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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书文 > 穿越历史 > 疯癫(画堂朱户) > 第30节
  【第六十章】
  东风南风等人从跟着卫谨之一路寻找自家夫人的踪迹,结果反而把公子弄丢了之后,就一直不死心的徘徊在卫谨之消失的地方,企图寻找出一些痕迹。
  当然他们也怀疑过是不是被什么仇家截走了公子,只是这种可能性非常的小,毕竟身为铄王世子最信任看重的幕僚,卫谨之一直都藏在暗处,人说狡兔三窟,他可不止一个住处和身份,他布下的疑阵足够应付那些别有心思的人。在动用人手排查了一番后,南风他们基本上排除了这个可能。
  以卫谨之卫家病弱庶子的身份,应当是没人要故意和他过不去的。最让东风和南风肯定自家公子还在这里的原因就是他们发现卫谨之不见了的时候,那场突然出现弥漫在山间久久不散的浓雾。他们之前按照夫人留下来的信息正在找的,不就是这样的雾吗,所以东风和南风只能往最好的方向去想。
  或许公子真的找到了异族之地,同夫人团聚了。可是这样一失踪几个月,就算是东风和南风都忍不住开始心浮气躁,只要想起卫谨之失踪之前那种失常的样子和几乎只剩下一口气在强撑的身体状况,他们这几个从小在卫谨之身边和他一起长大,情谊非比寻常的人就担心的不得了。
  东风和南风还能在这里徘徊上几个月,但是从玉京回来的北山,只能在南浦接着完成之前卫谨之布置下去的任务,未明庄有清秋总管把持,西山也在局势紧张的玉京忙着按照原来的布局做各种调配。
  或许卫谨之早就料到他会出现意外,或者是猜测自己命不久矣,在岑兰芷失踪后,他在寻找途中还不忘将各个人的职责和所需要做的事情,全部整理写了下来分别交给了他们。这样不详的行为,让他们都明白了此行凶多吉少。
  如今过了这些日子,虽然他们依然固执的等在这里,但是其实心底已经不再奢望能再次看见他们惊才绝艳的公子。
  所以这一日,当他们例行带着人在那无法进入的浓雾周围寻找的时候,忽然看见雾中缓缓走出一位长身玉立的公子时,他们都傻了。
  第一眼看到面带微笑与以往并无不同的卫谨之,第二眼看见他怀里抱着的,仿佛正在沉睡的岑兰芷,东风南风两个人都忍不住扬起了笑容,快步走过来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的说道:“公子,你没事吗?太好了,太好了!”
  “公子你的病好了?还有夫人,你们回来了就好!”
  除了他们两人这般激动,其余的人都恭敬的站在一旁,他们同东风南风的身份不同,可没有和主子一起长大的情谊,所以他们只是脸上带出庆幸和高兴的神情,不时偷偷瞄一眼终于归来的主子。
  东风南风两人也算是见了世面,最初的激动过后,就恢复了之前的本分。卫谨之抱着岑兰芷,给她拢了拢身上盖着的大氅,开口道:“将马车赶来,回未明庄。”
  “是,公子!”东风的声音比起以往都要响亮不少。不过他这么大声的一喊,恰好就惊醒了刚出生不久的小奶娃,小奶娃什么都不知道,被吵醒后就哇哇的哭了起来。这突然出现的婴儿啼哭声把一众大老爷们吓了一跳,也是因为这哭声他们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在迷雾边缘的一棵树下还站着个装扮奇异容貌绝美的男人,在啼哭的正是他怀里的婴儿。
  这里这么多人都称得上是高手,但是竟然没有一个发现站在他们不远处的那个抱着孩子的男人,众人心中都是一凛。
  而且这个孩子又是怎么回事?一群人正好奇就见自家公子看了那边一眼淡淡的吩咐道:“那边是将要在未明庄做客的音迟先生,还有我和兰芷的女儿,替他们另外准备一辆马车。”
  这回就连稍微内敛沉着一点的南风都露出了一脸‘天哪发生了什么我一定在幻听’的表情。公子和夫人失踪了这么一回,人命都搞出来了!那不就是说他们有小主子了!天啦撸他们的小姐出生啦!这才几个月,难道是夫人被绑走之前就已经怀孕了?
  “……是。”东风一步三回头,看着那边被怪异男人抱着的小姐,表情凌乱,整个人打着拐的离开去张罗马车了。
  一行人轻车从简速度极快的往南浦赶去,卫谨之带着岑兰芷在前面一辆马车里,音迟和小婴儿单独在后一辆马车上。
  对音迟来说,这对大部分来说已经很快了的马车在他眼里慢的简直不能忍,他宁愿自己走着去,绝对比现在要快上不少。但是想想自己离开族中之时族长岐鹤的嘱咐,他又按下了蠢蠢欲动的心,乖乖的待在颠簸的马车里看孩子。
  音迟对这个还没有名字的女娃娃有种说不出的愧疚,他以为卫谨之对这个孩子不在意的态度是因为迁怒她的出生让岑兰芷险些去世,而造成这个结果的是他。他虽然不后悔自己的做法,但是让这个无辜的孩子一出生就没有母亲养育还被父亲不喜,他难免愧疚,对她的容忍也好了许多。
  另外一个最大的原因就是这么多年来压在他心中沉甸甸的事已经解决了,他已经将那一日枯荣给岐鹤服下,她的寿命终于得以延续,不会再就剩下那么几年,而是能陪着他一直到老了。还有就是,在他们离开池阴族的前一日,他和族长岐鹤成婚了。
  音迟到现在还没有缓过劲来,他知道岐鹤只把自己当弟弟之后,就没有奢望她有一天能对他产生男女之情,他只希望她能多活几年就足够了。但是谁知道天大的喜讯从天而降,岐鹤突然说要和他缔结婚约,族中高高兴兴的载歌载舞了一天,他昨晚僵硬的躺在岐鹤身边睁着眼睛发愣了一晚上,一直晕晕乎乎的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娶了心爱的人。
  “你种了因,恐怕还要同兰芷他们出去结了这场果才行,否则对你的寿数有伤,去吧,我等你回来。”她是这么说得,一如往常的沉静清透。她从来都是这样,如一块磐石,根本就不像个寻常女儿家。
  之前音迟因为太惊讶压根就没想到她为什么明明对他没有那种感觉,还会提出和他成婚,现在他好不容易冷静下来,才有些明白过来。如今是乱世,一个国家的运势兴衰,除了特定的人是无法改变的,他救了卫谨之,这个原本应该死去的人,于是他这个局外人也就介入其中了。
  一旦他有什么行差踏错,轻则减掉寿数重则会遭天谴。他们池阴族乃是世外人,插手这种事的后果是严重的,除非卫谨之他们能得到真正的命数。
  而如果卫谨之他们失败,音迟无疑也会被运道责罚,而他同岐鹤成了婚,这个惩罚就不再是针对他一个人的,还有岐鹤为他分担。想明白之后,音迟的脸色骤变,又喜又忧。他喜得是岐鹤纵然对他没有男女之情,还是同从前一样在乎他,忧的是怕自己连累岐鹤,如果那样他费尽心思为她延长寿命岂不是没有意义了。
  想清楚这个,音迟当真是心情复杂的无法言表,只是事已至此他只能静观其变了。
  不管音迟在摇晃的马车中因为心上人的行为发呆又酸又甜思绪万千,前面那辆马车里,卫谨之已经听着东风南风两人,大概的将他失踪后外界发生的事情全部都讲了一遍。
  今年二月,昌仁帝大寿,铄王世子姬临琅前往玉京祝寿,昌仁帝听从中书令宁续归的建议想要扣下他作为质子。然而卫谨之布置在玉京的人早就传来了消息,所以早有防备的姬临琅并没有让昌仁帝得逞,而是带着侍卫逃出了玉京。同时将这件事作为导火索和一个借口,姬临琅抓住这个机会直接反了。
  他们私底下准备了几年,也就欠了这场东风而已。战争来的又急又快,昌仁帝还在为姬临琅逃出玉京大发雷霆,那边以江南为基础,铄王就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兵攻占了附近的四个州,并且还在不断的扩大地盘。
  整个江南地区,铄王在此经营多年,俨然就是土皇帝。在这里的百姓们多是只知铄王不知昌仁帝的。昌仁帝此人没有大才,不管在那个方面都是糊涂,从前有个优秀出众的皇太子可能还能撑得起朝堂,但是皇太子死了,三个皇子私底下斗得厉害,整个朝堂乱成一团,哪里能那么快的反应过来同准备多年蓄势待发的铄王斗。
  铄王自己是个将才,娶的王妃也不是简单人物,颇有手腕,一双儿女也皆非池中之物。姬临琅在玉京虎口脱险搅乱了玉京城,还给安插了不少的细作,更是直接捅出了大篓子——他把北朝唯二能做主帅的两位大将军给俘虏了,留下的都是些不成大器的小鱼小虾,真正能打仗的没几个,这也是昌仁帝之所以听到战事已起的时候,为什么那么焦头烂额的原因。
  铄王在大本营坐镇,旗下三位老将还有十二位年轻有为的将军,如一把把利刃破开了北朝的国土。其中表现的最优秀的就是雅宁郡主姬雅姒,她成为了北朝第一位带兵上阵的女将军。能在全是五大三粗汉子的军中站住脚,还有了不下于几位将军的威势,可见姬雅姒到底有多么强悍。在战场上,姬雅姒这位女将军比起其他几位将军都要勇猛,创下九战九捷的好成绩,足够让人心服口服。
  姬临琅从玉京回来接掌大权,这两姐弟简直像是扛上了,接连大捷,一时之间风头无两。如此前后夹击里外相应,短短几月,北朝几乎大半的国土都尽归于铄王辖制。只不过这大多数是南方的州郡,与之相对的玉京所在的北方州郡则是比较难以攻下,而终于不再手忙脚乱的北朝也终于反应过来回击,于是两方就在淮河两岸僵持不下。
  铄王打着的旗号是复立南朝,铄王妃是南朝皇室后人,世子和郡主都有南朝皇室血统,这一点就收复了不少从前南朝灭亡后不愿入北朝的隐士能人,应该说江南一带许多都是从前南朝大族,他们想要恢复从前的荣光,自然是非常支持铄王的。当然这都亏了同卫谨之有约定在先的祁邬许三个大家族的带头作用。
  不出卫谨之所料,江南的四个大家族,三家都投入了铄王的阵营,而原本的四大家族之首卫家,已经差不多被卫谨之暗中弄垮了。
  卫二公子瘫痪在床,卫三公子和自己亲妹妹卫姝*的消息传了出来,不仅和卫姣的夫家邬家闹翻了,自己之前的清贵名声也毁了个干干净净,走到哪都是被人唾弃的。在卫家的身份大大降低,主要是因为邬家因为这事和卫家闹翻,直接抢了卫家不少的生意,再加上卫谨之的安排,卫家差点连家底都被掏出来。
  卫谨之先前就想要联合其他三家,日久天长的积累下来,因为好几个大大小小的他算计好的原因,其他三个家族都和卫家闹翻了。卫家一旦因为内部混乱失势,下面无数小型的家族都要上去咬下一块肉,原本同气连枝的三个家族不仅没有帮忙反倒落井下石纷纷要来分一杯羹。如今的卫家已经落入了二三流的家族了,哪里还是那处于顶级的世家。
  墙倒众人推,家族的没落看上去很快,但实际上那都是因为内里已经腐烂了不知道多久,才能这么被轻易的撼动。
  卫家已经落到如此地步,卫家的人还没有消停。因为二公子瘫痪在床,三公子失了好名声翻不起大浪,卫谨之这个四公子还原因不明的失踪,再加上先前五公子的死,就连什么事都不管了的卫老爷都再也不能坐视不管了。
  他六个儿子,好端端的这么短的时间里接连出事,就只剩下了大儿子和小儿子。他被白蘋姨娘在耳边吹了枕头风,只觉得定然是大儿子容不下自己的兄弟们才对他们下手,临到老了家里出了这种事,血气冲头大喊着孽子从霜岚别居打上了卫家,冲着卫大公子就是一顿家法。卫大公子从来都是一副温厚待人尊贵有礼的模样,哪里这么狼狈过,卫家那时候简直混乱的不行,内忧外患,卫老爷差点中风,到现在卫家还是乌烟瘴气的。
  这混乱在卫谨之的预料之中,他现在倒是不太在意这些人的下场如何,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先挑起其他三个家族和卫家的恩怨,然后再用利益捆绑他们。卫家可不就是他手中那块香饽饽,他将卫家整垮,让其他家族尝到甜头,不然那些家族又怎么会轻易与他合作。唯有利益,才是永恒的,卫谨之很清楚这一点。
  卫家的败落已经是不可挽回的了,卫家最好的下场就是落到三流小家族,再也找不回从前的风光。这样的落差足够让那些人心不足蛇吞象的家伙得到应有的惩罚。卫谨之听着东风快意又嘲讽的说着卫家的事情,表情淡然的仿佛他不是那个在背后一手将自己家族推到如今这种地步的人。
  在马车里的东风还想滔滔不绝的继续说起未明庄里面各种事情,还有姬临琅世子战场上的事,以及终于再次出现了的祁安澜公子。结果发现自家公子漫不经心的靠在软枕上,一手替怀中熟睡的夫人顺着头发,顿时不知道为什么声音就越来越小了。
  东风有些奇怪夫人为什么睡了这么久还没反应,不管他们说话还是马车的颠簸都没办法吵醒她。想想从前公子和夫人的相处,他不由自主的就找到了一个最有可能的原因——一定是公子和夫人又折腾的太晚才会累成这样。
  自以为自己找到了真实原因的东风很明智的没有去询问夫人为什么睡的这么沉,连看也没敢多看两眼,一是夫人被公子包的严实也看不到什么,二就是他很清楚公子那对夫人恐怖的独占欲,他才不想莫名其妙的被公子迁怒。
  途中休息的时候路过一个酒楼,东风和南风下了马车前去张罗食物,刚转过一个弯离开卫谨之的视线,南风就脸色难看的把东风拉到了一边。
  “怎么了南风,从刚才起你就一句话都不说,现在下了马车脸色还这么难看,公子回来了看上去身体还好了不少,这你还不高兴啊~之前还在担心夫人不在了没人给你替壁月的婚事做主呢,现在都不用担心了~”东风毫无所觉的开玩笑,在见到南风更加难看黑沉的脸色后,他也感觉到了不对劲,收敛了笑皱眉问道:“究竟怎么了?”
  南风深吸一口气,声音有些艰涩的道:“你难道没发现吗,公子一直抱在怀里的夫人……已经没有了气息。”
  ☆、第六十一章
  【第六十一章】
  云清秋是在药庐前的药圃里收到的南风的传书,将小药锄放在脚下,他解开咕咕叫着的白鸽脚下的信筒。
  本以为又是南风照例的汇报,可是在看清上面写的是什么之后,纵使是他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公子平安归来,虽然他一直觉得这个男人绝对不会这么容易死,这会儿看到确切的消息还是大松了一口气。
  然而这笑很快就僵住了,缓缓化作一抹凝重和担忧。
  失踪了好几个月的公子好好的回来了,还带着新出生的小姐,但是夫人去世了。薄薄的一张纸片上简短的写了这些内容。
  ‘公子恍若不觉一路抱着夫人的尸体低语,想是不妙’看到这句,云清秋眉头皱的厉害。
  南风是个稳重的人,既然他这么说,那么公子的情况看上去确实是很糟糕的了。想想公子用情至深,云清秋对他这种不愿相信现实的行为也不觉得奇怪,只是忍不住唏嘘。他自己也是尝过这种挚爱故去之痛的,个中滋味绝非黯然*抑或悲痛欲绝可以形容。
  沉吟半刻,他回屋写了几封信分别寄出,然后召集庄内众人开始准备迎接此间主人回归。
  “不管公子有何表现,都不允许出现异议,若是有人私下多嘴多舌,杖责逐出未明庄。”
  底下人虽不知云总管为何会面色严肃的说出这么一句话,但也是一个个恭敬的应了。卫谨之一行人并没有在路上多耽搁,跑的最快的马日夜不停的赶路,终于在第三日黄昏回到了未明庄山脚下。
  远远望去蜿蜒的灯火从山间璀璨的未明庄一路顺着山道落在山脚下,那里零星的几盏灯光近了就能看见正是云清秋带着人在迎接。他脸色寻常还带着如以往一般无二的微笑,但是南风和东风脸色就要难看的多。
  任谁看着自家从小服侍的公子像是疯了一般,一路上对已经变成尸体毫无气息的夫人嘘寒问暖,周到细致的照顾着,就好像她还活着一样,都会在背后寒毛直竖的同时忍不住心中酸涩。
  他们两人是看着公子和夫人相识在一起的,说起来也不长的时间,可是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发现自己早就习惯了看着公子和夫人两人默契的像是一个人一样的相处,就好像已经这样度过了很久很久,并且还会继续这么过许久。可是,夫人的死,就像是梦一样。
  别说公子能不能接受,就连他们两人也觉得十分的不愿意相信。
  “公子还有夫人回来了,一路劳顿,快些入庄吧。”云清秋笑着道,看见了被卫谨之用披风包着抱在怀里的岑兰芷。
  “这位是兰芷的先生,清秋先生莫要怠慢客人。”说完他听见啊呀的稚嫩婴儿声音,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个孩子,又说:“替小姐准备好伺候的人。”
  “是。”
  云清秋安排好音迟和还没有起名字的小婴儿,并没有立刻去打扰卫谨之,虽然此间有许多的事需要回禀,但是云清秋很清楚大概这个时候公子并没有多少心思听他讲这些。所以他找来了东风和南风两人询问具体的消息。
  “我之前悄悄的趁公子不注意探过夫人的脉,她确实已经去了,但公子似乎是真的认为夫人没有去世。”
  “公子是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才会这样,我们都没敢问关于夫人的事。云总管,你说公子是不是真的……”疯了这个词,东风没有说出来,但是云清秋能明白他的意思。
  说实话云清秋也看不出来卫谨之在想什么,这两年他越发内敛,他很少能看得出他的想法了。
  “先观察一下情况吧。”云清秋挥挥手,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卫谨之就算是要替岑兰芷梳洗什么的现在也该完了,于是他施施然的站起身去寻了卫谨之。
  卫谨之散着发披着一件外袍,坐在外间的广厅里喝茶,似乎是在等着他。云清秋看了一眼被帐子掩映在床内看着隐隐绰绰的沉睡女子,坐在卫谨之对面。
  他并没有说起岑兰芷的事情,而是说:“卫家如今的情况,公子是否还要继续下去?”
  “恕之可是回到了卫家?”卫恕之,卫六公子,也是卫谨之会大发慈悲留下卫家这么一点家当的原因,毕竟是自己一手教导出来的弟弟,就算他的母亲是他的杀母仇人,卫谨之也不会把母辈的仇恨延续在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身上。
  只不过,不会迁怒卫恕之,并不代表着他会放弃卫家在棋盘上的棋子作用。
  所以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又说:“安排下去放出卫四公子卫谨之遇见山贼身亡的消息。”
  “三公子卫信之和妹妹卫姣,既然是有情人,就安排他们私奔好了。不过这么一来,卫姣的夫君,邬家公子会不会出手,就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内了,毕竟这都要看他们的选择。”
  “还有,卫老爷不是一直在怀疑小儿子是不是自己的儿子吗,现在这个时机就挺合适,是时候让他发现恕之其实是他的续弦和大儿子生下的孩子这个事实。”
  卫谨之很清楚卫老爷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一辈子骄傲独断,就算近几年修身养性,也不可能变成神佛,这一重重的打击下来,只会让他无法接受,然后无所顾忌的把如今已经不堪一击的卫家搅得天翻地覆。
  是了,还有他教导出来的弟弟恕之,这孩子一向对他尊敬喜爱,如今听到自己身亡的消息,并且还是自己的母亲和尊重的大哥下的手,再加上知晓了自己的身世,应当会无法接受。不过一块美玉总要经过许多琢磨才能绽放光彩的,如果他能撑得住,那么卫家才算是真的能留下一点底子。如果撑不住,至少卫恕之,他会帮一帮他,至少让他衣食无忧的过完这辈子。
  只是,最多也就是如此了,他的温情不多,几乎全都给了岑兰芷,就算是自己的女儿也不能让他多看两眼,更何况是其他的什么人。
  云清秋听着他的话,在心里笑了一下,至少现在看起来这位公子还是有理智的。只不过要说真的没有影响,他是一点都不相信,只看他什么时候会爆发出来了。
  “卫家这边我会好好收尾,但是目前看来最重要的是南北之战,世子他……”云清秋并没有说完,就被卫谨之给打断了。
  卫谨之放下手中冒着热气的茶杯,看了他一眼,“清秋先生,我会一直是萧复的好友,却不可能一直是他的幕僚,到如今,我不应该搀和的太深,否则不是一件好事。”
  “我用卫家为饵帮他争取到了江南大小家族的支持,在玉京安排了人手替他策划谋反,这么多年的出谋划策其实已经差不多了,接下来我能做的,更多只是旁观而已,不到时候我不会再做什么,因为不合适。”
  云清秋明白他的意思,其实之前他会说那句话也多是因为想要试探卫谨之究竟是个什么态度。现在得到了意料之中的回答,他摇摇头笑道:“若是听见公子这番话,世子不知道该有多难过,毕竟世子是真的把公子和祁公子当做好友的。”
  “正是因为是好友,我才会这么决定,况且萧复并不是一般人,他会明白。”
  人生能得一知己好友,是天大的好事,他何其有幸能得两位托付性命的好友。还有,能有那么一位知晓他所思所想的心爱之人。将目光放在两道帘幔之隔的岑兰芷身上,他露出了个真正不流于表面的柔和微笑。
  “清秋先生,三日后,在庄子里准备婚礼,我要娶兰芷为妻。”本来并没有准备拖这么久,只是人算不如天算,终究还是到了这个时候才有机会。
  云清秋眼皮跳了一下,娶一具尸体?
  “既然卫四公子被山贼杀害,那么我现在就用之前准备的隐山居士身份,这座未明庄可已经从卫家手中买下?”
  “这些琐事都已经准备好,只不过……公子真的要娶一个已死之人?”云清秋不再脸上带笑,而是有些咄咄逼人。他已经能想象得到被他这么直接点破的公子会如何大发雷霆,但是现在发泄出来了,总比随时揣着要爆发比较好。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卫谨之并没有生气,他依然很平和的说:“兰芷并没有死,她很快就会睡醒的。”
  云清秋有一瞬间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么点醒他有些残忍,但是总不能一直沉浸在这种假象里。难道公子以后还要抱着一具腐烂的只剩下骨头架子的尸体生活吗?
  他光是想着公子要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夫人腐烂,就觉得还是长痛不如短痛。