那一家正好全家都不在家,全烧光了。火势蔓延,水龙头没水,民居灭不了火,等到消防车来,一整条街都烧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